穿州过府,凤匀的版图与风土人情徐徐展开在小柴与肖黯生的面前。
小柴越来越觉得,隐居之地选在凤匀境内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两人都不是凡人,没有婚礼,没有张灯结彩,没有宴请亲朋好友,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生米煮成了熟饭……咳,打住,总之二人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羡煞单身赶车为生计奔波的赶车妇人。
冬日萧条渐去,天气回暖,路上花草逐渐吐露芬芳。
这样的气候,使得人或仙心里都是暖融融的。
自从肖黯生得了龙身,对伤痛的抵抗能力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两人无形中达成了共识,平日好好休息休养身体,每逢初一十五就是进行第八个字母事业的日子。
肖黯生似乎对这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情有独钟,甚至甘之如饴。
这怎么那么像烧香拜佛呢?想到这,小柴不禁抹汗。
此刻他俩正坐在改装过的马车中,见小柴举起袖子擦汗,肖黯生便递上一张帕子。很简洁的白,无一丝绣花——您能指望他俩谁拿绣花针呢?
“春寒料峭,你是想到了什么都热出了汗?”肖黯生在她耳边低声道。
虽说已是“老夫老妻”,小柴闻言还是面上一臊,视线游移到了车窗外。
朱贵小猪正趴在她膝盖上,凄凉地望着她,拱了拱猪鼻子,摇尾乞怜:“打个商量,到了下个镇子,别把我变成兔子了行不?你那些病人一个劲地塞我青菜萝卜,都快把我逼疯了。”
小柴在它脑袋上一拍:“没得商量。你要是不愿意,可以自己去找吃食,只要你能捕捉到猎物。”
小猪被这句话吃得死死的,嘟囔着睡去,鼻尖吹出透明的气泡。
小柴嘴角上扬:谁让你一开始吃肖黯生豆腐!她对于某些事情可是很记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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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得缓慢,有几个小生物跟着车轮在土地上碾出的印记远远跟在马车后头,不时交头接耳。
“水凌呀,刚才有百姓谈论,前面那个山头好像住了一窝子土匪,还是近几个月刚搬来的,小柴他们好像全不知情,我们要不要去提醒他们?”
“啊,是真的吗?小柴他们会有危险?水水,柳柳,那我们快些追上去吧。”
“笨炉灶,小柴他们这么不讲义气,见利忘义,见色忘友,把我们几个丢下,你居然还心心念念着她!哼,要我说,才不要去提醒他们,让他们吃些苦头才好。”
“呜呜呜,我不要小柴吃苦。”
“炉灶你还真笨,柳树他故意气你的啦,你忘了小柴是地仙,什么土匪能为难他们?我们都跟了一路了,她也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竟然硬是不来喊我们。我水凌可是有尊严的,她要是不主动喊我,我绝对不会再热脸贴冷屁股了!炉灶你要是个软骨头,你就去吧。”
“水水,柳柳……唔,那好吧,我和你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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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晃悠悠,晃晃悠悠,马车忽然咯噔一下向一侧倾斜,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小柴眼疾手快,盘中吃食才没有洒落地上。朱贵受惊,滚到了角落。
赶车的打了个招呼,便低头检查去了。
小柴端坐在车上,见那妇人将头低到了车轱辘下,便收起吃食,下车帮忙。
但见车轮卡在一道横沟之中。从边上来看,沟上落了一层浮土,乍看之下与旁边路况一致,难怪赶车的没有注意。可是这沟渠边缘太过平滑,显然是有人特意挖出来的,小柴不禁皱起了眉。
肖黯生依旧一派闲适,胳膊撑在车窗上,遥望风景。
小柴耳中已听到了衣衫摩擦的响声,她不禁低咒一声:看来是麻烦找上门来了。
果不其然,一群衣衫破败之人团团围住了马车。手中武器或镰刀,或锄头,皆磨得雪亮刺眼。
再看不出来人身份,那就是傻子。小柴拉起赶车的,在人群中寻找领袖之人,顺便耐心等待他们说出一番树啊路啊买路财的经典广告语来。
那群身材魁梧的男女屏息静气望着小柴,似乎很是紧张。忽地,从人群后头钻出个瘦小的白发老妇,一副书生打扮,衣服上打了不少补丁。她望着小柴,面部肌肉抽动,像是想说什么,话没出口,人已五体投地跪拜了下去。
小柴一惊,后退几步靠在马身。
肖黯生嗤嗤轻笑,事不关己地捧起本书来看。
“神医啊,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老妇这么一跪,其他人也齐刷刷跪了一地,个个口中喊着:“求你救救我们寨主。”
地势偏僻,并无其他车辆经过。
肖黯生前倾身子,在小柴耳边道:“你不是要做善事吗?眼下这善事可自己找上门来啦,还不快去?”
小柴斜了他一眼,上前扶起老妇:“你是说你们寨主患了重病吗?没有问题,我可以去为她诊治。我夫君是惯与我打下手的,他自然也去,至于这马车么,就让车把式赶去驿站等我们可好?”
眼见一线生机,老妇泪水涟涟直点头,一行人便簇拥着背了药箱扛了小猪的肖黯生与小柴二人往山上去了。
赶车的虚惊一场,拍着胸脯直到好险,等人群远去,才找来长棍撬出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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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水凌等小家伙也偷偷跟上了山寨,躲在窗外偷窥。
山寨里只搭了几间简陋的房舍。虽然样子看起来很糟糕,可是建材用的是最坚硬的山石,防守能力不弱。
老妇领着二人走入最中间也是最大的那间石室。光线昏暗,室中透出一股陈腐之气。
小柴一眼望见床上被棉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人,而蹲在她肩头的小猪不安地挪动了下身子。
老妇搓着手,直道:“我还以为请不动神医大驾,不曾想神医您这么宅心仁厚……”
小柴挥手止住了她的恭维,径自从棉被底下拉出病人的一只手来。
还没搭上脉门,便见她手背盘旋环绕着诡异骇人的螺纹。
“你先出去吧,我要仔细检查……”视线逡巡,落在桌上画了一半的丹青上,小柴眼中闪过一抹惊异,顿了一顿,才续道,“检查一番。”
老妇恋恋不舍地回望床上,颤颤巍巍退出了房间。
肖黯生将药箱置于桌子上,察觉到小柴的异样,脱口问道:“怎么了?”
小柴一把掀开棉被——床上之人面容枯槁,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覆满了不规则的海螺纹。
她伸出食指,点在那人眉心。
随着真气的渗入,病人缓缓睁开眼来:“怎么是你?”她叫了起来,声音虚弱。
小柴袍袖拂过,向窗外招了招手。水凌等小家伙便在她的气劲下翻滚入屋,
“水凌呀,贡献点水可好?”小柴眨巴着眼狗腿道。
水凌负气冷哼:“有事才想起我们,哼,我就不帮你!”
“呵,我现在是龙啊。”肖黯生低笑,食指射出一道水柱,涌入病人口中。
得了海水滋润,病人身上斑纹次第淡去,眼睛也有了神采。光芒闪过,她浑然变了个模样。
“金雀,你怎么会在镇里?”见她无碍,小柴才问出了疑问。
桌上画了一半的画,紫发白袍,分明是白梓,而这位病人,却是螺精金雀。
金雀坐起身,抓住小柴手腕:“倾波大人叫我找你,我有意避开,不承想还是……呵呵,天意。既然是你救了我,我不妨与你细说。”
若论跟踪之术,龙宫之中当数金雀第一。所以那日放小柴离开时,龙女也指派她跟随。后来白梓双料间谍的身份真相大白,金雀心中却是不齿他与龙女两个因为个人私欲残害水族的行为,心生反意,领了命却不执行,来到距离东海甚远的凤匀。她不过一只小小海螺,被江中捕鱼的捞上,却又被个老妇救了。后来知道那老妇因为老年丧女变得痴痴呆呆,金雀有意报答,就自认是她女儿。这样一来,老妇倒像是清醒了不少。
后来,金雀发现村中恶霸横行,搞得村民民不聊生,一咬牙,她就索性占山为王了。
身为东海水族,她是不能长期离开海水的,可是只要一下海,必然被龙女发现……她出海时候曾特地装了一袋水,因为种种原因那水不能用了,才落到眼下这副田地。
说完,金雀的眼神突然呆滞起来:“咦,不是你才是龙吗?怎么刚才是他给我送水?”
小柴低下头干咳。这个问题不能多想……他用的是她的身体,那么肌肤之亲的时候,她是和他H呢,还是和她自己H呢。虽是极力控制,小柴还是不由自主地思维发散了一下,脸很快就青了。
“轰隆隆……”
骤起穿金裂石的雷声,小柴疾步推开窗。
天色湛蓝,万里无云。
“倾波大人……”金雀脸色白了一白,“一定是你们刚才使用龙族法术,龙气产生了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