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泔澜水，有两个先决条件，其一是取水于活井之水，于盆内用勺或者水瓢扬九千次以上，其二就是扬水者的心境。
第一个条件很简单，最难的就是第二条，这是需要极高的机缘和悟性的，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否则这么多年来，整个寒山寺也不会只有竹依法师一个人做出泔澜水。
王笑端端正正地站在石桌前，不停着挥动着手臂，勺起勺落，扬水不下万次，仍然不见水珠游荡。
他尝试着用真气控制自己的扬水力度，逐渐调整撒水时的角度，可是都没什么效果。
大壮砍柴回来，看到王笑累得满头大汗，仍然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便主动上前套近乎，然后劝他：“你别着急，当年方丈也是摸索着练了十年，才能勉强做出百珠泔澜水。方丈曾经说过，才不近仙者，不能做泔澜水，心不近佛者，做不出泔澜水，想必这也是一件讲究佛宗禅机的事情，不是凭蛮力就能急于求成的。”
“谢谢！道理我明白，但是我没有十年的时间，我师姐危在旦夕，最迟在明天，我必须进入颠勒山，必须在三天之内悟透天门冬的药味灵性，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救我师姐。”王笑手中不停，严肃地说道。
大壮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去忙其他的了。
临近中午了，王笑仍然在不停地扬着盆中的井水，梅九枝也看不下去了，凑到跟前，看到方丈并不在附近，轻声说道：“小兄弟，我知道你的功力修为比我厉害，在这一点儿上我很佩服你，对于昨夜我的粗鲁言论，我也向你道歉。但是，做泔澜水这事儿，还真不是说谁的武功境界高，谁就能做出更好的泔澜水，否则只知天文地理和佛宗禅机却不识刀枪剑棒的方丈竹依法师，也不可能是我们寺里唯一能做出百珠泔澜水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不会理解我为什么必须这么做。”王笑说道，仍然不停地重复着盛水撒水的动作。
“但是我明白，越是像你这样急于求成的人，离成功就会越远。当年我初来寒山寺，也跟你一样，好胜心强，不认输，结果站在这里硬是一刻不停地把一盆水扬了三天三夜，直到我饿得两眼昏花，累得病倒了。记得方丈当年在病床前劝我的时候，曾说过两句话，虽然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听着感觉很有道理。我也借花献佛，把这两句话转赠给你。”
梅九枝略一停顿，然后对王笑说道：“当年方丈对我说的是：近山无柴，近河无水。近佛无禅，近理无知。”
“谢谢，虽然我也听不大明白，但是我也会记在心里的。”王笑面无表面地道，仍然专注于面前那盆水。
梅九枝见状，摇摇头，一边往外走，一边略带嘲讽地说道：“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性子就是倔。”
其他僧人见大壮和梅九枝都没能劝动近乎走火入魔的王笑，方丈也视而不见，就再也没有人过来自找没趣了。
这时，小虎挑着两只水桶，累得气喘吁吁，脚步踉跄地跟在二壮屁股后在进了寒山寺。
小家伙儿很要强，早晨身体刚刚恢复，便死活要跟着二壮下山挑水。
二壮劝不过他，只好带他一起下山了，小虎拎着两只空桶下山，走到山泉边上时，就已经累得脚发软了，打了两桶水，试了好几次都挑不动。
二壮还调侃他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结果小虎还是自找台阶地嘿嘿一笑，自我调侃说他是孤儿，印象中小时候好像也没吃过妈妈的奶水，所以不像二壮和其他人那样关键时刻能使出吃奶的力气，因为他没有，所以只能挑两个半桶的水了。
就是这两个半桶，他也是踉踉跄跄地走一路，歇一路，二壮也只好陪着他，所以两人是最后回到寺里的。
小虎把两个小半桶的泉水倒入柴房大水缸里，累得直接四仰八叉地倒在软绵的柴草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儿，好半天才稍稍缓过来一些力气，顾不得脚酸腿软，便挣扎着站起来，跑出柴房想去看看王笑好了没。
他一路小跑地跑进东厢房的小院儿，看到王笑已经醒了，而且还站在院子里的石桌前莫名其妙地扬着一盆水，便开心地跑过去，踮起脚尖，不由分说地一把抢过王笑手中的大木勺，兴奋地说道：“师傅你醒了，你歇歇，我来帮你扬水。”
小虎自从昨夜突然萌生要出认王笑做师傅的念头之后，也不管王笑同不同意，便立刻改口，直接喊王笑为师傅了。
王笑见是小虎，也不好责难他打拢了自己，便打算象征性地让他帮忙扬一会儿。
小虎接过木勺之后，兴奋地盛起满满一勺水，然后尽可能地高高举过头顶，缓缓地倾撒而下。
水入盆中，没有粗暴的哗啦之声，那声音宛如荷上滚珠，悦耳动听，妙不可言，再看盆中水面，有近千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儿在水面上滚动，像是踩着音乐的节奏跳舞，很有节奏。
王笑惊呆了，这盆水，他扬了不下万次，制作泔澜水的第一个条件早已经满足了，只是第二条一直没能做到，谁知小虎阴差阳错，一勺定乾坤，竟然是比方丈做出的百珠泔澜水还要好的千珠泔澜水。
方丈也碰巧看到了这一幕，片刻的惊愕之后，随即笑逐颜开，开心地道：“孺子可教也。”
王笑激动地抓着小虎的手，急忙问道：“小虎，你是怎么做到的？”
“啊？什么？”小虎迷惑地问。
“千珠泔澜水啊！你刚才那一勺水落盆，有千颗水珠游荡于水面，那就是千珠泔澜水啊，我做了一上午都没成功，想不到你一下子就成功了。”王笑激动地说道。
“啊？什么千珠……泔澜水？”小虎有些被吓得了，他本以为这只是一盆普普通通的水，生怕自己坏了王笑的大事儿，虽然他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千珠泔澜水，但是听起来好像很重要的样子，所以他吓得一时手足无措。
“你再试试。”王笑说道。
他想要仔细地观察一下小虎是怎么做到的，也好借鉴学习一下。
小虎战战兢兢地盛起一勺水，努力地举而头顶，再次缓缓倾入盆中。
“哗啦——”
水入盆中，溅起很高的水花，再无荷叶滚珠之象。
“呵呵呵呵，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方丈笑眯眯地说道。
王笑仔细品味这话句，半晌，终有所悟，从战战兢兢的小虎手中拿过木勺，轻轻闭上眼睛，看似随心所欲地盛起一勺水撒上盆中。
刹那间，惊世奇观出现。
水入盆中，竟然化作上万颗沙粒大小的晶莹水珠，先是纷纷跳跃寸余高，然后再逐渐静下来如荷上滚珠一般在水面上滚动，那水珠竟然久久不消。
方丈惊得目瞪口呆。
所有目睹这一奇观的人，都惊得呆在那天，半天都没缓过神儿。
王笑淡定地放下手中的木勺，随口说了一句：“道法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