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顾沉之将房内的一把椅子挪至房门前,靠着墙,守着门开始休息。魏景蓝虽然也累得不行,但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魏景蓝边想边习惯性的用手托腮,正好瞥见自己这鹅黄色的棉布袖子……
对了!是钱!是钱啊!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穿的可都是锦缎啊,现在竟然变成了粗棉布!刚才绯儿姑娘给她拿自己衣服的时候她居然一点没在意,就这么随意的穿上了?!再看看顾沉之,也早已换下了那一身脏乱的青色长衫,着了一身褐色的袄子,难怪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果然,今天一天神经都绷得太紧了,突然放松一下竟然连智商都下去了……
可是……钱怎么办?她现在身上可是一分钱都没有了,头上的发饰也在逃跑的途中掉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一根金簪了,还是很细的那种,顾沉之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出门的时候硬是连个包袱都没带,下人帮他准备的行李也在被那些刺客围攻的时候落在马车上了。天哪!凭这样的硬件要怎么撑到大楚啊?!
在床上纠结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下床去把顾沉之摇醒。
“喂,喂,你醒醒!”
那人优雅睁眼,丝毫没有被打扰的恼怒之态,微微抬眸,瞳仁柔得像一潭宁静的湖水。话说这家伙还是晚上的时候看着顺眼,至少不像白天那样一身“你离我远点”的感觉。
“什么事?”冷冷的语气又让魏景蓝刚建立起的好感在一瞬间崩塌了……
“厄……那个……”犹豫一番,还是一口说了出来,“你有钱么?我的钱落在马车上了,现在一分也没有了,你有吗?”
顾沉之只是浅浅地皱了皱眉,道:“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会解决。”
原来有钱啊!听到这个回答,魏景蓝一下放心多了,道:“那就好,那就好。”
转头欲向床边走去,忽见那被一根小木棍支起的窗格处有阵阵白烟往屋子里蔓延,指着那白烟大惊道:“那是什么?”
看她惊慌失措,顾沉之立马警觉起来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又小心起身走到窗边探查。朝外看了一会儿,不禁嘴角抽搐,道:“这是雾,夜里寒气盛,又是在林子里,树多雾气重。”
“啊?呵呵……呵呵。”魏景蓝尴尬地笑笑,“原来是雾啊……呵呵……我还以为又是迷烟呢,呵呵……呵呵。”
看来她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了,都成惊弓之鸟了……
另一个房间里,老者拉着似乎心情不错的绯儿姑娘,严肃地问道:“绯儿,爷爷以前从未见你带外人回来,今日为何要收那二人留宿?”
老者似乎很少在绯儿面前露出如此神态,绯儿有点摸不着头脑,道:“爷爷您生气啦?您不是教我要与人为乐么?我看他们挺可怜的就想着帮他们一把……”
“别跟爷爷耍滑头,说实话,到底为什么收留他们。”
老者语气仍是不见缓,绯儿只得撅着嘴,扯扯衣带的一角,不情愿道:“我……我只是觉得那位公子有点像云清哥哥……”
老者一听,摇头,长叹一口气道:“绯儿啊绯儿,爷爷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云清他不会回来了,你这样又是何苦呢?”
“不会的,云清哥哥答应过我的,他一定会回来看绯儿的!”
见拗她不过,老者索性也不再多说,只语重心长道:“明日早早将那二人送走吧。”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顾沉之和魏景蓝就准备好离开那林中小屋,可是带路的绯儿姑娘似乎还没起床。两人都急着上路,恨不得飞起来才好,却又因为这林中实在蹊跷就耽搁了。
等了一会儿仍不见绯儿姑娘出来,两人决定去叫醒她,以便快些上路。因为顾沉之是个男人,叫女生起床这个重担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魏景蓝身上。
怀揣着万般不愿,魏景蓝还是硬着头皮走到绯儿姑娘的房前准备敲门。手还没碰到木门,就被一声沧桑又低沉的声音叫住:“姑娘有什么事么?”
魏景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吓得往后一靠,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木架上的一盆兰花,刚想伸手去救那盆兰花,却被老者抢先一步用左手接住了。
“不好意思哈!不好意思哈!”赶忙一把托住那盆兰花,又小心放回到原来的木架上。
“没关系,年轻人么,小心点就是了。”说着用右手来拉刚才接花盆的左手上被撩起的袖子,魏景蓝看见一个暗红色拇指大小的图腾印记印于他干褶又黝黑的皮肤上,不过那个一看就高大上感十足的图腾印记与那一看就掉价的手腕怎么看怎么不配。
“是是是,您说得对。”又赔笑道。
“你找绯儿有什么事么?”
“那个……我们昨天在林子里迷路了,承蒙绯儿姑娘照顾,收留我们一夜,今日特来感谢。”
“感谢就不必了,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就离开吧!”
魏景蓝没想到这老头逐客令下得这样不客气,有点发愣,道:“可是……我二人愚钝,又对着林中之路不甚熟悉,昨日走了许久都没能走出去。绯儿姑娘说今日会亲自引我们出这林子,现在……”魏景蓝有点尴尬地指指紧闭的房门。
“出了这个屋子一直向北走,遇到岔路口就右拐,半个时辰便能出去了。”
“啊?这个……”难道不送了么?我虽然不是路痴,但全是树的路要怎么办?
“怎么?!难道还要我这老骨头送你们不成?”
“不……不敢,那……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昨日,多谢收留。”不知为何魏景蓝不太敢看那个老头的脸,总觉得他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威严,不容人放肆。于是草草地行了个谢礼就跑出来了。
“怎么样了?”院门前的顾沉之问道。
“那个老头说让我们自己走,一直向北,遇到岔路口就向右转,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能出去了。”
“一个小时?”
“哎呀,就是半个时辰!”估计是被那老头吓到了,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好在顾沉之也没有在意,只道一声:“走吧!”
魏景蓝嘘一口气,默默跟上。
……
那老头果然没有骗他们,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走出了那片树林,来到怡州城郊。当然,作为这个世界的新新人类,魏景蓝连自己住了将近一个月茶都询南城都不甚清楚,更别说这别的城了……
“这里是哪儿?”魏景蓝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遍地的乞丐和泥泞又破败的小路。
“怡州城郊。”
“这里……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啊?”魏景蓝眉毛都要皱的打结了。
顾沉之丝毫不嫌弃地继续向前走,道:“这里是远昭和大楚的交界地带,是两国相互交流的必经之地,也是两国争议之地,怡州虽然名义上属于远昭,但事实上在管理这个地方的却是大楚的官员,远昭官员只是作辅。一个城的长官们如果不能齐心,这个城自然也是治理不好的。每年除了商人还会有许多的流民和灾民来到怡州,因为他们离开自己的家乡以后,又不具备去往其他国家的资格,所以只能滞留在这里。”
魏景蓝还是第一次见他一口气说那么长一段话,他的声音不紧不慢,甚至还有些痛心?他就一个世子,又不是皇帝,这些乞丐跟他有什么关系?瞎操心!
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问道:“什么叫做不具备去往其他国家的资格?什么意思啊?”
“他们没有官府发放的文书,自然没有资格。”
“文书?!”这是个什么鬼?在古代出国也要办签证吗?!急忙又问:“一定得要么?那我怎么办?我没有啊!你有吗?”
顾沉之仍然没有停,不以为意道:“没有。”
“没有?!那我们怎么办?这样还怎么去大楚?!”
前方的人突然止步,侧目瞧她,眼神里闪着奇怪的光,道“所以,我们得用藏的。”
魏景蓝一下闭了嘴,呆呆地凝视着那张从未露出过如此丰富表情的俊脸,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爆俗但却很贴切的词语:邪魅狂狷!话说她一直以为顾沉之是文弱书生挂的,撑死了也就是儒雅侠客,没想到人家连霸道总裁型也吼住了!真是……百变啊!
……
“包子,香喷喷的包子,包子便宜卖咯!”
“糖葫芦,又甜又大的糖葫芦!”
“烧饼,酥脆爽口的烧饼!快来看看咯!”
类似这样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他们一大早就从林子里出发,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怡州,刚好赶上了早市最热闹的时候。魏景蓝昨天一天都在狂奔,实在累得不行,晚上吃的也不多就早早睡了,今早还被那老头子轰了出来,一粒米也没吃上,现在看这些平时她连碰也很少碰的食物竟然忍不住流口水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不过这怡州城内外不要相差太大,这城内比远昭茶都询南城还要繁华,城郊简直就是电视剧里的难民营啊!
“喂,我饿了。”忍了半路,看到这里全是卖吃食的小摊子,还是拉着顾沉之的袖子哀怨地说了。
顾沉之看了她一眼,道:“先跟我来。”
“去哪儿?”
接着魏景蓝就被拉到一家当铺里,顾沉之二话没说就将魏景蓝头上那一根小细金簪拔了出来,魏景蓝欲抢,却听他道:“你不是饿了么?”
魏景蓝就傻眼了:“你不是说你有钱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
“什么时候说过?!昨晚……”等一下,昨晚他说的好像是: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骗子!!这个骗子!!我真是太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