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离年以手支额,看着她挑了挑眉。
这哪里像是来会情郎之约的样子?不过是见见最平常的友人,如此坦荡随意!他甚至都开始怀疑那日的遥遥相对是不是他的错觉。
“沈娘子的男装扮相真是不俗,初次相见之时我还以为真是位俊美小郎呢,失礼失礼!”方离年正了正身子举起酒樽,温文尔雅地说道。
沈阑起身福了福,柔声道:“沈阑不敢当!身为女子多有不便,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郎君海涵。”这自然是为她那日的讥讽之言道歉了。
“娘子言重了,快请坐!”方离年看着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若是她不曾对他动心,今日又为何前来?但是来了却又如此彬彬有礼,难道是有事相商?
方离年的眼神即使存了探询也还是温和的,沈阑坐下,品了品樽中清酒,微笑道:“郎君既然已经知道了小女子的名讳,不知可否告知郎君的大名?”
方离年打量着她,他原先并不想说出自己的身份的,怕她刚对自己生出的那点情意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多出一些令他讨厌的东西,不过现在嘛,说出来也无妨。
“在下东京方离年。”方离年温和地说道。随即他便惊讶地发现,沈阑竟然皱起了眉头。
“方太师的三郎君,方离年?”沈阑的声音微微有些冷,他竟是太师府的人!那她到底要不要投奔与他?
“正是。”方离年对她的反应有些疑惑,她似乎跟自己没有仇,但很明显比较抗拒,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挣扎。
而沈阑确实非常挣扎,她想起父亲对太后党的不耻和愤恨,她虽不是很明白,却也耳濡目染地不是很喜欢太后党的人。而方太师更是太后的亲哥哥,皇后的亲生父亲,太后党的首脑人物。方离年的后台倒是足够硬了,但却是她绝对不能招惹的人物!
沈阑正想的出神,一抬头突然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方离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面前,吓得她往后一仰,差点倒在地上,惊道:“三……三郎君……”
“沈娘子似乎对在下有所顾忌呀,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娘子,娘子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方离年倾身过来,十分无辜地说道。
沈阑吓得身子极力后仰,看着他越来越近的笑脸,感受到他喷出的温热的气息,红着脸慌张地说道:“没……没有……郎君误会了!”
她哪里敢说对方离年有意见!以方太师的狠辣手段,连当朝天子都不敢轻易得罪,更别说她了!
方离年看着沈阑羞怯的小脸,一双大眼睛似是蓄满泪水,让人情不自禁地就生出怜惜之情,生怕她一眨眼便会落下泪了。
他心中一动,手臂一紧搂住沈阑的柳腰,刚要把她带入怀中,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响,接着便听到一个深沉郁怒的声音。
“方三郎君好雅兴啊!只是不知本侯的人是哪里得罪了你?!”
沈阑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黑着脸的信毅侯颜慕,被他身上的煞气惊得一阵胆怯,连带着脑子也转的没有那么快,只是缩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甚至都忘了自己的腰还被人搂着。
方离年早已收起一脸的笑容,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玉面修罗,虽然知道他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但还是本能的感到了危险。
沈阑感到整个二楼的空气一下子冷了许多,她眨了眨眼,想道,他什么意思?方三郎君得罪了颜慕的人?谁啊?
沈阑还没想明白便被人大力拉了起来,接着便被那人紧紧地搂在怀中,她一抬头正好迎上颜慕深沉冰冷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
颜慕轻轻一笑,修长白皙的手托起沈阑苍白的小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相闻,然后轻啄了一下沈阑小巧的鼻尖,宠溺地说道:“乖,不怕啊……”俨然一副安慰被浪荡子调‘戏的小情’人的温柔模样。
沈阑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身子僵直着被颜慕紧紧抱在怀里,她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说的那句“本侯的人”就是在说她啊!他们在……争风吃醋?可是,可是是谁允许他对她这般轻薄无礼的?!
沈阑刚刚流露出恼怒,便被颜慕刀子一般的眼神给吓了回去,一双眼睛水盈盈的瞪着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红唇微翘,不光是让温香满怀的颜慕心中一酥,连冷冷地看着她的方离年都不得不承认,这样既羞又怯,还带着几分恼怒委屈的沈阑简直是活色生香!
颜慕的眼神深了深,有些不自然地拍拍沈阑的头,将她轻轻放开,抬眸看着方离年,阴寒地说道:“不知方三郎君不在京都摆酒吟诗,听曲会友,跑到这姑苏城所谓何事?”
方离年依然是一副温润公子模样,可是说出的话却十分不客气,“本郎君不过是想要领略一下这江南美景而已,应该碍不着信毅侯什么事吧?!”
他本是不喜欢与人针锋相对的,但不知为什么,当他看到颜慕与沈阑那么亲密时,心里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说话也便自然地带出些情绪来。
“是不关本侯的事,不过这苏州知州刚刚亡故,当此风声鹤唳之时,三郎君却偏偏身处此地,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江南贪墨案是否和某位朝中权臣有关呐!”独孤慕的声音低沉动听,却让人生生感到了刻骨的寒意,沈阑缩了缩脖子,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悄悄向角落里退了一步。
方离年端坐在地,面无表情地迎上颜慕锐利阴煞的目光,微微一笑,温润地说道:“信毅侯真是说笑了,离年只是个无官无爵的富贵公子而已,要到哪里去玩都是随性而行,如何会牵扯进如此麻烦的大案呢?”
哼!这会儿知道示弱了!
颜慕心中冷哼,瞥了一眼躲在角落里恨不得当隐形人的沈阑,意味深长地说道:“三郎君虽然自认清白,但沈阑却是苏州知州亡故的见证人,三郎君若总是纠缠于她,终究也是有些嫌疑在里面,到时候可不要怪本侯不念方太师的情面了!”
沈阑脸色瞬间惨白,这家伙什么意思,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他干嘛还要拿出来说?恐吓她吗?!
方离年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接近沈阑虽然有试探的意思,但这毕竟是个人的事情,他颜慕未免太过霸道蛮横,连这也要管吗?!
方离年板着脸,起身整整衣袍,向颜慕行了一礼,冷冷地说道:“多谢信毅侯提醒,离年还有事,先行告辞!”说完便大步离去,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颜慕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眼神愈加冰冷,看来方离年是不打算轻易放过沈阑了。
他转过头,一双暗黑眼眸定定地看着正不知所措的沈阑,幽幽地说道:“阑阑,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
说什么?说她为什么来见方离年?颜慕的言外之意她自然明白,不光是要方离年与沈阑保持距离,也同样在警告沈阑!
见她不答,他突然有些恼火,他紧走几步逼到沈阑面前,一把擒起她尖尖的小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冷冷地说道:“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与男人私会于酒楼之中!沈阑,这就是你保护自己清名的方式吗?!”
“我……我只是……”沈阑看着他因恼怒而愈加骇人的眼神,听着他口中说出的诛心之语,吓得双腿发软,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她要离开苏州,不想跟他一起走,却来求助方离年?除非她不想活了!
颜慕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一双总是让他心动的如墨水眸闪着惧怕哀戚的光,嫣红的小嘴微微张着,因为想要解释而微微有些颤抖,仿佛一颗清香红润的樱桃正等着人来采拮,擒住沈阑下巴的手上传来细滑柔润的触感,颜慕直觉得心脏似被什么重重一击,一时竟僵住了。
见他的目光突然变得灼热,沈阑俏脸一红,整张脸就变得更加娇艳欲滴。
颜慕深吸一口气,手臂一用力,将沈阑拉入怀中,擒住她下巴的手抚上她丝缎一般柔顺的长发,头一低,便要吻上她娇嫩的嘴唇。
沈阑这才回过神,吓得赶紧低下头,躲过他薄而微翘的嘴唇,将脸埋入他宽厚的胸膛,低低的,可怜兮兮地说道:“你……你不要……”
不要吻我,不要乱了我的心......
沈阑的心慌乱的不成样子,想要伪装冷静都伪装不起来。
颜慕愣了一下,胸膛处被沈阑贴着的地方传来阵阵温热,他低下头,看着她秀发间红透的耳垂,勾了勾嘴唇,眼中顿时笑意流荡。
他用手指轻抚着她的耳垂,温柔又霸道地说道:“我偏要!”
颜慕说完便捧起沈阑红的像是要滴血的脸,不顾她的挣扎,慢慢凑近,眼看就要两唇相触,他甚至能闻到她吐出的微甜气息,听到彼此紊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