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女人,你也太没义气了吧!”许知逸一把扯过她手中的书,狠狠的摔在桌子上,不知是因为气还是羞,一张俊脸红的发亮。
沈阑眨了眨眼,“嘿嘿”一笑,娇声道:“大哥,你不是还没娶妻吗?那几个小娘子虽然容貌上配不上你,但有两个看起来家世不错,那性情也挺,挺‘热情’的,大哥可要考虑考虑?”
“考虑你个头啊?!那俩女的腰那么粗,脸上的粉涂得跟个鬼似得,简直长得比我还彪悍,我有什么好考虑的,给本大侠提鞋都不配!”许知逸气的一拍桌子,冲着沈阑大声吼道。
沈阑擦了擦脸上被喷的口水,嫌弃地把他的脸推远了点儿,嘻嘻笑道:“哎呀,至于吗?谁让大哥你长得如此,如此温柔,能找个不比你彪悍的,实在是有点难啊!嘿嘿!”
“你!”许知逸咬牙切齿地瞪着她那张娇笑连连的小脸,却是打不得骂不得,心里别提多气闷了,见她实在笑的开怀,他也不做声,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许知逸是什么人,那是惯常嗜血的主儿,平日里虽顽劣爱调笑,但这样冷着脸看人时,连空气都仿佛冷了下来。
沈阑心里“咯噔”一声,终于笑不下去了。
她怎么忘了这人的身份,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他和她相处得轻松融洽,但他可是个一抬手就能了结别人性命的人!如今他受人之托来保护自己,也难说他就一定不会一时兴起杀了她啊!
许知逸很满意地看到沈阑的脸色白了白,手指轻轻抚上她细白的脖颈,沈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丝毫不怀疑只要他一用力,她就脖子就断了。
他笑了笑,嘴唇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放心,我才不舍得杀你呢。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从现在开始,直到我下船,我会说你不是我的妹妹,而是我的未婚妻。”
“不行!你——”
沈阑忙转过头抗议,因为转的太急,许知逸没来得及避开,嘴唇便不小心亲到了她的脸上,沈阑吓了一跳,一双秋水剪眸傻傻地瞪着他。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白嫩红润的小脸上,许知逸怔了怔,心没来由地慌了一下,忙转过头,俊秀的脸涨得通红,小声嘟囔道:“可不怪我啊,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说着也不管沈阑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转过身大步走出船舱,转眼便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沈阑气的心口疼,张着小嘴喘着气,小手狠狠地搓了搓侧脸,直搓的脸更红了才作罢,跳脚道:“许知逸你这个无赖!臭无赖!”
走出船舱的某无赖跑到船头,深呼吸几次,直到那清凉的河风将心底的燥热冷却,才回过头看了身后一眼。
他俊脸微红,唇上仿佛还残留着少女香腮的滑腻幽香,他虽顽劣,却于女色上并不十分在意,然而自从认识沈阑以来,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失态了。
许知逸吹了半天的河风,吹的脸都干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回舱里跟沈阑陪个礼,缓和缓和两人之间的尴尬,谁知刚转过身磨蹭着走了几步,便差点被迎面冲过来的小丫头给撞上。
他赶紧闪到一旁,大手准确地抓住那小丫头的胳膊,往回一拉,不耐烦地说道:“你这小丫头横冲直撞地瞎跑什么?要死人啦?”
许知逸本是心情烦躁,又嘴损惯了,谁知那小丫头一听他这话,忙道:“郎君怎知我家姐姐病危了?郎君神人,快救救我姐姐吧!呜呜......”
“呃......”许知逸尴尬地愣在一旁,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正当许知逸愣神的时候,一个娇柔的少女声音道:“你家姐姐怎么了?”
许知逸忙转过身,冲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沈阑笑了笑,大步走到她面前,十分狗腿地说道:“妹妹怎么出来了,晨间风凉,妹妹怎么不多穿件衣裳啊?”
沈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直接无视他的示好,走到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丫头面前,又问道:“别怕,我是个郎中,你带我去看看你家姐姐吧。”
“是啊是啊,我妹妹很厉害的!”许知逸忙帮腔道。
那小丫头睁着一双红肿的圆圆眼,抽噎着看了看眼前漂亮的小娘子,虽然满心疑惑,但也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了。
沈阑跟着小丫头走进那娘子房间的时候愣了一下,而许知逸则是剑眉一挑,勾了勾唇,眸中多了一丝玩味。
这个房间十分宽敞,至少比沈阑那间要大了两倍不止,房间的一角放了琴,琵琶等精美乐器,另一角敞开的箱笼里,放着许多华美招摇的裙衫。一个眉眼精致妩媚的女子,正虚弱地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出神。
她很美,但一看就不是那种很良家的美,一双大而长的眼睛眼尾微翘,勾出一丝妖冶的媚色,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黑。
她盖得是上等丝绸面料做面的被子,枕的是前朝留下来的黄杨木枕,桌上的首饰是京都盛行的蝶恋花赤金步摇,即使房间里熬着药,也掩不住那名贵脂粉的幽香。
沈阑有些不自在地走到床边,心道这人八成不是妓‘女便是伶人了。她倒不是看不起妓’女,只是身为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要为一个妓‘女诊病,多少还是有点别扭,不过医者父母心,她很快就克服了这种不适。
天朝的妓’女较之任何朝代都是不同的,因天朝有官员不得夜间****,也不允许妓‘女私侍官员的规定,妓’女的生命权得到政府的保护,对人格和尊严的追求便显著起来,所以天朝娼妓业十分昌盛。
又因为上等的妓‘女几乎个个才貌出众,谈吐不凡,善辞令,妙应酬,接待的客人不是达官显贵就是风’流才子,所以天朝百姓对为妓者也多是有几分尊重的。
小丫头搬了个凳子放在床边,沈阑看了她一眼,在凳子上坐下,玉手搭上那女子的脉搏,垂眸细诊。这中间那女子并无半点动静,仿佛不知道沈阑的存在一般。
良久,沈阑才收回手,看着那女子漂亮的双眸中那抹看破生死的空洞,叹息道:“这位娘子似乎并不需要我为之诊治吧。”
那女子眼珠动了动,依然不说话,那小丫头却急了,哭道:“怎得就不用治?!这位娘子,我姐姐从上个月开始就心神恍惚,欲食不能食,欲卧不得卧,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更是......”
沈阑一抬手止住了小丫头的哭诉,静静地看着那女子,道:“我知道。若是治病,她只是内伤七情转属百合病而已,只是拖得时间有点久,但也无碍,这只是表证,而这心病我要怎么医呢?”
沈阑说完,那小丫头怔了怔,突然转过身气恼地看着她的姐姐,眼中痛惜难当,哭道:“姐姐,你就是为了那个负心汉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如今还要为了他连命也赔进去吗?!”
沈阑见她表情有所松动,想了想,道:“我虽与娘子萍水相逢,不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但人生世间并不是随心随性便可,你两姐妹相依为命,你即使生无可恋,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妹妹怎么办?她一个小孩子,又无依无靠,会有怎样的结局娘子难道不清楚吗?再者,你若真是甘心,早已心如死灰,又为何会生此劳心情郁之证?既是不甘心,那无论要做些什么,总要先保重自己才是。”
小丫头捂着嘴哭得厉害,那女子听了沈阑的话,嘴唇不可抑制地抖了抖,慢慢转过头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眼神终于不再空洞,而是多了一抹愧悔之意。
沈阑松了口气,走到桌前,拿起笔将方子写下,又仔细嘱咐了那小丫头几句,方拉着一脸不屑的许知逸离开了姐妹俩的房间。
两人刚刚走上甲板,便听到身后传来那小丫头的嚎啕哭声,沈阑忍不住心头一酸,许知逸却撇了撇嘴,一脸鄙夷地说道:“你们女的真是没用,遇到点事就要死要活的!”
沈阑脸一黑,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要走,许知逸忙拉住她的衣袖,讨好道:“别生气嘛,我不是说你啦!我知道沈家娘子心性坚韧,有勇有谋,绝非一般女子可比,又温柔和善,医术高超,花容月貌......”
“噗嗤!”
沈阑忍不住笑出声,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生气,便又瞪了他一眼。
河风吹起她耳边的一缕黑发,在少女笑意弥漫的水眸前飘过,仿佛也拂过许知逸的心,酥酥痒痒的,让他一时不知是难受还是舒服。
许大侠显然不太习惯这样的感觉,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因为逆着光,沈阑没有看到他微红的耳根。
今日见到这对相依为命的姐妹,让她更加担心毫无音讯的哥哥,她什么都没有,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当然如果不包括冷宫里那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