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正室大厅,一直往东走就是康宁候府的花园,沈阑独自走到花园门外,还未进去便闻到了一股花香夹杂在清凉的水汽中扑面而来。
花园中应该是有湖或小河吧......
沈阑唇角微勾,悠闲地走了进去。
此时花园中零散地站着一些少年和小娘子,他们或立于花树边羞涩闲聊,或隐于树影后互诉衷肠。沈阑躲开他们,沿着树木森森的小路缓缓而行。
夜空明净柔和,轻云如纱,沈阑一边走一边抬头仰望着漫天星斗,总觉得京都的夜空和姑苏的夜空并不一样,显得辽阔了许多,却没有姑苏那般静谧。
小时候听哥哥说,七夕的夜里坐在葡萄架下静静地听,能听到牛郎和织女的低语声。她便兴冲冲地拉了哥哥去沈府的葡萄架下去听,害的父亲找了半宿才找到他们。
而他们自然是什么都没听到的。
有时候她会想,牛郎与织女每年相聚的这天会说些什么呢?似乎说什么都说不完,又好像什么都不必说,只怕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吧。
她直到如今也还是不明白,那般痛苦的感情到底值不值得他们无视身份地位,世俗偏见,冲破一切也要在一起?即使一年也只能见一次,也甘之如饴。
走到一处假山旁时,她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冷笑,低下头循着声音,她看到了抱臂倚在假山背阴一侧的颜慕。
沈阑眨了眨眼,心道,至少他是不值得的!
他棱角分明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神秘而阴鸷,一双如画墨眸冷冷地盯着沈阑,讥讽道:“沈郎君好生自在啊!”
沈阑微微垂眸,掩盖住眼底的那抹怅然,唇角扬起一个疏离的微笑,行礼道:“见过信毅侯......”
她的话音刚落,他便飞快地伸臂一扯,强横地把她扯到假山后面,他的手使劲地捏住她的下巴,疼的她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他本不想这般对待她的,但当他看到她对着方离年那般羞涩温婉地笑,他愤怒了,慌乱了,害怕了!
她那样美丽的笑容不是只应该为他而绽放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方离年已经熟悉到这种地步了?!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早已不在他的掌控,在到达汴梁的那一天更是完全脱离,她本就还没有入情很深,他真怕在他还没有再次赢回她的心之前,她就已经爱上了别的男人!
“信毅侯?阑阑,我们的关系好像没有这么陌生吧?”他冷笑着说道,因为心里的慌乱,他手上的动作很重,眼中的怒火汹涌澎湃。
她忍着痛撇过头没有回答,睫毛微颤,泪水不断地落下来,她好恨啊,她不愿哭的,她明明已经决定漠然地对待他,但他却让她在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沈阑的泪水打在他的手上,冰冰凉凉的,却仿佛能烫伤他的心,他心中一酸,忍不住松了手,见她的下巴上被他捏出的青紫,不由心疼地懊恼不已。
他是怎么了?不是想好了要好好哄她吗?为这,他还调动了好几个暗卫来引开方离年,怎么又这么鲁莽地伤了她?
“阑阑,我......”
“阿慕。”
她突然幽幽的唤他,颜慕的墨眸瞬间明亮起来,沈阑沉静地看过来,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望着他轻笑道:“阿慕,你可曾想过娶我为妻?”
颜慕心神一震,他怔怔地看着笑的格外凄美脆弱的沈阑,仿佛她只是不死心地问了这一句,她知道答案,而且对那个答案不屑绝望之极。
他没有任何说谎的余地,唇动了动,又动了动,最后道:“阑阑,我并没有答应皇上的赐婚......”
沈阑眨了眨眼,对于他的回答毫无所动,幽幽道:“但是你也没有拒绝?”
颜慕沉默了,他确实不舍得放弃这个赐婚,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地位,一步一步都是自己用尽心血走出来的,只有琼珠郡主的身份才能配得上他今时往后的地位和成就。
他喜欢沈阑,非常地喜欢,喜欢到她已变成了自己的执念,他虽然不能给她正妻的名分,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好好对她,护着她,绝对不会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可是,这一刻,他看着沈阑眼底那一抹浓浓的嘲讽,终于明白他算错了她的傲骨,她绝不是甘心做人妾室的女子!
“阑阑,我会对你好的!你相信我!”他不死心地说道,声音里已带上了一抹乞求。
沈阑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摇了摇头,轻笑道:“阿慕,你太贪心了!”
说完也不理会他黑沉的脸,轻叹了口气,如来时一样,一路仰望着璀璨的星空,如一个真正的美男子一般潇洒地缓步而行,渐渐远去。
颜慕看着她笔直却落寞的背影,仿佛能透过时光看到孩提时那个如精灵一般出现在晨间山林里的小女孩,看着她如受伤的小鹿般逃离,他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原来她即使是这般少年模样,他还是会不可救药地爱上她!
他抬起头,望着浩瀚苍穹,耳边响起今日晨间陛下清且冷的声音:“颜慕,端王和琼珠已经多次来找过朕,你若还是这般犹豫,那朕只能强行赐婚了,你要知道,朕现在十分需要端王的帮助,你万不可因为此等小事而坏了大计!”
他将头抵在假山壁上,苦涩地笑了笑,小事?陛下真是不明白,这等小事,却真真是难住了他!
贪心吗?呵呵,是很贪心!不过阑阑,我怎么能在又一次遇到你后,放你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