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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浪淘沙:游遍芳丛

秉娴这场病来的极为凶险凶猛,先前因檀九重折腾之故病倒不过前锋而已,此番竟才是正题。

早两年开始,抄家灭族的惊恐,骤然被强-暴的痛楚,落入烛影摇红的茫然心死……极至后来苦心孤诣地思谋报仇,潜伏檀九重军中,想那军营,周遭都是些男人,行事必然要心细如发,步步谨慎,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更不消说那些马房中的操劳,战事之中的性命交关,以及惨烈变故新伤覆旧伤……一路摸爬滚打,无数生死险境到玉都,曾遇过多少绝望无路可走,全凭着一口气撑着到如今。

她一步一步,走得艰难沉重,料想原本也不过是个闺中弱女,天真的世事不知,却要挑起复仇重担,以柔弱之躯于荆棘丛中起舞挣扎,几多痛楚难堪不能忍受处,俱硬生生撑着,所作所为所成,令无数须眉男儿都望尘莫及自叹不如。

说来容易,细想起来,哪一个时刻不是煎熬?一面想着旧日遭遇,痛不欲生,一面想着报仇雪恨,片刻难忘,她若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倒也简单,但她偏生是个天性良善的女子,纵坠污泥,亦清香不改。

恨伤心,怒伤肝,又加忧愁,五脏六腑三魂七魄哪一处不是伤痕累累。

再加上这几日忧愁反复,进退不能,那一句“放了我”吐出口来,先前累积压抑着的苦楚毒怨滚滚而出,病来如山倒,再也支撑不住。

秉娴拉着檀九重衣襟,泪珠滚滚不断:“放了我走……此后你想如何,都跟我无干,我只有这一个相求。”

檀九重一颗心沉下去,却只摇头:“娴儿,你勿要多想,你不愿沾手那些事,我来替你做,你乖乖地,别再说这些。”

“我要走,”秉娴握着他的衣襟,终于叫道,“我一定要走,求你成全我,放我走!”埋藏了许多日的话,终于叫了出来。

檀九重身子一抖,反而将她死死抱住:“胡说,不许说这些,不许。”咬牙切齿地。

秉娴浑身无力,被他拥着,双眸一闭,泪便跌下来:“你别这样对我,别再逼我,爹爹的仇报了,我已经做到了,我最大的心事了了,至于你……我不想纠缠了,行么?你不用担心了,我杀不了你,也不会再跟你斗,如果你担心如此,那不如就痛快杀了我,只别再这样对我,别再逼我,我真的已经撑不下去了,我好累,我想走,你放我走,求你放我走……”

檀九重静静听着,蓝眸里头光芒闪闪烁烁,竭力温声安抚:“娴儿,你乖一些,好生歇息。”

秉娴叫嚷了阵,果然气衰力竭,被他拥着,兀自喃喃道:“不想了,什么也不去想了,什么皇位百姓……什么雅风……什么、容嫣……我不要再想了,我太累了,九……哥,你放我走罢……”

她双眸似开似闭,如在梦中,又如是清醒着的。

檀九重默默地听到最后,湛蓝的眸子里,有什么跳了一下,又缓缓平静。

玉衡施针之后,又请了脉,皱着眉重开了药。

“先前还以为不过是体虚,怎么忽然之间竟又差了这么许多?这般凶恶,摧枯拉朽一般……”玉衡叹了口气,看一眼旁边的檀九重,“九哥,借一步说话。”

檀九重看看昏睡中的秉娴,缓缓地跟着玉衡来到外间。

玉衡道:“九哥,这样下去不是法子,身体上的病痛我尚可以调养治疗,但若是心病的话,那就算是再高明的医者也束手无策。”

檀九重道:“那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玉衡道:“九哥,我以为我一世人,只会看到天枢同王妃那样惊心动魄的缘分遭遇,从头至尾想想,其中凶险处令人遍体冷汗,要熬一个圆满结局,当真是侥幸中的侥幸,十分不易。”

檀九重道:“玉儿,同我说话,不用拐弯抹角。”

玉衡才道:“那么我就直说了,九哥,当初听闻你对个女子动心,我们皆有些不信,简直无法想象,但自我来了,看到九哥同秉娴小姐,竟似看到当初天枢同王妃的影子,这才明了……但是恕我直言,九哥你同天枢相比,总是少了些什么,九哥你的性子……比天枢要偏激……些,而且九哥你同秉娴小姐之间的羁绊,也是说仇怨,却远深于天枢同王妃之间……另外,九哥你大概也心知肚明,秉娴小姐她……是极为抗拒九哥你的。”

檀九重后退一步,缓缓地坐回椅子,目光望向别处,定定地,淡声道:“那么我该如何?”

玉衡道:“昔日之事都成了她的心结,虽然不能说她对九哥完全无情,但毕竟心病难去。……九哥,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不如徐徐图之。”

檀九重道:“莫非你想让我送她走么?”

玉衡默然,又道:“我知道九哥你不会答应,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这是否是个好法子,只是一时想不到其他。”

檀九重沉默着,隔了一会儿,才又出声,说道:“其实如你所说,我这一生之中,从未对女人上心过,对我来说,女子便如衣服,红的,绿的,各色各样,虽然可喜,但穿过了,随手可以扔掉,还有许多可选,有什么可惜?——可……她不是。”

玉衡看着檀九重,只见他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地面孔,清冷地口吻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想得到她,就算是死也要留她在我身边。诸般情形,当时不知,此刻想起来才觉得……那时候我命也不顾从悬崖上跳下,我原本以为自己是不忿而已,但……”

双眸一闭,无边黑暗里,便出现当日情形,他记得当看到她宁肯放手坠崖也不肯等他,他看到她的身影坠入白茫茫地云海,他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兰秉娴!你怎么可以……”

不能让她死,她是他的,志在必得,无他准许,天王老子地狱阎王都无法来抢人!

这是一种何等疯狂的执念。

不知何时开始,竟深深地扎根于他心中,发出疯狂而张扬的根茎枝叶。

是从军中重逢么?看着她骤然现身,是从磬城城外么?他含笑口出折辱言语,还是从她手起刀落杀了那好色钦差,当时他望着她星眸之中那极为耀眼让人无法忽视的光,一时竟忘了反应。

或许,她有一种不知不觉令人动心的能耐。

一直道现在,她不在眼前之时,他心中的树便摇动不止,无数片叶子发声,都是一个人的名字,叶子在风里摇动,响起的是他的声音,叶子向云间舒展,云端是她的一颦一笑。

有关于她,可想的实在太多太多,生平第一次,被个女人完完全全掌控了心神。

她是能安抚他心的唯一,只有人在身边,他心中的大树才肯休眠,他别无他法,像是中了魔而无药可解。

那大树长起来,他的身心血肉,都在其中,如今要他放她走,那便是要将他心上的树连根拔起,那么他的心何在,身何在,人何在?

“玉儿,将她治好,什么法子都行,”檀九重淡淡地,“我要她,绝不放手。”

玉衡看护秉娴之时,檀九重去见了容嫣。望见他走进来,兰容嫣憔悴的脸上,又惧又喜:“檀郎……”

檀九重走到床边,毫无感情的蓝眸抬起,同兰容嫣目光相对。

兰容嫣忽地觉得一股冰凉气息,令人窒息。

“你做得很好,”檀九重缓缓开口。

容嫣呆呆地看他:“檀郎。”手探出来,想握一握他的衣袖。

檀九重并不动,容嫣的手想上前,又不敢似地,只是徘徊,而他道:“你可知道,为何我一直容你在此处自由来去?”

兰容嫣的手缩回来,落在床上。

檀九重望着她:“你以为我是不管不理你了?其实我都知道,容儿,你姐姐劝你的那些话,你真该听听,若是你从这里走出去,没有谁会为难你,但是你为何不选?”

兰容嫣眼中带泪,仰头望着檀九重:“檀郎,你别赶我走,我想跟着你啊……我、我虽做错事,可我的心一直是对你不变的,檀郎……你怜惜怜惜我啊。”

檀九重道:“跟了我两年,你还不知我的心性么?”

兰容嫣道:“我就是知道啊!”泪落如雨,“我就是知道你无情,可是我心中仍怀一丝奢求,没有女人能在你身边留上两年,这不是你对我的破例么?我就是怀着这一丝念想……假如、假如一直如此也就罢了,你不会喜欢上任何人,我也就认了……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或者让我走,我都认了,我会乖乖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兰秉娴会出现,为什么你对她,对她跟别人完全不同……檀郎……”她终究忍不住拉住檀九重的袖子,泣不成声,“你知道我嫉妒么?我的心里也很是难受……”

檀九重道:“你跟她根本没法相比。”依旧是毫无感情冷绝的声。

兰容嫣缓缓地抬起头,满脸泪痕,绝望地望着檀九重。

檀九重道:“先前我留你,自有我的缘由,却不是因对你‘破例’,”声音里淡淡地嘲讽,又道,“后来我留你,却是因为兰秉娴。”

兰容嫣死死地咬住唇,才未让自己大哭出来。

檀九重道:“容儿,你其实不笨,但你忘了自己该处的位置,你只要静静地等着,别惹我厌烦便是了。何必这么急着跳出来?”

兰容嫣只觉得喉头悲苦之极,哑声道:“这些日子你不理会我,出入也无人拦阻,你是故意放我来找她的?你……你知道她心意坚决,必定难忘旧日之事,仇恨着你,故而……让我出来,逼她的真心?”

檀九重漠然看了兰容嫣一眼:“这其中代价也是极大的,我未想到,会如此伤她。”低低地声音,却带着一丝寂寞地温柔之意。

兰容嫣又怎会听不出?她毕生想要的,便是他如此待她一次,一次也好。

兰容嫣垂着头,半晌才道:“檀郎……你想如何处置我?”

檀九重回过神来:“娴娴心软,我不会为难你,你现在走也不迟。”

兰容嫣道:“我该……多谢你么,檀郎?”

檀九重眉头一动:“你知道我的手段,我只是看在娴娴的面上。”

兰容嫣缓缓点点头,抬起头来看他:“她说、说过可以让我留在你身边,是她未说,还是你不答应?”略一思忖,不等檀九重答应,便笑道:“我知道了,是我太蠢了些,你不过是想试她的心意而已,她求你留我,是因她念着姐妹情,但你却容不得我,你不舍得她受一丝委屈,对么?”

檀九重道:“你既然知道,那该好自为之。”

兰容嫣惨然笑道:“檀郎,你可真是心爱她的,这……实在让我好生嫉妒。”

檀九重道:“明日便走罢。”冷冷一句,迈步便要离开。

兰容嫣忽地叫道:“檀郎!”

檀九重停下步子。兰容嫣道:“檀郎……你当真从没有爱过我么?”

檀九重道:“从未。”

兰容嫣伏在床边,看着他静静独立门边,那轩挺卓然的身段,凝着一身寂然冷漠,兰容嫣双眸死死地望着这道影子,忽然笑着轻声说道:“你知道么?或许我才是真的贱,我竟如此爱你这样绝情冷漠的模样,就算你弃我如敝履,我竟仍如此爱你。”

檀九重眉头一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兰容嫣伏在床上,手捂在腹部,起初身子微微抖动,低低地笑,后来便化作放声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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