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在,本来,刚刚,还在的,你们刚好错过了。”
我面沉似水:“那就只能让你去通报了,目前情况苏茜已经跟你说了吧,马上报信给铁狱庭大部队,让他们赶快重新拟定作战计划,事关重大!然后你立刻赶到巨人城中心花园,苏茜会去那里和你会合。”
“啊?哦,知道了……”
我掐断了通话。
“咦?等等等等——”赛阿斯连拍手镯,“就这么结束了?我还想和苏茜说几句呢!”
我放开苏茜,摸摸她柔顺蓬松带着香味的卷发:“苏茜,你现在立刻到地面上去,去中心花园找赛阿斯。”
“呃?那,那你呢?”
“我试着破坏一下这里的火药层。”总不能一直把危险放在这里,得想个办法排除。
“可是,可是你不认路的啊,你连左右都分不清的,如果没有我带路,你迷失了怎么办啊?还是让我跟着你吧,去什么中心花园啊,赛阿斯那家伙自己搞无所谓啦!”
“放心,我虽然受了伤,战斗力也不弱。你跟着我我还要保护你,反而更麻烦。”主要是,接下来我要做的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
“你又瞧不起人!”苏茜拉着我不放,“那你跟我上去怎么样,我们一起去找赛阿斯,三个人想办法也多些可能。”她满脸期望。
“我跟着你也是个拖累,如果不是我,以你的【幽浮】天赋来说,恐怕现在早就到地面上了。听我的,去找赛阿斯,然后再带他来,不然他才会找不到路。”
苏茜眼巴巴望着我,还在犹豫不决。
“行了傻丫头!少婆婆妈妈了”我伸开手臂拥抱她,“怎么搞的,又不是生离死别,非要弄得我们有奸情一样,我的正牌男友还没说什么呢,你这个小三就别啰嗦了。”
苏茜叹了一口气,摘下黑色手镯塞给我:“他出现以前人家本来是原配啦。”
我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去吧。”
“你小心点,注意安全啊。”苏茜闭上眼睛,天赋【幽浮】发动!身体瞬间软化虚幻,如一只无拘无束地鸟儿飞去。
我目送她离开,转过身,面对着一片狼藉的通风管道,黑暗憧憧,四壁似乎向我挤压而来。
苏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许会为了铁狱庭的原则抛下她,但她却绝不会扔下我不管,哪怕明知道面前是火坑陷阱,她也会为我挺身而出——话说回来,铁狱庭的放弃队友原则,又有几个人能真的毫无动摇地执行呢?鸦巢可以控制一切,但却无法控制人的情感。
那么,假如我身边的人知道了我的天赋能力,会怎样呢?
如果他们知道我的天赋能力是能窥探他人的过往,他们会怎么想?还会这样不离不弃吗?人们对于打探别人秘密的偷窥者,向来深恶痛绝。
又或者,如果我真的忍不住去看了他们的过往,面对他们,我是不是还能保有跟现在一样的心情去和他们并肩作战?知道得太多,看得太清楚,就不再存在感情,甚至,会失去“他人”这个概念,全世界都是活动的物体,而没有一个是可以共存的“人”。
——我叫芙拉,骷髅族,在铁狱庭行刑部任职,有一个至今不敢向人透露的秘密,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个秘密永远不见天日。
每一次对别人使用【千华流】,我都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甚至希望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在一觉醒来后,发觉自己的天赋消失了,为此,哪怕不能再当首席也好。
可那位破格提拔我的鸦巢长老却笑了,他对我说,你知道吗?有的天赋能力是祝福,是优势,是幸运,而有的天赋能力是灾难,是诅咒,是厄运,但唯有一点毋庸置疑——
——就是无论如何,它将紧紧伴随你,一辈子,永远不会结束。
你无法逃避,只能选择接受。
因为天赋能力者与普通人不同,我们的宿命,早已清清楚楚地排列在天赋能力榜上,不容更改。
抬起头,镯子在手上发出光,破开黑暗,我的身体被一股力量包围,有丝绸一样的物质从骨节缝隙中被抽出,琥珀一样包裹全身,新鲜的血肉热乎乎地冒出,构筑起虚假的外表,我又是那个傲慢的女孩,短短的黑发,步履轻快,十指尖削。
天赋【千华流】,开启——
瞬间在我眼中,整个世界凝固了!
就仿佛寒潮毫无预警地袭来,瞬间冻结了一切!
平稳交错的时空此刻紊乱,上千条讯息流动的轨迹闪耀着光芒冲击,这是极其可怕的一种感受,就像天塌地陷,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领域。这个领域明明是我自己召唤出来的,它的规则却突破了我的控制,并将我越拉越深,漆黑的海潮在我脑海中起起伏伏,冲刷得四周的物质都逐渐黯淡褪色,我闭紧双眼,再次睁开时,目光所及之处,时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慢!
新的一波白衣傀儡,在冲进通风管道的时候,仿佛是水中的炮弹一样,被越来越大的阻力拖延,最后,在离我两三米远的地方,彻底停下了,它们仍然保持着进击的姿势,僵持着,衣角甚至悬停在半空。
我慢步行过,抬手在它们间点击,它们在瞬间粉碎,但那碎片也是悬在空中的,并未四散开来。
时间终于越过临界点,开始倒退。我看见苏茜以怪异的姿势倒退回来,跌坐在地上,地上破碎的白衣傀儡们重新组装起来,原路或退出,或从缺口爬下,然后地上的碎石们飞在空中,重新堵住通风管道的缺口……
我迈开脚步,向通风管道一头走去,是的,我并不知道方向,也猜不出结构,甚至连基本的左右都分不清楚,但这一切,此刻都不再重要!
我越走越快,脚步声渐急,时间的倒流也在加快!我迅速穿过一条条通道,而【千华流】的领域持续包围着我,我所行过之处,可见虚幻的人影来来回回倒着行走,仿佛地下通道中的鬼魅。我跟着一个残像,直至一道闭锁的钢铁闸门前。
只见,城主穿着冬日的衣装,坐在轮椅上,飞快地退入闸门,过了一会儿又倒着从闸门里被人拉出来,他在闸门上的旋盘锁上拨转了几下,闸门随即紧紧闭锁。
我停下等了一会儿,抬手打了一个响指。时间一瞬间重新摆正逆流,开始流动。我从衣袋里掏出一只晶莹剔透的小沙漏,下方漏斗里,一泓血色的细砂静静地沉积不动,我轻轻把沙漏颠倒,朱砂泻出发丝般纤细的一缕,开始倾入另一方漏斗。
刚刚的图像都是倒叙的,此刻正常运转起来,穿着冬衣的城主又一次坐着轮椅被人推来,他伸手,我也一起伸手,我的手是真实的,他的手是虚幻的,两只手重叠在一起,我紧跟他的动作,将六芒星状的数字旋盘正拨两圈到绿色3,再反转一圈向紫色6,最后停在蓝色4上。“咔哒”一声,密码盘开了,闸门开启。
“扑簌簌”,好像有什么掉落到我的睫毛上,我抖了抖,大概是现实中长久未开的陈旧闸门上的碎灰,而领域中的幻觉里,那闸门还是崭新的。
是的,其实现实中一切并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我看到的图像。
我和城主一起进入了闸门后庞大的空间。
不出意料,里面四面都是闭锁的通道,每一条都放置了炸药,逐渐分叉支流,就这样,叶脉一样控制了整个巨人城。
城主的幻影开始向身边的人检验火药层修建的最后收尾工作——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