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前,我在先知时代找到‘国王’的下落的时候,他已经和格里戈尔背叛,除了残渣什么都不剩。我坐在宫殿的高窗外,从红色窗帘里看进去,黑夜中城堡里亮着灯,因为光线原因他们看不到窗外的我,凶灵先知将他封印入瓶子里——我的这位老朋友,即使是我,这么多年都不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一阵雾气,一个人,还是一滩粘液,我不了解他就像他不了解我一样。”他抬手摘下自己的面具。
我看见他的脸,他的五官像成长中的花朵,黑暗中的水面,每一秒五官都在做出细微的调整,并不明显,甚至难以察觉,但隔一会儿看他,就会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的脸,有的俊美,有的丑恶,有的过目即忘,宛如小丑千变万化的脸谱,只有绿色的眼睛从未变过。
我终于清晰直观地感受到,他和我是完全不同的物种,“小丑”和“国王”,也许根本不能被称为“人”。
他和“国王”所谓的老朋友关系,又是怎样的呢?很明显,他目睹了凶灵先知对故人加害的全过程,更明显的是,他没有出手——我相信如果他站在“国王”一边,历史上记载只是药剂师职业的格里戈尔应该没有招架之力。
“我告诉失去幕后支持的格里戈尔,少了‘国王’的指导,他可以转而寻求我的帮助,我能让魔界各族依旧听命于他。况且我相比我严苛的老朋友而言,要宽容上太多。比起当主人,我更喜欢当合伙人,在各取所需的情况下各自分担责任。”小丑按住我的手,有一股力量融入我的手心,我感觉那种鱼儿上岸窒息的痛苦减轻了一些。
周围的黑暗散去,不再是剧院,我们依然站在鸦巢的尖顶上,一面城堡,一面悬崖,满世界悬浮的蜡烛点亮夜空。我迷茫地打量着一切,觉得也许刚才的一切真的都是自己做梦。
“我觉得你在撒谎,你对独立党的控制绝不会比鸦巢对铁狱庭的控制弱。”有了力气我就开始唱反调,“如果他投靠你,情况只会更坏。”
他耸耸肩:“这个话题我们先搁置不论,因为他拒绝了。”
“没让你得手?干得漂亮。”
“也许,他做得很好,不再依靠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真正地从当年一个肮脏小巷里的药剂师成为了依靠权谋手腕控制魔界的无冕之王,尽管从头到尾他本人的实力根本连军团里最末等的小兵都打不过。”
我觉得一切太离奇,我竟然在听那么久远的历史真相,而且是由当事人亲口叙述的,笼罩在那位古老先知头上的面纱逐渐揭开,与他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传闻相比,意外的真实。
“我长居人类世界,过一段时间想起来魔界看看时,格里戈尔早已死了,末代先知刚刚下台,鸦巢的创始人是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
我没吭声,但已经在心里掰手指估算小丑的“一段时间”究竟有多漫长。
“他和格里戈尔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格里戈尔出身下层,仍然怀有兼济天下的理想,而那位年轻的长老出身没落贵族,内心深埋的自卑加上病态的自傲自矜,使他狭隘而充满攻击性。”
小丑打个响指,一只圆桌努力从楼梯口挤了上来,它不像是鸦巢里明确强调主次等级的长条桌,而是可以围坐享受温馨时光的小圆桌,打着旋儿停到屋顶阳台,不知从哪来的两把凉椅冲上来自己摆好自己,茶壶驱赶着茶杯茶盘们各就各位,几支不断飘散着荧光点的蔷薇花飞来,娇羞的少女一样嬉笑着不断回顾着穿着优雅礼服的小丑,他回她们一个微笑,她们立刻娇呼着落进花瓶里摆好。我看着一切,再看他,两张面具相对,一个是小丑,一个是夜莺——我发现自己是第一次和初次见面的陌生年轻男性……哦不,这个不是年轻男性,他比厄里亚斯长老还要老,很多倍。
“我们的创始人一定试过杀死你。”
“发现我不是他可以杀得掉的以后,他提出想和我合作。”
“我猜你没答应。”我抠手指。
“真聪明。”他笑。
“后来呢?”我抬眼。
“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我不想说。”他侧过头。
*******
“现在在场很多人都曾是第一代长老一手提拔上来的,包括我在内,都对他印象深刻,我们敬爱他,而他爱护我们就像牧人爱护自己的羊群。”厄里亚斯说,“而就在那个流血之夜,我们永远地失去了我们充满智慧的老师。”
【冥王】突然将灯光调暗了,烛台的光照亮长老们苍老下巴上方的乌鸦面具。这些人都是当年的原班人马,都曾经在封口契约上签下了姓名,按下血红的指印。
此刻故去的时光咆哮着席卷回来,带回了那个冰冷的夜晚,鸦巢创始人被钉入棺材中,灌入烧灼的硫磺,那是不堪提起的丑闻,是对一位英明的伟人荣誉的抹黑,那场谋杀的主题是女人,与魔鬼。
鸦巢的创始人,推翻了先知的通知,建立起铁狱庭,曾经将末代先知的头一痕一痕划得稀烂,他本该,不,他已经成为了王。
但,王被斩首,行刑者是他的学生们。
“彻底攻下了颉罗迦莱以后,他就变了。他不眠不休关在宝藏门内,每天只喝一点红酒作为能量,却大量地召妓,然后再到那些一夜之间沦为丧家之犬的贵族女人,那些女人被抬出来时只剩尸体,但无所谓,没人会在意她们,只是当看着曾经睿智的导师性情大变,我们感到了恐慌。”厄里亚斯轻声说。
“他开始停止对下属的指导与批示,不再与我们对话,我们原本认为这是对我们能力的信任。”一位长老沉声说。
“直到他开始将有天赋的女性成员叫入宝藏门后……”一位长老喃喃道。
“那个时候,鸦巢是一个年轻的组织,从一代长老到麾下的我们,还不够成熟,其实如果再来一遍,也许不会是那样的结果。”
关于鸦巢创始人的评价,整个魔界都有一个定论,铁狱庭的档案里,关于他的记载,并不避讳他是一个双面矛盾体的事实,像一张牌的两面,一面是聪明智慧,将平民从压迫中解脱,博学随性,极具王风的强大领袖,另一面残暴无德,将先知时代的旧贵族们赶尽杀绝,将他们的婴儿举起来,摔死在钉板上。
所有魔族都知道他最终在自己一手创立的鸦巢里被制裁,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罪,所知道只有一个流传出来不知是真是假的绰号——“开膛手”。
“是魔鬼。”厄里亚斯轻声说,“他被魔鬼引诱了。”
他转向织梦者:“我猜你很熟悉那个魔鬼,你不正是他的代言人吗?”
——关键词是【小丑】。
“他打开了那只瓶子,放出了第一个魔鬼,但那还是他能控制的范围,随即而来的第二个魔鬼,就不再是他能反抗的对象了。”
所有人都还记得那噩梦一样的场景。
魔族一向倾向暴力邪恶,但他们看到的罪孽能使最铁血的战士战栗。
现在这些长老当时很多还阅历尚浅,他们冲破大门,闯入地下宝藏室时,迎面扑来的震撼让他们颤抖。
黑暗的空间,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足以淹没窒息全颉罗迦莱的守财奴,燃烧残破的帷幕像一张狞笑的大嘴,空气里到处都是淫|靡的味道,大马士革的弯刀滴着血,末代先知的无头尸体仍然被悬挂高高地,断颈的位置,却仿佛有一颗无形的头颅,瞪眼看着下方。女人们的残肢被拼成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怪物,有的像八条腿的蜘蛛,有的像四张脸朝向四方的神像,她们有的是妓|女,有的是先知时代曾经显赫一时的贵妇,甚至有的,是曾与他们一同战斗的女战士,现在她们的肢体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而他们敬爱的老师,赤|裸身体,以最原始的姿态,毫无遮拦地跪地,对着一颗供在高处的头骨前,仿佛无可救药的瘾君子一样渴求着,他在朝拜。这些天躲藏在这里,他已经将自己全身都刺满了密密的刺青,左腿与右腿组成殿柱,骨盆是拱门,他像一头要被献祭出去的羊一样被剃干净,画满晦涩花纹。
学生们捂着脸惨叫,声嘶力竭地呼喊老师的名字。
而老师的脸血红。
他的脸皮已经被剥掉了,却仍然咆哮着。
他的眼睛在肌肉纵横交错中转动,发出愤怒凶狠的光。
那颗被供奉的头骨,被一层层被处理得半透明的女性|器官包裹着——那是那些可怜女人的子|宫。
——“开膛手”
关键词是【小丑】。
那个带着面具的年轻人大笑着,声音清朗,他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却不是王的威仪,翘着腿,孩子一样天真残暴,嘲弄着他们。
杀戮、残暴、淫|秽、贪婪的气味弥漫在那个宫殿里,宛如末日。
“是我,亲手杀了我的老师。”厄里亚斯沉痛地说,“这些年来,我从没有一刻敢忘记。”
那一刻,只有年轻的厄里亚斯踏出来,他疯狂地叫喊着,所有人,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但他必须喊些什么,至少给自己冲上去的勇气。
他发动了天赋。
【衰老】
一个简单的名字,一个可怕的天赋。天赋能力榜第58位。
&&&&&&&这一章改了很多遍,查了开膛手杰克和十二宫等资料。。。。还是想吐……我居然有一天会写这些。。。。算了,没有黑暗就衬托不出光明嘛。。。女主很快就要离开魔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