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已经过去了数百载。
这是一段很不真实的行程,他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走上过这段行程。
但脚下就是路,要走,他的行程,是那一段雁城到龙城的官道。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是读书人要完成的大事,万卷书是已经读过了,这万里路嘛,雁城到龙城差不多就是一半了吧?任重而道远啊,他如是想着。
一边走着,一边琢磨着那张手绘的地图,大概还有四千七百里路,而下一个凉亭大概还有一里。
也有意思,还有一里路,放眼望去不就看到凉亭了吗?还非要看着地图。
抬头一望,果然,那凉亭已经翼然临于眼前了。
官道之上百里有驿站十里有凉亭,想必眼前这个就是一处十里亭了。
破布青衫,翠冠玉簪,铁靴长剑。青年人身上的衣服显然是好料子,但是破损的严重,说是破布青衫已经说得上是抬举了,倒不如说是废布青衫,长剑也只是一把锈剑而已,但他那冠和他那簪子不似凡品,至于铁靴,质地倒是出奇的好,想必是祖上传下来的,中不中用不知道但要说是看相还真是不错的。
只是啊,怎么看,这靴子都太重了。
也不知道这个似书生般的人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他怀里抱着一架七弦琴,举止优雅却有几分古板,有贵家公子的风范。他怀里抱着七弦古琴,很干净很漂亮但却令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一个老物件。年轻人的面目俊美且极其的柔和,一眼看上去就令人感到一股子清新和温柔的气息铺面而来,要说长成他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妥,只是怎么看都太像是个女人。他的头发是奶白色的卷子,加之一身青衫像是花季开着棉花的翠树。
走上凉亭,小心的优雅的把古琴放在那儿,拿出了一个画着乾坤太极图的兽皮袋子。
这兽皮袋子可不简单,便是传说中的乾坤袋。
顾名思义这个袋子里装着另外一个天地乾坤,虽是一方残缺破损的世界,但也不得不对这神工鬼斧说一句:妙哉,神物!
从里面拿出了食物和水,细嚼慢咽,难得这饿的前心贴后背的书生还能吃的这么有定力。
起身观景,好树好山,只可惜这书生看进去的······应当说是什么也没看进去,他只是从书上有样学样罢了。
他只是粗浅的想着路程,那任重而道远的万里路!
可笑谁人知,一代花神灵魂游离转世竟落魄至此?
可悲曰:天地无常哉!
净了净手,抚着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琴是支撑他活着的力量。
起手羽弦发出自然悦耳的声音。
琴音绕梁,好琴!高山流水,好曲!
他叫林陌卿,只有他弹得出这样的曲子。
琴音传出千里不绝,潺潺如流溪流,滔滔如江河。
一帮匪类循声而来,一时三刻便围住了这十里亭,也难怪这烽火乱世,山贼路盗都已打劫上了管道。
只听,“兄弟们,过不了几个日子便是咱家寨主寿辰大喜,这个琴师倒是不错,就抓了去给咱家的帮主祝祝寿,帮主高兴了也发咱们两个赏钱,咱们也好去城里乐呵乐呵。”
“好!”一众匪类嬉闹着笑着,完全没有把林陌卿放在眼里,也罢,他已不是那曾经的花神,那个骑着白龙的鲜眉怒笑的绝艳的神。
如今他依然绝艳,可惜绝艳的只是那一张人皮!又怎比得上当年风华绝代,不因别的,只是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生气。
死人再美终究只是死人,没有气,没有灵。
琴声也断了,更不知道逃,大气也不敢出像是看到了蛇,呵,这真的不是那个花神了。
大马弯刀,阔目方脸,这汉子长得凶了些却也没有几分的匪气。五大三粗的看起来不像是脑袋好使的样子。下马上亭来,刀横放在了石桌上,哈哈大笑起来。看着林陌卿,几乎是拍手叫好,这么美的人儿,带回去寨主一定会重赏。
“琴师嘛,还是个女人,好吧,我们寨主有福气啊。”
“兄弟们走,请咱们的琴师回山。”
那真是个五花大绑,往马上一扔,琴往乾坤袋里一塞,心说是,也罢反正这连人带琴都是我们寨的了,便塞在他身上吧。
这会儿,那个林陌卿也忘了书上的气节,瑟瑟发抖,衣冠也乱了。
朝起风来夜有雨,如许水清莫问渠。
不是有水便生鱼,莫把书里亦步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