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镐起镐落,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做着自己的工作。
大概是上个月的事件太过严重,他身边没有一个人敢于接近他,只有他一个人在这矿地中进行着工作。不过他也无所谓,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打死百来号人果然是太过惊悚的事情吧?会觉得他是个暴戾残暴的人吧?如果有这样的想法那么不敢接近他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吗?他用诸如此类的理由说服自己,让自己身处这里不会太过寂寞。
点燃了一支草烟,坐在矿洞门口慢慢吸着,目光望向了远处,像是没有焦点一般。
“天气很热呢?”
他回过头来,一名老者拄着拐杖站在他的身后,那幅笑容如同春日一般温暖。
“靠近我的话,大概会很危险哦?”他装冷酷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但说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大概是因为觉得这句话太过傻缺了一些。
“哦,是吗?谢谢你的提醒。”老者像是来了兴致,听了青年的告诫丝毫没有生出什么恐惧之意,反而慢步朝着青年走去。“能坐下吗?”
“如果像你这样优雅的老者不介意弄脏衣服的话,我自然不会阻止你。”
话音刚落,老者毫无顾虑地坐了下来,丝毫不在意他那条用昂贵布料所作成的外袍。他的目光也望向刚刚青年所看着的地方,感叹道:“有几分坐井观天的味道。”
“是在嘲笑我们这些一辈子都走不出矿场的人吗?”青年没有发怒,不正经地嬉笑道。
“不,我并非是贬低的意思,至少不是说你们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老者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青蛙从小便在井底,它有错吗?不,出身于哪本来就不会有错,最主要是你有好好地活着,那就代表你的生活方式完全没有问题。”
“我不觉得您是来和我谈论一些听不懂的,老先生。”青年苦笑,他不明白这位老者和他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你明明就懂。”老者笑了笑,继续说道:“外面山高海阔的,你因何自困于此。”
青年终于明白老者在说些什么了,表情变得无比冷峻。说道:“您知不知道我上个月做了一些什么?”
“当然,我也有自信让你的镐子碰不到我。”老者笑了笑,依旧温和儒雅。
青年二话没说,立刻提起放在一旁的镐子,横扫坐在旁边的老者!
老者不慌不忙,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柄……扭手?青年看不懂老者这演的是哪一出,但至少他明白自己的攻击有没有奏效了。
“可怜的孩子,到现在仍没能释怀吗?”老者望了望沾满红泥的镐子,即使镐尖离他不过一根手指的距离,他也丝毫没有畏惧。
那柄被他拿出来的扭手拦在了镐柄上,坚如磐石!这是青年的第一感觉,他的镐子打在那柄扭手上居然没有一丝动弹,这老者居然有着和他外表截然不同的强悍!
“你懂什么!”青年将镐子收回,只能咆哮道。
“如果没错的话,我大概是这个世界最理解你的人了。”老者笑了笑,然后说道:“毕竟已经没人再敢接近你了,不是吗?”
“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说话方式十分讨人厌。”青年再也忍不住了,因为老者揭开他的伤疤这种行为让他不好受。
“弗吉尔,年龄二十五岁。父亲是以前艾茅斯矿场的一位工人,但却在十几年前的事故中身亡,母亲是个普通妇女,平日里以手工活补贴家用,但在你父亲去世之后受不住打击也随他而去,原本挺美满的一个家庭就这样破碎。”
“你这怪物,到底要让人讨厌你到怎么样的地步!”弗吉尔高声嘶吼道,但他没有任何的动作,因为他知道这都是无用功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把你出生至今到上个月发生的事全部说出来。”老者笑了笑,神情却依旧祥和无比,“孩子,你一定很痛苦吧?”
“与人相爱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但无法在一起又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你的一生至今都是分离且无法圆满的,难不成你还想要在这里度过一辈子吗?”
弗吉尔一脸痛苦,但他什么也做不了,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难道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这个世界早就抛弃了我!”
他与工场主事的工头女儿相爱了,两人早已经私定终身,却被她父亲发现,逼迫她放弃弗吉尔,甚至做到了囚禁这些事,最后因为女儿的执迷不悟,他竟失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得知事实的弗吉尔痛不欲生,想要去找他理论,却被工头重金请的一班伙计拦住自己,他愤怒至极,一失手就打死了好多人。
原本他想过就这样在牢笼里度过下辈子,结果没人来找,所有事情都照常,吃饭,工作,睡觉,基本上和以前没有什么差别,除了无人问津之外。
“所以我来了。”老者淡淡地说道,“你有着更高的价值,比你自己所想的还要高。你只要一念之下,你立刻就能够把那个人渣踩在脚下。”
“你是个恶魔。说了那么多居然是叫我去复仇?”弗吉尔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即使多愤怒也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可做。
起码她叫他别做太过激的事情,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做。
“复仇这些事,还是的看你自己。仇恨在心中会滋生出更大的黑暗,那会成为阻拦你继续前进的脚步,我只能说如果你要复仇我一定会帮你罢了。”
“你如今才二十出头,你接下去的人生还有更辉煌的事情要做。”
老者的声音像是拥有魔力一般,句句都在将年轻的弗吉尔推向深渊。
“你这个人很无趣。”弗吉尔什么也说不出,只能摇头说道。
“这个世间本来就很无趣。”老者咧开嘴笑道。
……
“这个世间本来就很无趣。”
老者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弗吉尔抽着草烟,坐在矿场上如同当年。“这不是完全没有变化嘛,死老头。我当年就不该听信你的妖言,以至于现在我还是坐在这个地方。”
矿场还是叫艾茅斯矿场,然而这里的主事人变了,由以前那个人渣变为了弗吉尔。这当中有许许多多的变化,但至少弗吉尔什么都没有变。数十年如一日,他感觉老者昨天才对他说完那一大堆废话,但实际上那个老者已经死了,连葬在哪里都不知道。弗吉尔只能够来到矿场,当作是拜祭。
当年他打死百来号人的事原来是老者压了下去,这也是他当上了工人联盟代表之后才知道的事情。
他没有杀死那个工头,因为他所爱的人曾经就求过他无论如何都不要憎恨她的父亲,所以他没有复仇,只是成功借助博恩商业街的势力夺得艾茅斯矿场的主事权。
细望自己的一生好像除了看好这个矿场之外还真没做什么为了博恩商业街奉献一切的事情啊。他苦笑了一番,算是明白为什么路德会那样说了。
“工头啊,这个月的量应该都足了吧?”一名矿工擦了擦汗水,笑嘻嘻的问道。
“恩,够了,辛苦你们了啊,待会装车准备运回去吧。”弗吉尔笑了笑,将烟头摘下。
他对待每个工人都很好,如果那些人家里还有困难甚至还会加点工钱给别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放荡不羁,粗枝大叶,可在这些方面工人们都公认弗吉尔是最好的工头了。
他们有很多人是从外地矿地来的,以前的矿工工头不仅凶还骂人,干错一点事还会压榨工钱,让他们叫苦难言,可如今不同了,这个工头对待他们的要求并不高,而且和气,干起活来也非常大度,不拘小节。
“他们干的服气,自然就会留下来了。”
弗吉尔盯着那车准备运回艾茅斯都城的矿产有些发呆,脑海里有浮现出某个人的话语来。
“如今不景气啊,死老头,如你所说,这是个无趣的人间啊。”
“弗吉尔先生你说什么?”那几名工人笑嘻嘻地问道。
“没什么。”弗吉尔挥了挥手,看了看太阳,说道:“都到这个点数了啊,你们先去吃饭吧,这个慢慢来也行。”
“可这车都装好了……”“我看着就好,你们快去吃吧。”
“那好咧,弗吉尔先生你帮忙看着先啊。”
看着他们的背影走了之后,弗吉尔将烟头扔在地面上,一脚踩灭,轻轻转着脚掌。
“真没想到啊,昨天路德那小子才和我说你们这班人,结果今天就跑来找我了。”弗吉尔转身低声沉吟。
“不打算出来吗?明明都已经暴露行踪了。”
树林悄然无声。
“妈的,你们还以为自己能藏得住吗?”弗吉尔恨恨地盯着一个方向,怒气上升到了极点,高声地喊道。
片刻,才走出三个身影。
他们穿着兜帽长袖上衣,看不见正脸,但那副杀气确实名副其实的重,让弗吉尔这种硬汉也觉得汗毛发冷。
“右家的朋友吗?吃饭了没,我们这工地的午饭还有很多啊,要不要吃点。”弗吉尔笑道,即使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之下也嘻哈不正经是他的标识。
那三个身影仿佛不会说话,一直定定地站在那里。
弗吉尔自讨没趣,自然不再说些什么了。
他支开那群工人,是因为他很早就发现了有这么一群人躲在后面的树林当中,他明白会有一场大战立刻打响,这种情况不能把外人拖进来。
“那就是……由我来进攻的意思咯?”弗吉尔将绑在腰间的酒壶取下来,猛灌了口烈酒,将酒壶扔到矿车边上。一手抓向他常带着的镐子上,淡淡地光纹爬上了那柄镐子上,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场。
“第三路,细致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