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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学得和用得

说来惭愧,卫家统共父亲姐弟三人,但家里的顶梁柱却是一介女流卫铃兰。

虽说卫家是区区一乐户,但卫家姐弟俩打小学得却是四书五经、诗词礼仪,概因他们有个县令小姐出身的母亲。再加上卫家家传的琴技曲艺,这两姐弟的才情倒比那班只知道考八股的书呆子强上不少。

不过,原来的卫玠因先天体弱,故而性子胆小孤僻,不爱与人交道,纵是有些学识亦是无人知晓。倒是卫铃兰,无论是相貌还是性子都是极出挑的,打小便受人瞩目,在珠市一带颇有些名声。

因金陵是人文荟萃之地,但凡有些档次的妓家都要请些文人或已成名的女妓来做西席,或是为年幼的小娘开蒙,或是给年长些的女妓灌输些学问,以便附和那些寻·欢的文人雅士或是附庸风雅的权贵。

而借才情闻名的女妓亦笔笔皆是,之前的有马湘兰、赵令燕、郑妥娘、朱泰玉等,并称‘秦淮四美’,颇受文人推崇,甚或是当时名流的座上宾;之后的寇白门、卞玉京、顾媚等‘八艳’更是名留诸家笔记,为后世称颂。

故此,有些名气的妓家多重视自家小娘的文才修养。

卫张氏曾凭着自己的才学受聘于珠市寇家,教小娘们诗词才艺。自她去世后,卫铃兰接过她的衣钵,继续在寇家作西席。因铃兰与寇家姊妹关系好,故被她们引介给了旧院的李家。李家则因为卫铃兰不仅琴曲诗词俱佳,还教得细致,收费也不高,适逢顾家有个五岁的小娘要开蒙,便将她推荐了去。

卫家便靠着卫铃兰作西席所得来维持生活,故此她对这份工作很是重视。此时经卫玠一提,想起明日去顾家必会受一番考校,还得好好应对才是,便遂了卫玠的意早早的去歇息了。

看到此处,看官们必定要问,这卫家两个大老爷们在做什么,莫非心安理得的吃起‘软饭’了?

这您可就误会啦!

卫老酒原在几处青·楼戏班里作乐师,教些徒弟,收入还算稳定。可自打三年前发妻去世,卫老酒很是消沉了一阵,还越来越嗜酒,整日介迷迷糊糊醉醉醺醺的,渐渐地雇佣他的人便少了,到最后连拜师学艺的徒弟都不来了。如今,他只能偶尔接到些散活,赚些酒钱。

至于卫玠嘛……

待父亲和姐姐都熄灯休息了,睁着眼在床上躺了半晌的卫玠轻手轻脚的起了身,点了一盏油灯,坐到了书案前。

他摊开一卷稿纸,用镇纸压平整了,便提笔蘸墨,洋洋洒洒的地写起字来。只见那稿纸上最夺目的一行写得是四个大字——‘笑傲江湖’。

三年前,正为自己亲手创立的互联网公司即将上市而振奋不已的卫玠,不过因太累稍稍打了个盹,竟一夕间回到了‘通信基本靠吼’的百年前,还摊上了一副跟林妹妹一般弱不禁风的身体,最后当他完全弄明白自己的处境后,那种想‘屎’的心情当真是溢于言表。

他原本打算以绝食断药来了断自己,但实在不忍心看卫姐姐天天红着眼圈围着自己打转。他又想偷偷溜到外边去作死,比如偶遇个车祸、不慎落个水,死得干脆还不必太内疚。

没成想,这地方‘交通基本靠走’,或是坐个轿子搭个船,嘎吱嘎吱的马车还悠哉悠哉地绕着他走。偶尔看到个‘超速’的,卫玠心里一估摸,顶多撞个半残,实在没有往上冲的必要。最后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匹横冲直撞的快马,卫玠心一横蒙头上前‘求碾过’,奈何他弱质纤纤的身子,赶不上人家一骑红尘的速度,只落得一头一脸的灰土。

再说这投河,卫玠觉得自己只要不试图自救应该能死得很透彻,可还没等他做好热身运动,有认识他的邻里已经通知了正在四处寻他的老爹和姐姐。卫老酒一上来就是个熊抱,然后一阵痛哭流涕、自悔自责,真真是见者流泪闻者伤心。

很傻很天真的卫玠在这番折腾后,身体如愿以偿的更差了。这却苦了卫家父女,他们又是延医问药又是耗费心思的照料,卫姐姐还从自己不多的嫁妆里取出大半的首饰细软去换药,原本就拮据的生活越发的艰难。

卫玠很是过意不去,决定顺从天意,不再给人家胡乱添麻烦。这一顺从,老天爷竟很给面子的让他的身体顺顺当当的恢复起来,却比原来还好些。倒让卫家父女欢喜得不行。

他在卫家将养了一年多,无所事事下,见家中有许多藏书,闲来无聊便翻看起来。待他把书翻遍后,发现自己古文功力大涨,兴之所至便捡起以前学得还不错的书法开始挥毫泼墨。如此这般下来,他的心态平和了不少,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与卫家父女的感情更是与日俱增。若是此时再给他一次回去的机会,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见卫姐姐如此辛苦的操持家计,作为闲人的卫玠很是不好意思,便想着如何减轻姐姐的负担,给家里添些收入。可这一琢磨,卫玠颇有些灰心丧气,前世风光无限的上市公司老板,今世却一无所能。

卫玠感觉自己好似又回到了当年刚从大学毕业那会儿。

因他爸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企业,他算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找工作难这种事在他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只要顺顺当当的接了他爸的班就行了。卫玠在学校学得是金融和管理,成绩优异,屡获各种奖项,故而他毕业后自信满满,觉得管理老爸那‘丁点大’的企业当不在话下。

后来他终于等来了一展所长的机会。当时他爸因为急性阑尾炎需住院治疗,自然没有精力亲自打理企业的事务,便放手让卫玠去锻炼一番。

瞬间成了企业代理人的卫玠那是意气风发,他决定好好做出一番成绩给他爸看看。但是,他很快受到了第一次打击。

他在查看公司账务时发现了问题,便打算为他爸将这只害群之马揪出来。,没成想,企业内人事、财务、生产、销售等各部门之间的关系复杂的很,揪出了这个便迁出了那个,最后闹得人心惶惶。他自己更是被一群老油条牵着鼻子走,耍得团团转。而他在学校里学得那一套套的理论在此时却是全无用处。

紧接着,第二次打击又迎面而来。因他们是传统的加工型企业,主要靠几个固定的大客户来维持企业运转。而在前次的账务风波中,几个被卫玠逼得呆不下去的高层,在跳槽前还顺带将其中几大客户挖走了,让企业经受了莫大的危机。幸亏他爸及时回来,才算是稍稍挽回了一些损失。

但经过这两次事件,卫玠‘不学无术’‘无能胡闹’等名声在企业内不胫而走。心高气傲的卫玠哪里受得了这些,他自觉没脸呆下去,便主动辞职,去外边应聘了份工作,潜下心来开始重头打拼。

再说如今,卫玠再次面临了如当年一般的窘境——所学的用不上,所会的用不了。倒是在校的时候闲暇之余看得什么武侠悬疑、探险解谜等杂七杂八的小说故事,让他有了用武之地。

这就要谈到大明朝的一大特色行当——书坊业。

说这书坊业是明朝特色,非是指明朝独有,而是此时的书坊业是以私人书坊为主,以士民百姓需要为对象而刊刻各类书籍,颇有些现代市场经济的意思,这与宋代及之前其他朝代的书坊多为官方开办,由官方审核指定刊刻书籍有很大的不同。

更妙的是,在明代,特别是明中后期,只要有钱印有人看,这书就能出版流入市场,朝廷是不大管的。当然,图书市场的‘无政府’状态,自然会出现一些弊端陋象,此处先按下不表。

自宋代赵皇帝一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再到明朝明文规定的对读书士子的种种优待,‘读书’成了大众百姓最关心的事情之一。虽然科举训练出了一堆‘书呆子’,但也直接或间接的提高了国民的整体文化素养,便连街头无赖儿都能吟上一首歪诗。这就是明代图书市场的潜力所在。

除了科举必备的儒家经典、医书及文人诗集,最受广大市民百姓欢迎,也是最能获利的便是小说和戏曲类的书籍。由此,全国形成了几大图书集散地,最大的当属福建的建阳书坊,其次则是金陵、苏杭等地。

金陵如今有书坊上百家,包括了以唐、周、王三大姓为代表的本地书坊以及福建、苏杭等地大型书坊在此开设的书坊书铺。因此,各家之间竞争相当激烈,若是有好的书稿,会竞价购买的书坊当是不少。

这一切,惯会分析市场的卫玠自然洞若观火。

如今世面上流行的小说,历史类的如《三国演义》、《列国志传》,神魔类的如《西游记》、《封神演义》,世情类的如《金·瓶梅》,英雄传奇类的如讲述杨家将故事的《北宋志传》,短篇故事类如冯梦龙的《三言》,以及这些类型中的各种跟风之作等。

如此左右一研究,卫玠发现其中恰恰少了武侠类和公案类。而言情类已被戏曲传奇给包圆了,卫玠暂时不想掺合。故此,卫玠想到了金大侠的小说。

填补类型空白是一次机会,但风险却也不小。卫玠倒是想借更符合今人口味的《红楼梦》出个名,奈何他水平有限,只能拿它讲给莲衣小妹妹当睡前故事听听。

卫玠琢磨了半天,终于决定拿《射雕英雄传》先去试试水。一则,他对这个故事印象极为深刻;二则,《射雕》的历史背景合适,且与英雄传奇故事最为相类,相对而言风险小些。

虽说剽窃很无耻,但迫于生存需要,卫玠还是义无返顾、昧着良心的无耻了一把。不过,卫玠记性虽好却比不得电脑可以复制黏贴,他也就是借现成的故事,以今人习惯的章回形式、话本口吻半是模仿半是自创的写出来。

好好好,咱不解释,您也别忙着拍砖,卫玠保证不给金大侠丢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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