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暗训死士
腊月二十五日清晨，天还未大亮，紫禁城的禁军们已经开始早起扫雪，将苍震门前的直道上的昨夜残雪一扫而净，因为今天是个大日子，内务府得太后懿旨，循旧例传告各府第福晋、命妇、格格，以及一二品大员的女儿于这一天进宫过年。
各福晋都是一色的大红绣花氅衣，粉红衬衣，格格们则个个花枝招展，众人猬集在苍震门扣，等待宣旨进宫。
上午八点，总管太监李莲英身穿蟒袍补褂出现在苍震门前，捏着嗓子喊道：“太后懿旨，恭请各位福晋、命妇、格格们进宫！”
语毕，李莲英便领着众人前往宁寿宫。
慈禧升堂入座后，第一波由各府格格朝见，众格格鱼贯而入，慈禧说了些吉祥话之后，就开始一一询问年龄、学识，第二波由各府第福晋、命妇朝见，宫中女官带着在宫内当差的格格负责招待。
待诸礼完成之后，慈禧端坐在地榻上，说道：“今个儿呐过新年，大家理应快快乐乐庆祝一番，可不要闲着。我朝家法严谨，女子应该懂得理家之道，首要会做针线活，历来凡事皇上御用的衣履，都是有皇后、贵妃亲自制作。
本宫看呐，各府格格，性喜浮华，不要说娴熟裁剪，就连针线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事儿，总是想坐享其成，将来出阁怎么是好？”
慈禧顿了顿，唤道：“喜子，你带着各福晋、命妇各裁一件衣服，然后叫格格们每人缝一件，限两天交活！”
“是，老佛爷！”静芬从人群中出列，面露微笑，她知道，这是老佛爷在她成为皇后之前帮她积累威望。
静芬自小家教甚严，对于针线女红娴熟于心，除了细心体贴、温雅有礼、端庄贤淑之外还博览群书，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对于这点针线活自然是不在话下。
有的福晋一听太后懿旨，顿时吓得汗流浃背，因为她们知道自己闺女针线的本领，有的福晋则希望自己的闺女大显才能，能博得老佛爷一笑。
礼部侍郎长叙的福晋却是又惊又喜，盖因为她有两个女儿，一个为珍儿，一个为瑾儿，珍儿年龄尚小，活泼可爱，对针线女红那是一窍不通，对洋人的的奇怪玩意却欢喜的紧，尤其是喜爱能将人的影像印在纸上的机器。
而珍儿的姐姐瑾儿年纪大些，也沉稳不少，这点针线活当然不在话下，兴许能夺得老佛爷的欢心，是故长叙福晋喜忧参半。
珍儿古灵精怪，趁着慈禧和福晋们斗纸牌为乐是，偷偷将衣料交给会裁剪缝纫的姊妹，然后把人家缝好的衣服摆在案子上，还装模作样的上下打量，似乎是在检查自己做的好不好。
“妹妹，休得胡闹，让老佛爷发现，少不了一顿板子！”瑾儿偷偷瞄了一眼自己顽皮的妹妹，低声提醒道。
珍儿嘻嘻笑道：“我的好姐姐，你不说，姊妹们不说，谁知道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做不了这缝缝补补的活儿，闷都能把人闷死。”
在其他格格们量衣裁布时，慈禧瞥见无所事事的珍儿，转而一笑，招了招手：“珍儿，来，陪本宫斗斗纸牌。这些个福晋都让着本宫，没意思的紧，就你敢赢本宫，来来，别愣着。”
慈禧何尝看不出珍儿偷懒的举动，不过珍儿年芳十三，鬼灵精怪的，或许是年轻人身上的朝气感染了慈禧，慈禧对这个小格格的投机取巧倒也不恼，要不然也不会立她为珍嫔，反而觉得可爱，于是招手唤她过去。
没过一会儿，珍儿果然赢了慈禧，一声声老佛爷吉祥逗得慈禧开怀大笑。
不远处正在监督格格们剪裁活的静芬见状，心中不禁一阵黯然，眼中的一丝妒意一闪而过，慈禧可没有对她这个亲侄女如此平易近人过。
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踏着小碎步来到李莲英身边耳语了一阵，李莲英便来到慈禧的身边，低下身来，说道：“老佛爷，万岁爷到了。”
近两个月的不停训练加上他和光绪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貌，足矣以假乱真，慈禧这一次叫陈冲过来，最大的目的就是检验一下陈冲最近的训练结果。
如果这一关过了，那么在几天后，朝中王公文武百官都会被准到三海观看花盒赏灯，到时就是陈冲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面见王公文武百官，届时分毫的差错都不能有，更不能让其他人看出丝毫端倪。
所以，今天是慈禧严格意义上对陈冲的一次测试。
“宣吧！”慈禧点了点头。
“万岁爷驾到！”守到宫门口的小太监得到授意后捏着嗓子唱了一声。
“万岁爷，一定不要紧张啊！”宁寿宫前，曹海波小声提醒道。
“嗯！”陈冲点了点头，被囚禁在养心殿这么久，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不紧张那是假的，陈冲也知道，这是慈禧对他近来训练成果的检验，也不敢马虎。
如果自己这个替身演的不像，那么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慈禧灭口。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陈冲走进宫中，殿里的福晋、命妇、格格们纷纷行礼：“万岁爷吉祥！”
陈冲铭记着曹海波教导的光绪举止，让众人平身，然后来到慈禧的面前，跪在地上，恭敬道：“儿臣给皇爸爸请安。”
自一进门，慈禧的一双眼睛便一直落在陈冲的身上，见陈冲应答行礼从容不迫，和光绪有八九分神似，心中满意了不少，如果不是特别亲近的人仔细上前打量的话，当真是真假难分。
不过，试问在这个时代，又有谁敢贴身上前直面仔细打量皇帝的面孔呢？不少文武上朝站在殿上几十年，甚至连皇帝具体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过。
不由的慈禧对自己这一记“狸猫换太子”大感满意，心情也就自然的好。
“起来吧，过年嘛就放随意些，来，陪本宫斗斗纸牌。”慈禧难得面露慈色，又对静芬道：“喜子，给皇帝端些本宫特意准备的糕点来。”
陈冲在一旁，那些福晋命妇们自然不敢同桌玩乐，纷纷退到了一旁，静芬闻言，心中欣喜，知道老佛爷给他创造亲近万岁爷的机会，于是欣然然的跑去端点心倒茶，如同宫女一般侍候在一旁。
“这就是历史上的裕隆皇后？”陈冲不经意间将目光落在了静芬的身上。
静芬察觉到目光扫来，双颊飞霞，微微低下头来，心如小鹿乱撞，面对未来的丈夫，一国之君，大家闺秀的静芬自然是有些害羞。
“万岁爷和小时候比，果然变了很多，连气质都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偷瞥几眼的静芬心中这样想道。
静芬长的并不漂亮，甚至都算不上一个美女，加上陈冲对这个历史上裕隆皇后的印象并不好，传言维新变法时，光绪想包围并杀掉归政在颐和园颐养的慈禧，却被隆裕皇后告了密，甚至连光绪最宠爱的珍妃被慈禧所厌以至于处死都是她在从中挑拨。
对于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陈冲自然不会喜欢，不由的心中恶感渐升。
“那就是万岁爷么？嘻嘻，长的好看的紧呢。”（光绪长相其实挺英俊的）人群中，珍儿仔细打量着这个大清的万岁爷，小声嘀咕道。
“小心祸从口出！”性格稳重的姐姐瑾儿瞪了珍儿一眼，低声训斥道。
“我就说说嘛！不过这可是大实话哦！”珍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道：“听说万岁爷也喜欢洋人的发明，好想和他说说话儿，额娘和姐姐都不喜欢那些东西，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姐姐，有机会能给万岁爷照个相就好，万岁爷生的这般好看，把他的照片挂在墙上，肯定有福气。”珍儿眨了眨大眼睛，说道。
“珍儿！再这般胡闹下去，额娘就把你的那些照相机器都扔出去！万岁爷是你能妄自议论的么？”这时，长叙的福晋听见女儿的话，瞪大了双眼，扯了扯自己女儿的衣袖。
“你和你姐姐如今被老佛爷册封为嫔，日后就是万岁爷的妃子，**之中可不比在自家府中有你阿玛宠爱，一举一动，关乎品德良行，需慎行谨言。”
原来在慈禧发下“兹选的副都统桂祥之女叶赫那拉氏，端庄贤淑，着立为皇后，特谕。”的懿旨同时，也下发了一道“原任侍郎长叙之十五岁女他他拉氏，着封为瑾嫔，原任侍郎长叙之十三岁女他他拉氏，著封为珍嫔”的懿旨。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珍儿自觉没趣，气哼哼的嘟着小嘴，眼光却仍旧落在陈冲身上。
“这就是我未来的丈夫么？”一想到这里，珍儿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起来。
“皇爸爸，儿臣想办个戏班子。”踌躇了良久，陈冲终于开口道。
“嗯？为何？”慈禧停下抽牌的动作，微微一皱眉，盯着陈冲的双眼，问道。
“这不是皇爸爸的生辰渐近，儿臣知道皇爸爸喜欢听戏，刚好知道有个叫《昭代萧韶》②的戏本不错，想找几个太监宫女排练排练，待皇爸爸生辰那天给您老贺寿。”陈冲小意的说道。
慈禧闻言，眼中精芒闪耀，陈冲被盯着心里发虚，汗流浃背，双腿都有些微微发抖，生怕被慈禧看出了一丝端倪。一旁的曹海波察觉到了异样，轻轻碰了一下陈冲的后背，陈冲这才定下心神来，神色坦诚。
也不怪陈冲胆小，他不过刚从大学毕业，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家乡的县长，而慈禧位居高位多年积累下来的威严，一般人可承受不住，更何况还被这样一直盯着。
不知道是不是慈禧太过自信，还是今天心情着实不错，沉吟片刻之后，便点了点头，应道：“难得皇帝一片孝心，正好本宫这也有几个会唱戏的小太监，皇帝就拿去练练吧。”
虽然不是最理想的答案，陈冲却已经知足，心中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组建自己身边力量的目的终于又近了一步啊。
前有康熙帝召集少年侍卫作扑击之戏，在召见鳌拜时突然暴起将其擒杀，现在陈冲也想仿效，只希望慈禧没有想到这一层，不过，安插过来的几个慈禧耳目，却是不小的麻烦。
注①：查过很多史料，慈禧其实并非一开始就讨厌珍妃，相反的，刚开始慈禧十分喜欢珍妃。只不过后来珍妃和自己安排在光绪身边并想拴住光绪的侄女隆裕皇后静芬争宠，又在甲午失利，慈禧厌恶洋人时来照相以至于被杖责，渐渐被厌恶，以至于最后在八国联军入京前夕，被慈禧安排的太监崔玉贵推入井中处死。
注②：《昭代萧韶》为当时时兴昆曲中杨家将的戏，当时皮黄（即京剧的前身）还没到鼎盛时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