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第三章已修改，大家可以回头看看！昨天断网了，未完成更新，抱歉！
张雨慕在平台的回廊跟前同季良才说了一阵话，对方告辞离开之后，她站在栏杆前望着对面的山峦。季良才今日是作为临川书院的代表在这边参加诗会，希望她能够支持一下，但此时张雨慕已经在江都书院读书了，因此不方便表态。季良才则表示希望她到时候不要偏袒。然后又谈一些东西，邀请她一同去诗会那边，她则表示自己稍后会过去。当然，方才二人应该还说了一些别的，此时想来，具体说了什么，很多却是记不清楚了。随后目光注意到那边从偏院出来的方勉。
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从偏院出来，四围是环抱的山，没有云的天空低低的压过来，仿佛只要伸出手去，便能够触碰到。没有污染的年代啊……
“同窗~~~”
清脆中带着几分婉约的声音传过来，方勉愣了愣，先前隔的远，此时才见到那边一袭紫裙的张雨慕。冬日的阳光之下，有着几分嫣然优雅的感觉。他笑了起来，也冲对方挥了挥手。
“嗨，同窗。”
自上次他顶撞了方鸿渐之后，两人之间的对话也就多了起来。偶尔张雨慕会问他几个问题，他有时候知道，更多时候则光棍地说着“这个我说了不算……嗯，你去问曾知味吧”。女子对于他这样光棍的态度比较无奈，但常常也只是理理垂下的头发，并没有再说什么，下次还是一样过来问他。称呼方面，每天拱手作揖挺麻烦的，随意起来之后，方勉也只是挥挥手喊声“同窗”，这样的称呼她起初大概也是疑惑过的，但后来便习惯了。但也还是简单的关系。
他朝那边问道：“你来参加诗会吗？”随后意识到双方的距离有些远，于是提高了声音：“你来参加诗会吗~~~”
张雨慕在那边的回廊跟前，身子微微朝前方探了探，依稀能见素手唇边优雅地张开成一个小喇叭……
“是和~~苏苏表姐来的~~你呢~~~”
“我~~~被骗来的~~~”
群山的轮廓，峰峦之间不断的回响起来的，是男女之间远距离的简单问话。直到远处又传来“咚”的一声钟磬之声，这样的问话，才被包容在巨大的之中，裹挟着传到更远的地方。随后方勉冲着诗会的方向指了指，表示自己先过去，女子则笑着点点头。
诗会现场。
这边是一方独立的院落，几栋阁楼，四围远一点地方是树木参差的山坡，冬天的时候树叶变得斑斓而多彩，红色的、黄色的、青色的……天空碧蓝得仿佛不沾尘埃。白墙黛瓦地围起来的院落当中，此时聚满了人，若是陡然见到，绝不会认为是一个寺院当中的后院。
方勉进来的时候，感受到的是相当浓烈的风雅气息。侧身让开在人群中端茶倒水的小沙弥时候，听到那边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转过身见到人群中的骆宾王，微微有些意外：“骆兄，你也来了。”
一些日子以前，他问对方是不是写过一首“鹅鹅鹅”，二人因此便算是认识了，见面打个招呼什么的。今日的诗会，扬州城三大书院当中的书生们占很大一部分，而骆宾王此时在江都书院中风头正劲，出现在此处是完全正常的。对方此时见到方勉一个人，便喊他过来。
骆宾王为人不错，这些天他也看清楚了，并没有一般少年得志的轻狂。后来还专门在书院中找到他：“成之先前的那首诗，倒是让在下忆起小时候每每见到鹅时候的心情……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后来便想着，若是当时写来，怕就是成之说起的那样。”
此时与骆宾王一道的，还有江都书院甲学当中的几个书生，应当也是有才的那种。他们大部分对方勉没有印象，在听说他是丙学的同窗之后，并没有要认识一下的意思。他们既然不过来，方勉也乐得清闲。
“临川书院……先前程自玉几人接连发力，几首诗写得不错，那边陆公等人也出来褒扬了一方，呐，你看……还在写。上一次诗会，他们当中季良才不曾到场，输得狠了，此番是有备而来。”骆宾王见他迟来了，将先前的一些情况稍稍说明，方勉也算是见着了此时风雅外衣包裹之下的烟火气。
“真拼啊……”
言谈之中也知道骆宾王今日还不曾写诗，临川书院那边一众书生倒是发了狠力。但骆宾王说起来的时候，却并不怎么担心。历史已经肯定过他的才华，此时十七岁的骆宾王虽然不曾写过咏鹅，但才华之上也已经初露峥嵘。诗会对他来说，其实不过是证明自己的一种方式罢了。写得多少并无太大意义，关键的时刻能压轴也就够了。
然后又问方勉：“成之你写不写？”
方勉则摇摇头，表示自己对于诗文不太懂。他是真的不懂，但在骆宾王那里边当做谦虚来理解了。当然，也不勉强他。
院落当中摆放着一些制作考究的桌椅板凳，供才子们休息，若是要写诗的话，桌上也安排好了笔墨纸砚。先前方勉在山脚下见到不少轿子和马车，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也是冲着这场诗会来的。而这当中，有不少是女子，在四周的几栋阁楼里休息，不时传出一些笑声。
从时间上来说，此时诗会应当还不曾到**的时候，书生才子们大抵也是从容不迫的样子，——即便临川书院那边，据说最厉害的几个人也还不曾出手——此时已经写出来了一些，抄在纸上供人传阅着。不时听见有人喊：“李公子大作——江畔行舟！”
诗会当中，除了写诗的书生才子们之外，也有专门请过来，作为这次诗会评委的大家名宿。他们中的一些本身就是擅长写诗，还有一些则是在其他方面有着影响力，能够对诗会后续的影响起到推动。比如先前方茹忆说起过的陆大人陆乾，一般的诗会，只要格局相对高一点的，大抵会请他过来。而他时来时不来，也完全是看心情，但今日却是过来了。他身边的一些人，比如洪远、汪常也有着并不下余他的身份和地位。法华寺主持弘一法师，陪在一旁说着话。
书生们写了诗恭敬地送过去，那边接过来之后，通读几遍指出其中的问题，或是提出一些夸奖，但不管怎么样，都会说几句勉励的话。诗作好坏，除了本身的水准之外，很大程度上也靠了人们的说法。若两首诗本身难以压倒对方的话，就需要这方面有威望的点评来作为最后的筹码，因此陆乾等人的评价某些时候就显得很重要。当然，还是要诗真的好。
方勉左右看了一阵，骆宾王起身过去正同一个临川书院的书生说着话——即便是有着比较的心思，但表面上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争胜之心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骆兄，我们那边一直在写……横竖要江郎才尽了，你们存了后来居上的心思，可真是不厚道……在下可不怕你骂我，上次输了阵，这次一定要找回来。”
“哈哈，季兄真是坦诚。不过……你似乎也不曾写吧？”
女子们此时大部分都在阁楼当中休憩，或者是在回廊上走动说话，等到下方诗会有了诗作出来，就会有人抄了送去那边。她们拿在手里一面品着，一面闲聊，等待着下方随后传过来的，关于这首诗的各种评价，然后在心中形成一个大致的轮廓。所说的大部分还是这首诗以外的关于写诗之人本身的八卦。东面阁楼的二层回廊上，探出一个脑袋来，婉儿在那边喊着：“少爷、少爷……邓公子刚才写了首诗，小姐说很不错……”脑袋被打了一下，过得片刻，方茹忆的身影出现在那边。方勉笑着摇摇头，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啊，但还冲她们挥手打了个招呼。
写诗的书生，相当于评委的宿老名家，莺莺燕燕的女子，围观的人群，仿佛所有的热闹和风雅都集中过来，诗会的氛围就这样慢慢烘托起来了。
那边同骆宾王说话的书生随后将目光落在方勉身上：“那边的兄台有些面生啊……”骆宾王便稍稍介绍了方勉的身份，季良才微微愣了愣：“丙学的？”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又朝方勉看过去。他的心中此时并没有忘记张雨慕对方勉的态度……当然，其实张雨慕也未必真的有什么态度，但是总归感受到她看方勉的眼神当中，比对自己多了几分真诚。这让他微微有些不舒服。
如果是骆宾王等人那也罢了，但是旁敲侧击的打听一番，这叫方勉没什么才华，甚至不准备写诗……他想了想，朝着方勉拱拱手：“方兄吗？你好……在下季良才。”
方勉回过神来，见到先前同骆宾王说着话的书生站在自己面前。疑惑地看一眼骆宾王，那边也是一脸古怪的表情。随后还是说道：“啊……你好。”
“呵，方兄是江都书院的大才……今日不知准备了什么诗作？”季良才笑眯眯的说着，他并没有将方勉放在心上，只是此时将他捧一捧，但方勉的下一句话却是让他有些意外。
“季兄客气了，在下不懂写诗的。”
如此坦然的态度，同季良才原本预想的不同。眼下的年代，众人对于才华都是羡慕的。读书人即便没有才华写不了诗，撑住不写便是了，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出来。不过疑惑归疑惑，此时还是说道：“今日的诗会，陆公等人十分重视，方兄既然过来了，诗还是要写的。”这般说了两句，停下来看一眼方勉，然后又道：“好的坏的不要紧，总之我辈读书人，学了东西便拿出来，若是藏掖着可就不对了……”
他这一番话态度虽然有些奇怪，在旁人看来，其实并无太大问题。先前就已经知道，临川书院之前在和江都书院比诗当中吃了亏，此番便是来找场子，看起来像是软柿子的方勉自然就成了对方的目标了——方勉既然有着江都书院的身份，那么季良才找过来，是说得过去的。
“下回吧，下回……这次就先不写了。”方勉对于季良才并不熟，表面上还是稍稍解释了两句。
“如此……方兄是看不起在下么？在下若是说错话了，你可以批评……但方兄此时在这边，代表的江都书院……嗯，在下实无恶意。”
季良才的话至少表面上诚恳，读过书的人，工整的句子总是能够写出来的。江都书院这边有骆宾王几人在，即便方勉的诗写得再不好，横竖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但一再推辞的话，恐怕是真的不懂诗了……在这边的很多都是才子，方勉此时的举动让他们觉得脸上无光，连带着江都书院这边的气势都显得弱了几分。有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见到众人的情绪开始转移到方勉的头上之后，季良才见好就收，冲众人拱拱手，为先前自己有些鲁莽的行为道歉。其实心中也觉得这样做其实挺没意思意思的，方勉是何人……听都不曾听过。他还是雨慕姑娘的同窗，连这份胆量都没有……
啧，也不知道她此时看到了没有？
一旁的地方，骆宾王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对方勉并无恶感，此时见到方勉一再推脱……恐怕是真的写不出来，心中想帮一把。但此次的诗会，关系着随后的乡贡选拔，他有着向上走的心思，自然还是希望能够做的好一点。原本是打算等一些同窗写完之后，他作为压轴出场的。正在心中权衡着，随后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从这场诗会开始到得此时，上方的陆乾等人一直是看着的。下方一众才子们写着诗，他们则是等着诗作过来，做一番评点和总结，同时在心中期待着一些佳作的问世。而被他们寄予厚望的，自然是骆宾王、季良才几人。
场间的气氛随着一首首诗的流出，变得越发热闹起来。很多人的心思放在的其间。有个微小的场面，几乎就被人忽略了。张雨慕有些无聊，也是因此，上方那群人当中的一些变化，她或许是最先发现的。
一个小沙弥手中拿一页写了字的纸，飞速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在弘一法师面前小声地解释着什么，那边老方丈结果纸页看了看，原本波澜不禁的脸上露出几分错愕的表情。一个宿老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小声问了起来，弘一法师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手中的一张纸，递给了对方看。
这或许是整场诗会到得眼下，这些长者们第一次因为诗稿露出个人化的情绪。当然这时候下方的众人，并没有注意到。张雨慕一时间，也不曾理解这意味深长的一幕，只是片刻之后，当她注意到了老人在上方看那纸张时的表情变化，才意识到些许不对。
小沙弥还在一遍遍地解释着什么，声音传不过来，叫洪远的老者面色有些惊讶地接过那张纸，在看第一眼时就已经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身边弘一法师，随后又看了一阵，与陆乾说了些什么，然后再继续看下去，那神情越来越古怪。
或许……那是谁写的好诗吧，她这样想着，但为什么是这么古怪的表情呢？
周围的几位老者也开始注意到了这边的那张纸，又有人靠了过来，随后似在关心地询问起什么来，小沙弥又解释了一遍。一个、两个、三个，上方所有的人都开始围绕着那页纸议论了起来。
因此，当其他人注意到这一幕的时候，场面已经变成了这样子。那张纸，吸引住了所有人，几个不擅长诗文的巨贾也已经注意到了这种变化，过来看看，听着小沙弥的说法，然后脸上也露出几分惊讶。
随着他们的议论，下方的声音，才开始慢慢地减弱了。
不久之后，下方的争论渐息。上方的讨论却还在继续，也有一两名老者看了那些纸张之后，目光带着几分征询地朝下方望来。季无良正说着话，此时也停了下来，他不太明白这巨大的安静因何而来。
也在这个时候，上方陆乾终于站了起来，众人将目光朝他望过去，他将手中的一页纸朝众人扬了扬，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问道：“半个时辰之前……诸位当中谁去过偏院？”
方勉有些惊愕的看着那边，随后低下头，用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骂了一句：“真******……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