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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表哥

苏晴自打回了侯府,又恢复了往日的作息,每日早起练功两个时辰,睡前一个时辰,余下时间便看看书,写写字,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这日用了午饭,苏晴正靠在榻上看书,碧莲在一旁缝苏晴的里衣,玉莲自外面进来对着苏晴行了礼方道:“孙忠接了老太太来了,还有太太娘家的侄儿侄女,此时太太院子里热闹着呢。”苏晴与继母万氏的关系向来只维持个面子情,自打练功以后,连请安也很少去,此时也不想去凑热闹,因此只说了声知道了便又继续看书。

苏香那里也得了消息,只是苏香如今正为了自己本来要做嫡女的事恨着万氏,便也只做不知。

苏昔自小就不喜欢外家的人,一屋子穷酸,每次来人来信只是要钱,母亲有时候虽也嘀咕几句,银子还是照给,每年至少给出几百两去,苏昔看在眼里,认为母亲拿着她和苏星姐弟俩的钱贴娘家,因此对外家十分不喜。此时万氏打发了丫头来,叫苏昔去拜见外祖母,苏昔满心不情愿地换了身衣裳,带着两个丫鬟往万氏屋里去。

才一进门,就见炕上盘膝坐着一个老太太,倒是穿着绸缎衣裳,一头花白的头发梳得齐齐整整,头上插着两根金钗,颧骨高耸,一双小眼精光四射,和万氏倒有几分相似,知道这便是她外祖母了。早有丫头摆了拜垫,苏昔磕了头起来,便叫她外祖母拉住,上上下下地看,还道“我看昔儿身子也还好,只是瘦了些,多补补就好了。”苏昔任她外祖母拉着,一双眼四下一瞅,却见西边椅子上还坐着两个人,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穿着一条洗的发白的蓝色湖绸裙子,上身一件半旧的洋红缎面薄夹袄,头上孤零零插着一根银钗,半低着头,双手只管绞着手里的帕子。旁边一个少年十六七岁,身上却是一身簇新的青色绸衫,正瞪着一双小眼满屋子乱看。想来便是苏昔的表哥表姐了。

万氏又叫苏昔见过表哥表姐,苏昔随随便便地行了礼便自顾去炕上坐着,并无半点主人家的热情。赵老太太又问:“怎的不见星儿?”万氏得意一笑:“星儿如今在官学读书,要半月才休沐一日,并不在家住的。”赵老太太便夸道:“我就说星儿像你父亲,会读书。”苏昔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话也不知道夸谁呢。万氏本是为了显示自家身份,哪知赵老太太并不知这官学的讲究,因此歪了楼。万氏也不便多说,便岔开话道:“自派了孙忠去接母亲,就收拾了一处院子,如今正好母亲带着侄女住着,侄儿大了却不好在内院住着,我在外院收拾了一处地方,侄儿就住外院,母亲奔波了这许多时日,只怕也乏了,不如先去歇歇,晚上还要给母亲洗尘呢。”

赵老太太便带了万腊梅去歇息,自有下人们伺候着去了。万氏又指了两个丫头给万荣,带着万荣往外院去,万荣一路上不住东张西望,举止轻浮,全没半点官家子弟的气度,两个丫头暗自撇嘴,只怪自己运道不济,跟了这样的主子。

到了晚间,万氏又使人去各个院子请小姐们,说为给老太太洗尘特备了家宴,请小姐们出席,就连周姨娘院子里也使人去了,只说:“太太今儿宴请老太太,还请姨娘早点到。”周姨娘便知道这是叫她尽姨娘的本分,去伺候主母了,顿时气得肝疼,到了饭时,却也无法,只得打叠起精神去饭厅。

苏晴掐着点进了饭厅,此时还未开饭,各人坐在一边喝茶,苏晴见得上首坐了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便上前见了礼,万氏又叫见过表哥表姐,苏晴便都一一见了礼,再不多话,只坐着喝茶。哪知那万荣头一次见了苏晴这样的女孩儿,只觉得到底是侯府千金,比天上的仙女也差不多了,先时还只是一双眼不住地往苏晴身上溜,苏晴只当没看到,自顾喝茶。过了半晌,万荣便期期艾艾蹭到苏晴身边,舔着脸道:“表妹喝的什么茶?闻着怪香的。”苏晴不意他猛地凑了过来,吓了一跳,也懒得理他,当下便把茶盏一放,起身坐到另一边去了。万荣讨了个没趣,也不恼,也寻了一处坐了,仍旧色眯眯地看着苏晴。

一时饭菜上来,万氏便招呼大家坐了,周姨娘持箸站在万氏身后,尽心尽力为万氏布菜。苏香今日见着姨娘卑微的举动,只觉得格外刺眼,垂下眼帘,只管拣面前的一盘菜吃。万荣却还不肯安分,一边吃着从没享用过的佳肴,一边不时拿眼睛觑苏晴,就连苏昔都发觉了,狠狠瞪了万荣一眼,万荣只做未见。

苏晴此时也恼了,眼睛在桌子上溜了一圈,玉莲跟着主子的目光一扫,赶紧舀了一勺子鸡丁,放在苏晴碗里。苏晴也不吃,只细细数着饭粒,余光却关注着万荣的动静。一时见万荣拿了调羹低头喝汤,苏晴夹起一块鸡丁,手微微一动,鸡丁飞过圆桌,准确无误地打在万荣拿调羹的手腕上,万荣手上忽然一麻,调羹啪地一下落在碗里,汤水溅了万荣一头一脸。万荣大叫一声,众人看时,只见万荣捂着眼睛,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淌。万氏赶紧叫丫头拿冷水浸湿了帕子给万荣敷眼睛。赵老太太既心疼孙子,又觉得万荣在餐桌上失礼丢了面子,半是心疼半是埋怨道:“十几岁的人了,怎的连个调羹也拿不稳。”万荣一边拿了帕子敷眼睛,一边委屈道:“孙儿方才是手麻了,这也怪不得我。”众人一番忙乱,过了半晌,万荣眼睛才好了,又见衣服上满是汤水,只好带着丫头去前院换衣去了。苏晴细细地咀嚼着嘴里的鸡丁,只觉得味道比往日的好得多。玉莲站在苏晴身后,看似面无表情,肚子里都快要笑翻了。

一时众人饭毕,各各回房,玉莲一路上笑个不停,苏晴笑骂道:“你个疯丫头,这可有什么好笑的,都笑了一路了。”玉莲仍旧只是笑,回了房又拉住碧莲细细说了一通,惹得碧莲也笑,苏晴便道:“两个都是疯丫头,一点子小事也值当笑成这样。都仔细些,家里多了人口,各处都要小心盯着。”玉莲碧莲二人赶紧应了。苏晴对着玉莲道:“你这丫头,还不吃饭去,感情是笑饱了吧。”玉莲这才告退,吃饭去了。

第二日,苏晴练完了功回房,碧莲服侍着苏晴沐浴了,又精心梳了个发式,苏晴随意挑了一根簪子插了,玉莲进来回到:“方才太太那边派人来了,说是要给主子们做冬衣,叫姑娘去太太房里挑料子呢。”苏晴左右无事,便带了碧莲去上房。

到了上房便见苏香,苏昔都在,万氏并赵老太太坐在炕上,万腊梅倚在赵老太太身边,身上依旧是昨儿的一身。炕上堆了各色料子,并毛皮,苏昔正在左挑右拣。苏香坐在一旁,苏晴便也寻了张椅子坐了,苏昔挑拣了半天,选了几块料子几块皮子。苏香正欲上前,便听万氏道:“长幼有序,按理是该大小姐先挑的,但腊梅远来是客,香儿今儿就让你表妹先挑吧。”苏香便垂首答道:“是。”万腊梅一副怯怯的样子,并不敢十分挑拣,只就近拿了几块料子并皮子,苏香也是兴致不高,随意指了几样,轮到苏晴时,反正也只剩了几块,苏晴也懒得上前看了,只说,“太太看着做吧。”便施了一礼告退了。苏香紧跟着也辞了出来。

姐妹俩沿着院子里的甬道往前走,一前一后,苏香突然出声叫住苏晴,苏晴便等她赶了上来,并肩往前走。苏香猛地道:“二妹妹,你甘心吗?”苏晴一时摸不着着头脑,便不答话,只拿眼睛看着苏香。苏香便冷笑一声道:“明明在这个家里,妹妹的身份才是最珍贵的,却偏偏连挑个料子也要排到最后,姐姐都替妹妹不平。”苏晴垂了眼帘道:“多谢姐姐想着妹妹。只是妹妹想着,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这许多呢。”苏香又是一声冷笑:“原来妹妹是个大度的,却是我多事了。”说着便快走几步,越过苏晴往前走了。身后的丫鬟柳儿赶紧小跑着跟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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