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凡慢慢走出写字楼,一下子进入了一个嘈杂的世界。看到热闹繁忙的人群,她心里有点恍惚,生活不是一切如常吗?李学勤的死,和她有什么关系?也许自己有一定的责任,但也不能一古脑儿全怪她。商场就是弱者被淘汰,强者更强。商人之间,谁会在乎几句口头承诺?自己何必莫名其妙背下来这样的孽债?
肖凡向自己银灰色奔驰车走去。她走到车旁,轻轻按一下遥控器,"滴"的一声,随着车灯的闪烁,门锁打开了。她坐进驾驶室,系好安全带,想把钥匙塞进打火开关,可是她攥着钥匙,手指颤抖地怎么也找不到锁孔,眼睛缓缓移动,怅然所思地寻找着什么。她鬼使神差地按了一下车上的CD播放器。瞬间,《胡笳十八拍》的旋律轻扬悦耳地传出来:"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匹神何殛我越荒州?"这是她最喜欢的古琴曲,也是祖父最喜欢的。祖父常说,蔡文姬去国离乡,全依靠着一片爱国痴情支撑。想起祖父,一股强烈的悲伤感觉漫上来。肖凡双唇轻轻颤抖着,发出一声极轻极微的叹息声,眼眶里隐隐出现一轮雾水,然后,几滴清冷的泪珠从眼角慢慢地滚落,滑到脸颊,然后一滴滴地落下。
肖凡把头枕在靠背上,就这样默不做声地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推上排挡,车子慢慢地开出停车场,汇入了车流。
回到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肖凡像往常一样,回到浴室淋浴。然后她换了衣服,走进了卧室,挣扎着走到落地窗旁的沙发边坐下,凝望着沉浸在雾霾中的暮色,陷入沉思。此时,肖凡的脑子里乱得像一锅粥。但是李学勤的面庞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今天李学勤猝死的消息,似乎无意间触及到了她那根最敏感的神经,把一些原本隐藏在最深最黑暗的角落里的东西摆在了明面,把她身上最卑劣的东西,尖锐而无情地暴露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肖凡的意识终于回复了过来。她大梦初醒般地站起来,缓慢地走到床头柜旁,怔怔地望着床头柜上的一个镜框发呆。她伸手拿起镜框,把它举到眼前,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原本就很光洁的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