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禹走出潘宅,再没有往后面看,潘婶还一直站在那里。
“以后还会回来吗?”涵雨问。
“不会!”他从此再不会踏进这里,这里没有任何他想要的了。
涵雨沉默了。潘婶临走前和他说的话是正确的,治禹再不会回到这里,治禹走后,她也要离开她服务了大半辈子的潘宅。
从潘宅出来,他们直接去了机场,但是治禹却定了一个人的机票去了美国。
涵雨知道治禹绝对不可能扔下靑涔一个人,独自回去,那么为什么回复自由后,他第一个见的不是靑涔?
治禹只是用了七个字,干脆利索,几乎,“我要买下白蝶谷!”
治禹已经决定,“我已经让人勘测过白蝶谷的地形、地质环境,相应地了解了中国的地价,我必须去美国筹措资金。”
简而言之,治禹早有的计划,在治禹被关进潘宅以前,他已经在秘密做这些事了。涵雨不明白,这件事治禹一直讳莫如深,就连对他从来没说过。涵雨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做。他不能确定治禹决定和潘氏同台竞价真正用意。难道他母亲的事情刺激了他,他已经厌烦了对他的父亲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他渴望正面交锋。
“我算过了,只要我兑现我的股票和撤出我的一部分投资项目,就能买下白蝶谷。”
“不行!你在潘宅的这段时间,一直有一个人在恶意地破坏你投资项目,已经对你的财政有影响了……”涵雨派人调查了,那人是潘治鹏无疑。“你没有必要为了你在中国的这些事情放弃你在美国建立的,治禹,不要忘了,完成了这里的事情后,你会回到美国,那里才是你生活的地方!我赞成你做任何的事情,但是这件事不行!”
涵雨不认为有这样做的必要,在他看来,治禹这样做就是为了报复。
治禹已经没有时间和涵雨争论,如果是别人,治禹大概不会再多做理会。但是他还是对涵雨再一次道,“我是非要得到不可?”
涵雨不明白为什么对白蝶谷这么执着?“为什么?”
“只是喜欢罢了。”
治禹只是记得有一次靑涔和他说,“以后能住在山上就好了。”靑涔好静,总喜欢一个人呆着,很多时候,她跑到山上,画画书,拍拍书,就觉得开心了。
“我只希望着能让靑涔开心就行了。”
他要为她在白蝶谷造一座房子,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涵雨不明白他脸上突然出现的温柔,又是靑涔吗?这样的理由完全不能说服涵雨。在他认为,潘氏的祖坟就在白蝶谷的上面,而潘氏对白蝶谷肯定是势在必得。而治禹一定要买下白蝶谷,分明是向潘百丰和整个潘氏宣战。一旦开始,这对父子永远不会有休战的一天了。
难道这只是治禹开始的第一步,他摒除了所有的感情,用最理智最正当的手段,向他的父亲挑衅,白蝶谷只是一个幌子。
一旦他成功了,治禹或许还可以用白蝶谷来牵制潘你百丰。一旦他失败了,他这么多年辛苦创造、积累的一切就都毁于一旦了。
不管治禹会成功或失败,都不是涵雨想见到的,他想要的只是治禹带着靑涔尽快离开中国。
但是治禹又不是那么轻易能说服的人,他决定的事情,谁都不会阻止。
“你确信你能成功吗?”涵雨不想看到治禹失败,虽然他背后有最专业的团队和足够的资金,但是潘百丰不是一个简单能打败的人。
治禹脸上显现的不是自信,是一种豁尽全部誓要达到的信念。
涵雨沉默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治禹要买下白蝶谷只是为了博靑涔开心。
治禹临走前还嘱咐道,“我会尽快回来!去美国这段时间,帮我照顾靑涔。”
涵雨点头,也许他不能阻止他,但是他能保证让他五后顾之忧。
而这时候,潘百丰也终于对潘治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潘百丰把一张机票送到治鹏的面前,“这是到南非的机票,现在在南非计划开采一个矿场,我让你负责那边的项目。”
本来潘百丰不想走到这一步,但是十三年后治鹏既然做了相同的事情,他不得不提防,遣他去南非,分散他和治禹,同时远离靑涔。
治鹏把机票拂开了,对潘百丰的安排治鹏并不感激,他还不能走,“还不到一个星期,白蝶谷就要被竞拍了!”
当初潘百丰派遣他去KJ大学,主要就是为了白蝶谷这块地。一旦他离开,他这几月进行的部署和计划就都作废了。
“我会让别人跟进,你不必再插手了!”
治鹏紧抿着嘴不说话,他不甘心,现在潘百丰不只是要他退出白蝶谷的收购计划,那么潘氏的继承权就和他更加无关。
他并没有做任何亏欠潘家的事,潘百丰不能这么对他。
但是他已经没有自主权了,他只能接受潘百丰的流放。
潘百丰把机票再次推到他的面前,“今天下午的班机。”
治鹏挤压地看向潘百丰,这么快,他就这么急于摆脱他吗?
治鹏觉得自己彻底地被被羞辱了。
叶娗知道潘百丰的决定后,没有多想,马上找到了潘百丰,她没有想到,她被自己认定了那个人出卖了,他辜负了他们共同的子女。
“为什么要再送走治鹏,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这个亲生父亲如此待他!”
“你不需要知道。”潘百丰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他的决定,他做出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不会因为叶娗突然转变性情而妥协,治鹏必须走。
“我很清楚!治鹏、治泠一样都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你不能公平对他们!”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还记得你说治禹更像是仲家的孩子,治鹏更像是潘家的人,更像你!”
“你是想告诉我,治鹏该继承潘氏!”
叶娗局促不安,她从来不敢有这样的想,但是她今天这样的行为无非表明她的意图。
“出去!以后不会说这种昏话,你就该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位置,她的位置。决心跟随他的以后,她一直都清楚自己的位置,她只能是他的情人,他孩子的母亲,但是她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妻子。像他这样的贵族,接受她这种身份的女人是一种耻辱。所以在潘宅,她永远都是卑微和低贱的存在,甚至她的孩子在出生时也带着他们母亲的耻辱。
“如果你真的这么介意我的身份,当初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叶娗质问着,这个问题不是冲动,她已经想了十三年了,自从仲少离死后,她对于潘百丰对自己的感情已经不确定了。
“我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有你就已经足够了,有了你,我就拥有了全世界的财富。”叶娗刻板略显僵硬的声音。
潘百丰记得,那是他们谈恋爱时她对他说的情话。过了这么多年,她又重新说出口,潘百丰已经没有当年的心情,只是用冷漠刁钻的眼神看着她。
叶娗失望了,果然,她终于得到答案,原来心是如此悲凉。是她太较真了,或到现在的年纪,还在和一个死去的人计较。治泠说的很对,在浮华的背后他们的关系还剩下点什么,那个曾经爱着她的人已经不再爱她了,他已经爱上了别人。
“这么多年夫妻,我早已窥窃到了你心里的秘密,其实根本不需要用力,因为你表现的太明显了。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我才会明白,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你这一生爱过的唯一就是仲少离。我曾经认为重要的,争夺着,反复挣扎的,随着时间,都会变的自然,但是你没有,这是对我最大的折磨,我永远也争不过她,她死了,还是占据着你的心,她人不在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她无处不在……我真蠢,到现在才肯面对事实。”
曾经她认定他们之间有爱情,但是她不该爱上一个和自己身负如此悬殊的男人,更不该妄想爱情能抵消他们之间的差距。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没有了爱情,他们的差距重新显现了,她被抛弃了。连带着,她的孩子也被遗弃在了
荒凉的角落。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不会介意治鹏的出生,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会像记住仲少离一样记住我。”叶娗已经不知道怎么去挽回局面,失去爱情的她已经没有了十三年前的勇气。在这个家,失去了他对自己的感情,她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她变成了一个可怜被抛弃的人。
“你疯了吗?” 潘百丰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来文静贤淑的叶娗会说出这样的话。
“疯!?如果我这样算是疯的话,你呢!仲少离死的那一天起,你就疯了。你的眼里只剩下了治禹,你心里根本就容不下别的人,对治鹏和治泠你都是草草的,你只想着弥补治禹,你有没想过,他们也是你的孩子。”
“你到底还要要求什么?当年若不会你的故意,治禹失去了所有……” 治禹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很多,母亲、未婚妻。但是他从来不认为治鹏和治泠有失去什么。
“你凭什么觉得治鹏他们得到的比治禹多。在我眼里,治鹏他们像治禹一样可怜。”叶娗突然醒悟,她唯一胜利的就是仲少离已经没有选择,但是她还有,她还能在自己的子女身上坚持,“我已经不奢求你的感情了,但是,治鹏、治泠也是我们的孩子,不要再让他们受委屈了……”
“他们一样是我的骨肉,我不会错待他们的。但是不要要求的太多,我唯一没给他的,本来就不是他的,不要因为这个就觉得我对你们亏欠!人一旦变得贪婪,就会行差踏错,治鹏就是最好的证明。”
潘百丰说完后就拂袖而去,没有再看叶娗一眼。
叶娗绝望了,现在她在潘百丰的眼里也许只不过是一个贪婪的女人,他已经厌烦她了,或者说在她带着孩子出现毁灭了他原本光鲜的家庭和生活以后,他对她的感情就已经变了,只剩下了责任。叶娗一早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在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是多么的离谱。一个女人不能要求太多,最后她就失去了向一个男人要求公平的资格,连带着她的子女也失去了资格。
不管叶娗说什么,始终都不能改变潘百丰的心意,治鹏远走南非的而决定不能更改。
治鹏的坚持下,叶娗只送到潘宅门口,潘百丰始终没有出现,治鹏没有回头地走了。
叶娗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她将完全失去她的儿子,她不能等到他回来了。
她必须再一次忍受于亲儿的离别之苦。治泠始终在流浪,治鹏还是要走。在十三年前,治鹏被送去了英国的寄宿学校,那时候她可以在节假日去看他,他满二十二岁的那一年他能回来。现在终于他回来了,但是不到一年,又要走了。这一次,要多久,他才能回来吗?他还会回来吗?
也许,离开,对治鹏来说是一种解脱,离开潘家,他能开拓一片广阔的天地。而她,不想再拖累他了。他是一个好孩子,为了她,已经背负太多了,现在该是他飞上天空的时候了。
只是她永远看不到他在天空翱翔的样子了。
然而离开潘宅的治鹏直接去机场,他调机回到了H市。父亲名义上是派遣他到南非工作,但是实际上却是一场逃亡,逃脱法律、逃脱责任,这不是他潘治鹏会做的事情。
回到H市后,他没有回到学校,而是掩藏在靑涔家门外灌木丛下,在靑涔家楼下不断地徘徊,整天彻夜地看着楼上亮着的灯。
她还会害怕吗……也许以前靑涔的恐惧会让他有些得意,但是现在的靑涔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是他毁了她的一辈子,他就有责任负责到底。
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他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