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桨转的飞快,发出巨大的声响,雪飞的更大了。治禹和潘百丰坐着私人飞机直接抵达在了白蝶谷的山顶。
潘百丰先下了直升飞机,他今天决定带治禹来潘氏祖坟,多少受了靑涔的话的影响还是其他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必须做出些改变。
他和治禹中总要有一个人先放下,治禹的自尊心和她的母亲一样强,接受不了任何的欺骗和背叛,正是这种个性折磨着他,如果他执意按照自己的方式对待他,最后他等于亲手毁掉这个儿子。
治禹跟着他的身后,再一次站在白蝶谷的山顶,即便他知道他一直想要的答案就近在咫尺,他真的能在这里找到了母亲的骨灰并如愿以偿带走母亲的骨灰回美国,他还是控制内心顿生的疑惑和狂躁。
在那之前,他知道他要做的就是找到母亲的骨灰,但到了这一刻,他却觉得不真实,望着满天的飞雪,他有了种错觉。
原来靑涔没有说谎,她真的看到了白色的蝴蝶。白雪覆盖山谷,天地之间尽是白色,盈盈雪花漫天飘落,就像翩翩飞舞的白蝶。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里才会被叫做白蝶谷。
母亲被埋葬在这里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治禹低头,不忍再看,他跟着潘百丰的沿着他以前和靑涔走过的路回到了墓园,这一次虽然雪积的很厚,但是他们两个人很快就到了。治禹率先跑到了地穴前,跑了过去,潘百丰趋步上前,到了掏出裤袋里的锦帕,摊开看,治禹看到他拿出了钥匙准备开门,定睛一看是‘白赤蝶’。
“为什么‘白赤蝶’在你手上?”治禹急道,白赤蝶应该是在靑涔身上。
潘百丰没有理他,这已经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他把白赤蝶嵌进那凹进去的地方,阴沉木门向里打开了。原来白赤蝶是打开潘氏祖坟的钥匙。
“进去吧!”
明亮的雪光照亮了石****的一切。也许连治禹都想不到潘氏的祖坟会如此的简单,正对面的墙上挂着逝者的画像或者相片,看起来年代久远,图像下面砌着的凹进去的正方形的空间,透明的玻璃后面白色双双的玉坛,只可想到那些都是什么。他的眼睛扫视着,寻找着熟悉的面孔。治禹的眼睛越瞪越大,他的心开始变得狂躁。
“不用找了,你妈妈的骨灰根本不在这里。”潘百丰幽幽的声音。
“你说什么!”治禹猛地回头,声音是斥责,如果母亲的骨灰不在这里,他又为什么在这里。
“你冷静一下,先听我说。”
治禹感觉他又被欺骗包围着,那只蚀骨的压抑和疯躁钻刺着他。“你带我来这么做什么?妈妈到底在那里!”
“这是你妈妈要求的……”
治禹并不明白潘百丰的意思,潘百丰很快给了他答案。
潘百丰停顿一下,继续道,“你妈妈在她离世之前曾经提过她死后把骨灰撒到大海!我已经按照少离的心愿把她的骨灰撒到了大海的深处。”
治禹想起了靑涔说过,把骨灰洒向大海的深处,就能在下一世重遇自己的爱人,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的根据,他根本不能理解,也不相信,那不过是无聊的想法罢了。
“我知道你不亲眼看到是不会相信的。”但是,的确当年他已经把少离的骨灰洒到了大海,为了隐瞒外界媒体,他又对外宣称少离的额骨灰被安置在白蝶谷,众人不解,但是他的决定不可置否。
“你母亲希望事情有一个终结。”
十三年前的故事厄长、复杂,他也只能说出一些而已,“我在年轻的时候遇到了治鹏的母亲,很自然的我们生活在了一起,然后就有了治鹏,我曾经因为她违抗潘家的当权者,就和你现在一样……直到我遇到你母亲,我知道我一定会娶你母亲。”
背叛、欺骗、掠夺,这是潘百丰所掩盖的最****的本性,他,和潘百丰不同。治禹对潘百丰的故事感到厌恶,他已经没有兴趣再往下听,他只想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
“终结!所以她必须死,对不对,你就这么容不下她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和你的家人团聚,所以你逼死了她。”
治禹的声音似乎已经快按捺不住,他已经知道她母亲的死有蹊跷,当年的潘百丰封锁一一切的消息,而且发表了声明,在他认为不过是他的一种手段,他利用权利掩盖了真相。
潘百丰这一次没有反驳,他的眼中有了迷惑,“我也不知道!”
潘百丰的神情就像是回到了当年,无奈和痛苦,他想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想清楚,少离为什么会选择自杀,舍弃他也舍弃了治禹。潘百丰闭上眼睛,记忆中的血腥味他不由自主地用手蒙住自己的鼻子,那么多年了,挥之不去。
治禹直直地等着。
黑暗中出现了一点亮光,潘百丰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他打开房门,房间里巨大的落地窗开着,风吹动纱帘的声音,安静的没有多余的声音。他走上前,关了门,再回到床边,看到她安静的睡容。自从治禹被送走后,她一直郁郁的,断断续续病着,很少下床。他轻触她的脸,“少离,少离……”
潘百丰摩擦着自己的手指,冰冷冰冷的,白色床单下是满目的红色,触目惊心,死亡的气息终于蔓延开来,红色,生命的最后的颜色,尽情绽放,他突地张开眼睛。
他到现在都一直在想,她为什么会走上这样的一条路。是因为自己送走了治禹,还是因为自己的负心,还是因为她实在承受不住那只蝴蝶带来的悲剧。
“……你妈妈当年是自杀……”潘百丰一直想隐瞒的事实今天却像泄洪口一样倾泻了,就如当年少离割断动脉飞溅出的血柱,他阻止不了自己了。
也许治禹心里有过很多的答案,但是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这样的答案。
“我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你和你妈妈太像了!”潘百丰似乎早就知道治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在潘家存在一个传说,这个传说就像是诅咒般一直笼罩着潘家。不管是你的祖母还是你的母亲,还是……”潘百丰想起了那个女孩,他们无不例外都是命运多舛、红颜早逝,这也许就是身为潘氏女主的宿命和每个潘氏继承者的隐痛,他们的一生都将和潘氏紧密联系。
“屁话,统统都是屁话!”
治禹就像是受了极大刺激般,他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这句话,他用尽全身的气力冲着潘治鹏嘶喊,一次又一次,潘百丰知道他崩溃了,他因痛苦而嘶嚎。
他不能承受母亲丢下他自杀的事实。
他一直想知道的秘密击垮了他。
本来安静的墓地,突然变的嘈杂,虽然只有两个人存在,螺旋桨刺耳的声音,哭声、叫声,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发出来的。
潘百丰像没有受到这些干扰,他还要继续他要做的事情,这一次,他郑重把‘白赤蝶’交给治禹。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她希望你回来后能继续你的责任。”
潘百丰所有做的这些都不过是想治禹回到潘宅,继承潘氏,他甚至把他最爱的妻子和他最后的家人都出卖了。
“不要了,已经不重要了……”
潘百丰不知道治禹在说什么,到现在,他还是不愿意吗,他已经告诉了他想要的了。
潘百丰怀疑这个孩子真的适合继承潘氏,他的感情负累太重,却看轻了这个家族赋予他的荣耀和价值。
“你清醒点,潘氏是一个古老的家族,在你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生来享有的荣耀,还有你需要承担的责任。现在在你面前的所有人,都为了潘家做出过牺牲和努力,这是几十代潘姓人的传承,难道你要抛开潘家给你的所有的一切。”
“当年你送走我,我就已经不当自己是潘家的人了,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治禹的声音没有哀怨没有愤怒,他平静了,朝外面走去,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他没有觉得这么累过。
“那个女孩已经归回了白赤蝶,你应该明白她的意思!”潘百丰想断了他全部的念想。
治禹的脚步晃荡几下,接着“嘭”的声响,潘百丰看着治禹垂直地晕倒在雪堆上。
从白蝶谷回来后,治禹一直在昏睡,他的体力已经到了临界点,却硬撑着这么久。
潘百丰心里战栗,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儿子这么倔强,像极了她的母亲,他治禹从小就和她的母亲呆在一起,他有些担心他的性子和他母亲一样,偏激悲观,已经超出他的想象。
他的耳边一直回响着那天他在墓地的嘶喊,就像八岁那一次把他从他母亲床头拉走的那一次。
潘百丰知道他输了,在这个他最心爱的儿子面前,他输给了他的倔强。
门外的守卫都被撤走了,他已经不能再关着治禹了,他去找一个人,治禹唯一的朋友——涵雨,并授意涵雨把治禹带回美国。
“你父亲这些年来可好?”
“父亲很好。上次的事情真是劳烦你了。”上次占锋能继续留在学校,只不过是涵雨的一通电话。
两个人寒碜了几句之后,潘百丰直接把涵雨带到了潘家,并亲自把涵雨领进了治禹的房间。
涵雨在看到治禹之前,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治禹是不会轻易向他的父亲妥协的,但是想不到这场持久战把治禹消耗成这般。
涵雨走进房间,一下就看到治禹孤寂的背影。他侧卧着,窗外的亮光勾勒出淡薄的侧影,涵雨也不敢相信,不到半个月他既然能消瘦成这样。
涵雨开了灯,直接走到了治禹的跟前,床前挂着点滴,但是针头却被扔在了地上,水瘫了一小块。
治禹的表情有些呆滞,他的手上紧紧地拽着一个相框。
涵雨弯腰想拿走相框,但治禹紧紧拽着,涵雨使了力,治禹终于松了手,也许是实在没有任何的力气。
涵雨看到了相框照片上的女人。涵雨的眼里闪过了惊艳,涵雨很确定,这就是治禹的母亲。
涵雨想起刚开始会注意到治禹也许就是他强壮身体下的放不开和深情。一开始他好奇在那样的年纪为什么就有这么重的忧郁和超出他年龄的深沉,但是他的心却还是像孩童般纯洁。所以他跟着他来了,他就是想见见养育治禹的这个女人,他的心里有一种敬佩之情。
今天终于见到了。
“……她是自杀的……”治禹的声音沙哑,隐藏着巨大的悲伤。
涵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治禹,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光彩,以前的生活再困难再痛苦,他心中还有一股信念,现在的他的眼睛里除了自悲什么都没有了,他被他母亲的事情彻底打垮了。
“为什么,她还有我,为什么她要选择走上这条绝路……”
涵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些年治禹一直为她的母亲活着,治禹一直都在找寻答案,现在他已经找到了答案,但是却不是他想到的结果,他最后寻觅到的不过是他母亲也抛下他的事实。
“你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接受意外的准备。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就是你一直想知道的真相。”涵雨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冷漠,让他接受他母亲是自杀的事实太过残忍,但是不管怎么说事情算是有了一个终结。“……我相信你母亲这么做,一定有她不可不为的原因……”
不可不为的原因?是什么?
治禹突然笑了,笑的凄凉悲怆,涵雨觉得毛骨悚然,心底油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这样的神情让他想起了潘治鹏,那个男人一直带着虚假笑意,就像仇恨的表情钻出皮肉的情景。
涵雨第一次对于治禹不敢确定,治禹从来没有想过因为自己的母亲去报复任何人,他从来没有想过把自己的怨气付诸在潘家人的身上,可是他现在的表情说明却不是这样。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已经看不明白治禹的心思,他已经把自己掩藏起来了。
“治禹,我们回美国!”涵雨提醒他,这是他们一开始就计划的,治禹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他已经没有了继续留在中国的理由。涵雨也不会单独把治禹留在中国,他们是时候离开了。
治禹沉默着,他没有答应涵雨。
“为什么还不离开,你已经得到事情的答案了。”涵雨也许早就料到了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掩饰不了他的失落和沮丧。
“NO,这根本就不是我要的结果……还没结束,事情还远远的没有结束。”
真相似乎隐藏在更深的地方,正在嘲笑着治禹。他还不能离开,即便要走,他不会独自离开。
治禹的身体终于动了一下,面容有些缓和,眼里恢复了些生气,他确定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先回学校!” 治禹只道。
涵雨了解治禹,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治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计划。
那么他稍后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