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静怡做完清宫手术,从手术室里给推了出来,推回到新铺过的病床上,正是天放光亮,日头出来的时候。透过玻璃窗户,越来越亮的太阳光,照在贾静怡那苍白的脸上,更显出了她的疲惫与憔悴。
万波平守护在床头,只是傻傻地望着可怜的贾静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正在给贾静怡消炎和补充能量的输液袋和输液管。他在心里疑惑着,城市里输液怎么也跟乡下不同呢?乡下好像都还是玻璃瓶,这里却已经是轻便的塑料袋。看来,城里的确比乡下要文明先进。当然,后来,万波平下一次感冒去镇上一家诊所看病时,人家给吊的也是塑料袋了。
贾静怡输着生理盐水,在万波平的守护中,沐浴着逐渐强烈的阳光,稳稳地睡去。万波平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坐在那里发呆。一会儿看着熟睡的贾静怡,一会儿看着窗外的香樟树和远处的建筑物,偶尔还斜着望望远处的天空。又是一个大晴天,病房里有空调,病房外估计会越来越热,万波平心想。
随着太阳的爬升,病房里开始热闹起来,陪护人员来来回回地走动着,洗漱,帮病人擦脸,买早餐,吃早餐,一派生动活泼的场景。
九点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护士已经帮贾静怡拔了输液管。万波平感觉自己有点饿了,他看了看熟睡的贾静怡,决定起身去买点早餐。
万波平走出医院,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感受了一番太阳的炽热,心情大好。他想着贾静怡流了那么多的血,肯定得补一补才行。他跑到医院外面的早餐店里特意买来了煮鸡蛋,纯牛奶和面包。
贾静怡醒来,已经是午饭过后的时间了,煮鸡蛋和热面包早在空调的冷化下凉了。万波平拿着冷鸡蛋和面包,递给睡眼朦胧的贾静怡说:“总算醒了。赶快吃点吧。”
贾静怡看了看他手中的冷鸡蛋和面包,摇了摇头。万波平也看了看鸡蛋和面包,手上都能感觉到它们的冰凉。自我解嘲道:“凉了,都成冰激凌了。还是我吃吧。”贾静怡被逗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万波平再把牛奶拿起来,说道:“那就委屈你喝点牛奶吧。”
不料贾静怡又是摇了摇头,万波平疑惑地问道:“牛奶哦,牛奶,也不喝?”
贾静怡轻声地说道:“我怕闻到牛奶的味道。”
“啊?!”万波平惊讶地叫了一声。不过,他知道,既然她不想喝,也就不能勉强。他想起现在已经十二点过了,别人都吃过中饭了,他忙说:“那,我去买饭。你说,想吃什么菜?”
没料到贾静怡还是摇了摇头,照样很轻声地说道:“我不想吃,你去吃吧。”
“不想吃?那怎么行?”万波平着急地说,“总得吃点吧。少吃一点,行吧?”
“真的吃不下。”贾静怡坚持说道。
“吃不下,也得吃点啊。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啊?”万波平很是着急地说道。
“那,那就给我买碗粥来吧。”贾静怡见他那么着急,想着要吃,就吃点粥好了。
“粥?哦,粥也行。”万波平总算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跑去买饭。
下午三点,医生和护士再次过来,领着贾静怡去手术室做了第二次洗宫手术,回来又给吊上生理盐水。
让万波平开心的是,晚上,贾静怡肯吃饭了,万波平给她打的是蘑菇炖鲜鸡。他们开始有了说笑声,颇有大战之后,胜利的喜悦之气。
不想,邻床的那位妇人开始和他们聊了起来。还问他们:“你们哪里人啊?”
万波平很奇怪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出于礼貌,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回答。所以,他谎报一个地名,就是他在填表时随意写的那个。也替贾静怡说了谎,贾静怡望着他,会意地报以一笑。
“哦。那离这儿也不是很远。”妇人说道。
“是的。”万波平应和道。
“这回,你们,可长大啦!”妇人不无感慨地说道。
万波平心里一怔,他从妇人的话里听出了些别样的涵义,原来这些陌生人全都看在眼里,自己的学生身份绝对瞒不过她们。但是,对于妇人的这一句,他无法表示什么,只能选择沉默。贾静怡也听出了妇人的弦外之音,她见万波平没有接话,她就笑着对妇人说道:“我们,本来就不小了。我都二十三了,他二十四。”她明知道自己是在说谎,但说得有板有眼的,说得不慌不忙。
但是,越是强调年龄,越是在掩饰自己的身份。万波平为此感到着急,心想,聪明的贾静怡,你这可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妇人嘴角一笑,收起,很是诚恳地说道:“以后,还是要注意注意。女孩子的身体,经不起再多几次这样的伤害的。”妇人显然是早就看不过眼了,忍不住要给他们几句忠告呢。
“谢谢。会注意的。”万波平颇为真诚地道了个谢,抢过话来,免得贾静怡再露马脚。尽管,他也很清楚,四天下来,妇人早就把自己看得很透彻了。
“那就好。”妇人回道,“不过,你们可别嫌我多嘴。像你们这些年轻人,快乐的时候,真的要多加小心。我建议你们多一点了解避孕的方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爱惜好身子,尤其对于女孩子。”
妇人说话的时候,显得特别真诚,把万波平看了看,又冲贾静怡深切地望了望。这回,贾静怡够聪明,向妇人道了声谢谢,就问她是哪里人,为什么住院之类的,把话题给引开了。
妇人的话,让万波平觉得很受用,他觉得妇人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他知道这会儿不能真的去问她关于避孕的事。不过,他心里想着,回去可真的得多多留意,适当的时候,找个可靠的人问问,就最好不过了。
晚上,他们挤着睡到第二天天亮。第二天一早,吃过米粥早餐,护士说贾静怡可以出院了。他们就立即高高兴兴地去结了账,补交一百多块,拿了一些消炎药。收拾好东西,他们如释重负地离开了医院。
走在宽敞干净的城市街道上,贾静怡开心地对万波平说道:“来都来了,也不逛逛,就太可惜了。”
进城五天了,归心似箭的万波平望着想要逛街的贾静怡,疑惑地问道:“啊?你还想逛街?”
“来都来了,不逛逛,回去会后悔死的。”贾静怡想逛街的念头,非常强烈。
“你身体吃得消吗?你可是刚刚才出院啊。”万波平不无担心地说道。
“我知道。没事,走慢点,就行。”贾静怡还跳了跳,笑着说道,“你看,没事吧,我都能蹦蹦跳跳呢。”
“可是……你需要休息。刚出院,怎么能到处乱跑?”万波平反问道。
“逛街,也是一种休息啊。我也没到处乱跑,我们是慢慢散步,边走边逛嘛。”很明显,贾静怡在试图说服万波平。
“慢走也是走,也会累人的。”万波平强调说。
“你是不想陪我逛吧?你想回家了吧?”贾静怡收起笑容,一针见血地说道,“可是,一百步与五十步,有什么区别?反正,你已经出来四天了,现在是第五天了。今天,你早回去晚回去,都是第五天。该挨骂还得挨骂。”
“不是这个问题。我挨骂都无所谓了。关键是,你的身体啊。”万波平故意用关心她身体来做解释。当然,他自己也知道,贾静怡说的确实也很对,自己的确是想早点回家了。
“哈哈,真的很谢谢你。”贾静怡笑着说道,“如果,你真的心疼我,就陪我逛逛吧,我有什么,你在旁边,也好有个照应。”
看来贾静怡想要逛街的念头,已成决心。万波平只好勉强答应了:“那……算了。还是陪你逛吧。不过,话说在前边了,只逛到十二点。”
“去掉十,二点。逛到二点,我们就回去。坐一个半小时的车到镇上,然后再各自回家,时间刚好。”贾静怡开心地说道。
“唉!服了你。”万波平只好做出退步。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你对我最好了。哈哈。”贾静怡爽朗地笑了起来,随即迈开了轻盈的步子。
“前面有个水果铺,我们买点水果吃吧。我现在超想吃水果,真走运。”贾静怡兴奋地朝万波平说道,说着就朝水果铺走去。
这家水果铺,占一个店面,里面整齐地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店外,还搭了个棚,棚下又加摆了一排由高到低呈阶梯状的水果架。万波平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水果摊位,镇上卖水果的,都是在街边摆个摊,卖诸如苹果香蕉梨子等有限的几样水果。这家水果铺,真是让万波平大开眼界,种类繁多,样样新鲜,还明码标价。万波平心里暗想,城里真好,水果都这么丰富,这么新鲜。
贾静怡弯下腰来,在水果摊上寻找着。她不是在寻找,因为她没有想好要买什么。她只不过是在挑选,说挑选也不太恰当,她不是一样一样或者一个一个地在比较和选择。她仅仅只是在这琳琅满目,新鲜诱人的水果世界里,感应着水果对她的生物电波。红红的草莓最终俘虏了贾静怡的心,她选了二十几颗又大又红的草莓,心满意足地递给老板娘去称重打价。
万波平一直站在门口一个不碍事的地方,他已经把眼睛所视范围内的水果统统给扫描了个遍,但是,他什么也没想买,他嫌贵。其实,他在镇上都极少买水果,确切的说,他有生以来就极少卖水果,家庭条件决定了他还没有买水果来吃的命。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卖水果的次数,绝对不会超过他跟贾静怡爱的次数。所以,水果对他来说,固然充满了迷惑,他甚至想把这每一样水果都尝他个遍。但是,他跟水果保持着天然的距离,就像他跟除了贾静怡以外的女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