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姬睡醒的时候，璃陌已经走了。
她睁开眼睛，有那么一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头顶是牙白色的床帐，浅蓝色的丝线勾绣着山水云图。伸手一摸，是光滑柔软的被子，细腻轻柔地贴在她身上。她坐起身，头一次，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房间。
……
璃陌的空霓殿很大，左边是书房，右边给悦姬收拾出来做了起居室。
水奴们忙忙碌碌装扮起新屋子，在空霓殿里进进出出。
几个孩子穿着厚厚的棉袄，站在廊檐下晒太阳。
“菠萝格木质的床，崖柏木的桌子，星邃城里的织纱师手工缝制的床帐寝品，石像鬼城里的石匠吹出来的五色琉璃宫灯……”
墨裳指着每样东西讲给悦姬听：“阿雪，要是我，就给你盖一座水晶的屋子，用天鹅的羽毛给你做被子。”
夜蓝说：“我也要水晶的屋子，晚上能看星星。”
青宣说：“最大的水晶洞在好远好远的红血大峡谷，你敢去吗？”
墨裳说：“我怎么不敢去？等我修炼成龙，我就掀起一场海啸，把血红大峡谷淹了，把那些妖魔鬼怪全都冲跑了……”
悦姬靠在柱子上，歪着头看着他们，上午的太阳照得她暖暖的，“那你能把我送回家吗？”
离开家大概有一年了吧，虽然两位母亲都对她客气有加，虽然哥哥姐姐都对她疏离有加，虽然父亲很少见她，虽然师父经常神游天外……她还是想回去。
……
墨裳攥了个雪球，扔到了悦姬的脖子里，“你打我啊！哈哈哈，你打不到我！”
悦姬从没打过雪仗。
她的哥哥自六岁起就独自居住，父亲亲自挑了老师，教他经史天文，音律博弈。
一个姐姐非常高傲，走路的时候头都要望着天，走到哪里都跟着一群侍女侍卫姑姑嬷嬷，她都近不得跟前。另一个姐姐自锁深闺，沉默寡言，经常多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两位母亲那里都经常托病不去请安，更别提能与她有多亲热。
像这般的玩耍嬉戏，她十一岁来还从没有过。
悦姬攥了个雪球，用力抛出去，雪球打在墨裳的棉袄上，发出噗的声音，掉在地上，散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青宣撅着屁股将雪使劲儿地攥着，冷不防夜蓝从后面推他一把，摔了个大趴趴，再起来时满身满脸的雪，掸都不掸一下就追着夜蓝满院子跑。
阳关暖暖地照着在雪地上奔跑的几个孩子，空霓殿的上空回响着铃铛般的笑声，水奴们也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有的站在门檐下，有的站在窗子下，看着几个孩子在空旷的空霓宫中嬉戏玩耍。
寂寞了多年的空霓宫终于有了生气。
四个雪人并成一排，有大的，有小的，有圆鼓鼓的，有细溜溜的。
墨裳比另外几个孩子大几岁，个头比他们高，块头也比他们大，堆得雪人也是最大，最高。
“你们那都是小角色。”他指了指另外三个雪人，又指着自己堆的雪人：“让你们看看我哥！看到没有！这就是我哥！这就是咱们鲛族的大太子，将来的海国国王啊！多高！多壮！”
他一边高亢地说着，一边激动地比划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另外三个孩子，齐刷刷地安静了，夜蓝拼命地眨着眼睛，青宣张口结舌，阿雪紧抿着嘴唇。
他猛一回头，身后站着一个人，青衣蓝衫，宽袍广袖，镶嵌着月牙白宝石的高冠下一头月银色的长发飘飘，一双幽蓝的眼睛因为阳光的照耀而微微眯起……
“呃……”墨裳用微颤的手指着高大的雪人“大哥你看我给你雕了个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