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铭记忆最开始的地方,是雪夜的一个街头。
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家在何方父母姓甚名谁,甚至连自己到底几岁都不知道。唯一的记忆就是,自己叫叶铭,自己在街头。他就像街边的一颗无名小草,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就那么孤独的在这个世界流浪着。
身上衣服变得破破烂烂,印象中的上一顿饭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饥寒交迫的他无力再迈动自己那早已变得艰难的脚步。叶铭找了个风雪比较小的墙角,蹲坐了下来,漆黑的脸庞和变得漆黑的衣服仿佛即将和着夜色融为一体。他知道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或许他短短的人生旅程将和许多幸福的人一样如童话故事般结束,只不过轮到他时这本童话集只剩下最后一种选项了,那就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好冷。”叶铭打了一个冷战,风向改变了。原本的庇护所变得不再安全,但叶铭却只剩下发抖的力气了,已经无法再移动到其他的墙角。
“阿嚏。”那不是叶铭的喷嚏,这原本罕有人迹的胡同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但那人比起叶铭却要好得多了,衣着不甚光鲜,但在这寒冷的隆冬里也勉强可以算是得体,但不知道是他体质较弱还是有什么疾病,尽管他穿的很厚,但还是不停打着喷嚏。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属于扔到人群里分不出来那种。唯一的特点就是他的身形猥琐,明明长得不算矮,但总是不自觉的佝偻起身子,眼珠滴溜乱转,带着那不怎么正经的眼神四处打量,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他就这么一路学沫踅摸着一路向远处走去,没有几乎与夜色和雪景融为一体的叶铭,直到叶铭抖了抖脑袋,将头上的雪抖落下去,那个人这才发现角落里还蹲着一个孩子。
“想活下去吗?跟我走吧。”那个贼眉鼠眼的人说。
叶铭当然想活下去,并非是因为他对生有多么大的渴望,只是因为他找不到死去的理由,而他也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死去,仅此而已。叶铭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怕那个人看不见,不过这样的动作也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精力,甚至还没有看到那个人作出回应,叶铭就此晕了过去。
....
叶铭至今都不知道该感谢那个人还是该恨那个人,他把叶铭从地狱中救了出来,又亲手把他送入了另一个地狱。他把叶铭以低廉的价格卖给了一个职业乞讨的团伙,而在这过程中叶铭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团伙里也有不少和叶铭年龄相仿的孩子,他们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被当做货物一样贩卖到这里。他们来到这里后唯一的工作就是要饭,装作各种各样可怜的样子去要饭,然后把要饭所得交给这个团伙的首领,任七,如果要不到规定数额,就要遭受一顿毒打。有的不够可怜的孩子,任七就让手下出手,让他们变得可怜,最常用的方法就是划烂胳膊然后让伤口化脓,不过他从来不在腿上做文章,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仁慈,这是因为骨折不良于行会让要饭效率慢不少。但所幸的是叶铭并没有收到这种待遇,因为他因为在街上流浪许久营养不良,所以十分瘦弱,可以说他身体的形状就是骨架的形状,所以即使不“做手脚”也能要到不少钱。要来的钱只有很少一部分用来维持孩子们的基本生理需求,几乎每天吃的都是稀到看不见几粒米的稀粥和洗都懒得洗少得可怜的熬白菜,不过这里依然有些例外,那就是那些营养不良瘦可见骨的孩子们,比如叶铭,任七怕他们死了所以给他们的饭菜一般都会稍微加点量。孩子们最开心的就是各地乞丐团伙首领聚会的时候,虽然只有五六个人,却总会找个大饭店定一桌根本不可能吃的完的酒席,只为了证明自己是乞丐头头而不是乞丐。然而这样就会剩下很多饭菜,这些任七不稀罕去吃但却又不想浪费的剩饭剩菜就会分成一个月左右落到了叶铭他们的肚子里。
像叶铭这样营养不良的孩子,任七又恨又爱,有时恨不得他们多一点,有时又希望他们少一点。因为营养不良是天然的,不可能用任何手段伪装,所以一般能要来比其他孩子更多的钱,而且还不用担心他们会跑掉。但他们要比其他孩子吃的更好,而且不能打,因为他们瘦弱不堪,打一顿很可能就要死人了。
幸福吗?不幸吗?叶铭也说不清楚,他不知道在街头流浪等死好,还是在这个活地狱好,这里虽然不太可能有生命危险,但叶铭却感受不到自己作为一个人类而存在。他讨厌那些给他钱的人,因为他能读懂那些人虚伪的眼神,他知道在他们眼里自己只是体现他们优越感的东西罢了,那廉价的同情中带着洗不掉的侮辱与讥讽,在他看来乞讨只是一场肮脏交易罢了,叶铭出现在他们面前抛却尊严然后让他们获得优越感,然后他们满足了就付钱。他更讨厌任七,任七从来没有把他们当做同类,叶铭他们只是替他赚钱的工具罢了,任七不打他,还给他吃给他住只是因为这件工具太脆弱所以要好好保养,并不代表他就把工具当做自己的同类了。
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精神上的一次折磨,尊严被践踏,人格被磨灭,连生理上的需求都压榨着每一分可能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供应。叶铭仇视着一切,憎恨着一切。
他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他想了一个很简单的地方,在街上哼着歌,说是歌,其实只是三短三长三短的简单旋律而已,不过路人们没有发现,倒是被任七派来监视他的人发现了。
“哦,还打信号,三短三长三短,sos是吧?你他娘的真当老子的手下都没上过学?“任七不屑于叶铭的这种小计俩,他见过的方法比叶铭这辈子可能想到的都多。”看来得给你点教训了,不过你这么瘦弱,还不能打,怎么办才好呢。“
这时蝎子凑了过来,在任七耳边耳语了几句。蝎子是任七的狗头军师,什么败坏人品丧尽天良的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任七眼前一亮:“好,就这么办,来人,给这位少爷安排个单间,给我好吃好喝供着,这几天可以不用要饭了。”
说起来仁慈,其实这才是是最最严酷的惩罚,说是单间其实就是个禁闭室,没床没被没光源没窗户,什么都没有,在里面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可能出现的各种并不怎么可爱的小动物,甚至在里面过了多久都不知道,叶铭没有亲身体验过这样有多恐怖,但但凡进过单间的人,就再没想过逃跑。
叶铭如小鸡一样被任七的手下提了起来,又如扔什么气味难闻的垃圾一样被丢进了”单间“
“痛痛痛。”叶铭的身体与地面来了次结结实实的碰撞,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骨骼都在吱吱作响。
“死了没,没死老实呆着,瞎叫什么。”任七手下的声音冰冷而又无情。
不过还没等到叶铭回答,门就被从外面关了起来然后哐啷一下上了锁,根本就没有想让叶铭回答的意思。
“现在干什么呢?呵,“叶铭苦笑了一声。”是时候为自己的年轻付出代价了。难道还指望这么简单弱智的方法就能逃出去吗?“
“从前啊。有座山。。。”就在这时,叶铭背后的墙里传来了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