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水色起了个大早，跟绿丫在屋子里嘀咕了很久终于把传说中的合同拟了出来。大意还是跟她昨日与絮语的一样，只是附加上了合同的限期。
水色得意洋洋对上绿丫茫然的脸，柳眉挑挑小嘴儿瘪瘪。“有话你就问呗，又没让你憋着。”
于是绿丫一手还握着毛笔，一手指向水色手里所谓的合同说：“这个不懂！”
“不懂吧。原本就没指望你能懂啊！”
绿丫嘴抽，偷偷地学会了水色翻白眼的本事，暗腹这不是你让问的嘛。
水色见绿丫小脸又拉长了，嘻皮笑脸凑了上来，贼兮兮地说：“卖身契见过吧，这个就是！”
绿丫听罢，很不解地问：“小姐昨日不是对絮语姑娘说不要她的卖身契的吗？”这变脸的速度真快啊。况且卖身契她的确是知道的，可一到了小姐这里就不是那个味儿了，就跟她之前写的休书一样，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绿丫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想啊，小姐我现在也算是半个商人了，哪有商人不奸诈的。我是说过这话没错，你家小姐我当然没要她一生一世的卖身契，我不过是要了她一年而已。”水色将墨迹吹干，一边细细又看了一遍，一边毫不吝啬说：“绿丫啊，你这手字越写越赖看了。”
绿丫搁下笔很识相的没往下接话，别看小姐是在跟她说话，看她笑得眼睛都挤到一起去了就知道此时不知又神游去了何处。看来绿丫在水色的摧残之下终于学会了处事不惊了。其实呢水色正如绿丫想的一样，她一门心事都在这合同之上了，她这合同写得巧妙啊，说是一年没错，后面不过是加了句：若是当事者未能及时主动与雇主解除合作关系，则自动再续一年。
嘿嘿，直到水色看满意了把合同收了起来，绿丫才说：“那今日要做什么？”
“继续招人。”说完若有所思地睇了绿丫一眼，“绿丫啊，你那点小心事就收起来吧，别跟我说你到现在还想拦着我。木已成舟只待水到渠成，小姐我是成是败就在这一举了，若是成了你我都好，若是败了咱们就等着沿街乞讨去吧，谁也甭指望。所以……”水色勾了勾手指，绿丫不疑有它地靠过去，“干活去！”
一直到绿丫一脚踏进未名居，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小姐居然捉弄她。绿丫很悲怆，咬着嘴唇，小脸皱褶得可以夹死蚊子了。
“绿姑娘早！”
“呃，早！”
阿寺不知何时就站在她身后，惹得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只是阿寺显然未发现不妥之处，恭敬地说：“夫人何时来？有好些人已在院中等候了。”
绿丫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学着水色的样子，拖了把椅子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趑趄。阿寺站在后面望着她凌乱的步子，心想还是夫人的动作比较帅气，这绿姑娘明显地跟椅子有仇似的。
水色拿着合同凭着她让人晕头转向的口舌，自然是十分顺利地让絮语签了字。并且交待她在此练曲弹琴待到开楼那天来个满堂红。絮语并不多言只是笑着点头应下。
于是水色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悠哉悠哉往未名居里走，只是还没走几步就被人给拦下来。
“哟，这不是叶少爷么，好久不见啊。”水色扬起自认为阳光般的笑靥，对上叶空尘的玩世不恭，心里则想好狗不挡道，挡道的不是人。
“色色你可让我好找，”叶空尘本就含春的脸一见水色笑容满面，立即就黏了上来，“上回你还邀我去喝茶的，色色你看咱俩要不要去坐坐？”
“成啊！”水色笑嘻嘻地应下，眉都没皱一下。
叶空尘眼睛一亮，就要去抓水色白嫩白嫩的小手。水色瞧出他的意图不着痕迹地抬起手，将垂在胸前的发丝撩到耳后。边走边问：“叶少爷一会儿要去哪里乐乐？”
“色色看你说的，能见到你我已心满意足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了解么，我对你心一如既往，情真可鉴！”
水色哆哆嗦嗦，若是古代也能挽起袖子，露臂露腿的不难发现她此时已竖起的寒毛。她抿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咒骂出声来。哪想叶空尘见她不言不语，以为她还在生他的气，于是他就急了。
“色色，天地良心。我为了你被那讨厌的白净整得拉了几天肚子，人都瘦了好几圈了。你看看，这里的陷进去了。”说着跳到水色面前拦住她的去路，捏着下巴就往她面前凑。
水色点点头，镇定地说：“嗯，是瘦了，你有心了。”
“可不是嘛，这白净就是奸商。色色你可不能什么事都依着他，该闹腾的要闹腾，该耍泼时也不要跟他客气。更不要被他三言两语给骗了去，他满肚子的坏水，见不得别人好！”
你不也没差嘛！水色无语地翻白眼，扯开皮笑肉不笑，“叶少爷若是不嫌气，不如去我的小楼里坐坐？”
“咦？什么小楼？”叶空尘被挑起了好奇之心，换来水色又一记白翻，少爷您就装吧。你好端端地哪里堵人不好，偏偏跑到水府外面来堵，若说你是无辜的小姐我还真不信。只不过让水色纠结的是这白净居然这么沉得住气，休书的事都那么久了，他居然不闻不问，看来他是巴不得她早点滚蛋了。
叶空尘见水色走了神，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色色，听说水老爷他……”
“人死不能复生，请节衰顺便！”水色眼也没抬顺口接下，脸上平静无波。水老爷的后事她办得很低调，相信没几个人知道，可是他叶空尘却知道了呢，可是水家的姑爷却不知道！水色转念又一想，也是哦，就算白净什么都知道那又如何，他们现在可是大路一条各走各道两不相干啊。
“色色，你从白家搬出来了？”
嘿嘿，绕了半天你终于绕到重点上来了。水色挑起眉依旧不动声色，“我不明白叶少爷的意思！”
“色色，你若是不介意……”
“我介意！”果然是没安什么好心。水色的耐心消散尽矣，“叶少爷若当真是来喝茶的，小楼里随时欢迎。但丑话说在前面，水色恶妇一枚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叶少爷若不想惹上嫌事的话，还是多多掂量为何啊！”
叶空尘果然收起玩劣，诧异地看了水色一眼，然后老实安静地跟在水色旁边走着，再也不多话一句话。直到到了未名居，水色这才又笑开，“叶少爷请吧！”
“夫人好！”
刚一踏进楼里，水色着实吓了一大跳。面前十步开外的地步，正立着一排姿态各异，仪态万方的女子，环肥燕瘦，莺声燕语。水色愣是半天才反应过来，这绿丫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她心甘情愿认命接受事实也才半天的功夫，招贤纳士的本领不错嘛。
水色满意地点了点头，毫不意外看到叶空尘傻愣在原地的样子。水色轻嗔：“姑娘们果然千娇百媚，看把叶少爷迷的。俗话说得好，千金难卖美人一笑，叶少爷你今日能见着这么多美人嫣然笑貌是否也该表示一下？”
开楼做买卖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水色当然也不能客气，管它是不是开业了，能捞到银子那就是本事！叶空尘起先的不自在，在水色的调侃中也已恢复自如，只见他毫不吝啬的伸手入怀，掏出银票。水色嫌气地瞟了一眼，瘪嘴，“叶少爷忒小气了，今个儿特意站在这里迎接你的美人可是十位啊，难不成你认为她们每位一笑就只值区区十两银子么。水色要为姑娘们抱不平了，叶少爷是认为姑娘们不够漂亮伺候得不好么？”
说罢又转过头对着众莺燕蹙起眉，“本事没到练到家就不要出来丢人显眼，这不是让叶少爷扫兴而归吗？”
众人不解其意，面面相觑。还是绿丫了解水色，跟了她这么久终于学乖了一回，她佯怒，“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叶少爷伺候好了。”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立即迎了上来围成一团。叶空尘手里捏着的一百两银票挤着挤着就不知挤到哪里去了，到他醒悟过来人已被拉进了厢房，娉娉袅袅的身段在眼前晃来晃去，软玉温香自发自动入了怀，酒已被人强行灌了进去。
水色好心情的从地上捡起银票，光明正大的收进怀里，这才眯起眼，“绿丫也该解释解释了吧！”
绿丫连连摆手，“小姐不是我，是阿寺！”
“嗯？”
阿寺抓耳挠腮被人盯得好不自在，“夫人，不是……不是……”
“什么不是？哪里不是？明明就是！”
“不，不。夫人，是……是她们自己来的。”
“噗！”绿丫眼见他急着满脸涨红，冷汗连连，忍不住喷笑。水色冷眼一扫，她连忙转过身去，肩膀还一抖一抖的。阿寺被绿丫这一闹愈加不自在了，干脆低下头等着挨骂。
“阿寺啊，我当然知道她们是自己来的，难不成是被你拐的骗的抢的？”
“不，不是，不是的夫人！”阿寺又急了，喊冤叫屈却偏偏又不知如何解释，水色没辙了摇头吩咐道：“你去把外面的招聘启示撤了吧，再把门关上暂不招人了。楼上的也还没完工，今日既然叶少爷包了场子，就不接待别客了。哎，等等招人的那个还是先别撤了，若有人问起就说姑娘的不要了，要端茶倒水打杂的。”
说完拎着绿丫去了后院，留下阿寺一人愣在原地，一眼看到未合上门的厢房里围得手忙脚乱衣衫不整的叶少爷，又望了望水色离去的方向，不解地抓了抓脑袋。绿姑娘不是说还没有开业么，怎么就有人包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