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也不知这皇帝是怎么想的,给自己选女人进宫居然将日子挑在了落雪的冬日,数九寒天的,再窈窕美丽的女子也得将自己裹成个球,薛丝菀跺跺脚上的雪钻进了棉帘子后面,屋子里烧着炭,一进来就闻到浓浓的烟味儿,丝菀咳嗽了几声欲出去透透气又害怕冷。
跟着她进来的胡桃顿时横眉立目,点着上前给小姐暖手的雪梨破口大骂,“没长心肝儿的废物!屋子里待久了脑子被猪吃了你!还不去将窗子支开!当心姑娘头疼了把你撵出去,叫你跟着老子娘一起沿街要饭!”雪梨脖子一缩,迅速将汤婆子塞进丝菀的手里,一溜儿小跑地去开窗,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夹着尾巴逃跑的小猫,可怜又可爱。
丝菀搂着汤婆子冻得僵硬的手指缓和了些,胡桃骂完雪梨来到桌边一摸茶壶脸色又是一变,丝菀见状赶紧拦着她,“不要紧的!我刚在大姐姐那里喝了一肚子茶,到晚上都不想再喝茶了。”谁知道她这不拦不要紧,刚提到大姐姐就招来了胡桃的一通抱怨,“大姑娘也太不晓事,姑娘天不亮就顶着雪去见她,硬是让她拖到快中午才出来。”
丝菀将手中的汤婆子转了转,“大姐姐身子不好,现在天气这么冷,贪睡也很正常。”别人都能说大姐姐的不是,只有她这个嫡亲妹妹说不得,虽然心里也有气,但忍了这么多年丝菀早就练出了一套忍功。
“夫人也是,都中午了也不说留姑娘吃饭,这心眼儿忒偏了!”胡桃的这句话是嘀咕出来的,但还是教耳聪目明的薛丝菀听见了,她瞪了胡桃一眼,胡桃赶紧捂住嘴巴,圆溜溜的大眼无辜地瞅着丝菀,丝菀有心教训她,但是母亲偏心大姐姐是阖府上下人人心中有数的事实,胡桃说出来也没什么,丝菀不禁想象着胡桃当着母亲的面儿说她偏心,母亲会有何反应。
丝菀正发着呆,棉帘子一挑屋里多出一个人,来人身长玉立,眉清目秀,气质清越,端的是个美男子,“四叔?你怎么来了?”
四叔是父亲的幺弟,今年方十六,只比自己大了四岁,父亲一直将他当做亲子来教养,是这个府中除了自己的亲弟弟最受宠的男丁。这个时候虽说快中午了,但是学堂一般放学很晚,夫子总觉得不撑到时间就显示不出自己的认真负责和学生的勤勉好学,四叔这个时候来找自己,难道是逃学了?
窗子支开了一会儿,屋子里的烟味儿没那么浓了,薛昀调整了呼吸尽量让自己少吸些烟气,他看了侄女儿一眼,果然是少有的‘女汉子’,居然待在这种烟雾缭绕的环境里这么久也不说难受,“见过你母亲了?”大哥和大嫂的选择他心里明白,就怕丝菀想不通,他今天特意向夫子告了假来开解开解小侄女。
招待四叔的茶当然不能是凉的,不然就是不尊重长辈,丝菀戳戳雪梨,“还不去给四叔煮茶,把我这里最好的茶拿出来。”“哎!”雪梨脆脆的答应了,薛昀摆手想拒绝,但是小丫头腿脚利索,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雪梨就跑了出去。
“四叔可知道兵部尚书的长子?”这是母亲第一次告诉她,可怜是在姐姐门口站了那么久才得到的消息。薛昀在听到兵部尚书的时候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丝菀细心观察下自然没有错过四叔的微表情,难道母亲给她定的夫婿不好?
薛昀不能将自己的揣测告诉丝菀,那样不仅对她的婚事没有好处,反而给她平添忧愁,不如不说,薛昀内心挣扎了一番后装作不甚了解的口气随意道,“兵部尚书位极人臣,且年近四十风姿不减,可想其子必定是芝兰玉树翩翩公子,这下丝菀不用发愁姻缘喽。”薛昀没有编瞎话,他见过兵部尚书的长子,其人的确跟他说的一般身姿挺拔容颜俊美,配丝菀是配的上的。
丝菀听到什么芝兰玉树翩翩公子就羞红了脸颊,即便打趣她的是亲密的四叔她也不依,“怎么能不愁,四叔都十六了还没有成家,丝菀是替四叔愁姻缘呢!”说着丝菀斜眼偷看胡桃,这个泼辣的丫头居然也有哑声儿的时候。
薛昀苦笑,并不跟自己的侄女儿计较,“你呀,只会在我面前耍嘴皮子!”因为年龄相仿,薛昀从小就跟大哥家的丝菀亲近,这要说来丝宁比丝菀跟他更近些,但是缘分这种事可能真的存在吧,他愣是跟丝菀更加说得来,这也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丝菀在这个家里跟谁都疏离,唯独自己这个四叔可以让她轻松自在。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雪梨端着案子进来,上面两盅茶叮叮当当,“我来吧。”胡桃少见的轻声细语,丝菀又捂着嘴笑,薛昀从未见过胡桃发怒的样子,只是有所耳闻,此时丝菀偷笑的模样仿佛印证了某些传言,他的耳朵微红,声音不自觉也温柔了许多,“谢胡桃姑娘了。”这一声儿震得胡桃胳膊也麻了,手也抖了,再去端另一只的时候就有点力不从心,丝菀很善解人意地主动端起茶盅,也学着四叔的腔调调侃道,“谢胡桃姑娘了~”这次不只是胡桃,屋子里的其他几个全都酥了半边儿。
几人才笑罢,一个通传婆子在外头喊,“四老爷可是在三姑娘这里?”这些婆子们平常是不会这般懂规矩的,今日见了四叔在才会老老实实站在门外传话,否则早就一掀帘子进来了,哪管丝菀在做什么。
“进来说话。”婆子低着脑袋迈碎步走到几人跟前儿,“四老爷好,姑娘好,老爷喊四老爷去问话,并说三姑娘也要跟着去。”
“我?父亲找我说什么?”不怪丝菀惊讶,她的事情都是母亲操心,哪里用到去书房问话的程度,虽说儿女婚姻是父母做主,但是母亲已经亲口承诺给她,想来也是父亲同意的,这多此一举的问话又是什么意思?她可不信是为了安抚自己,况且父亲少有的温情都给了大姐姐,这会儿不急着给大姐姐找宫中的嬷嬷学宫规,找自己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