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薛家有女丝菀,贤良淑德,容止大方,深得朕心,宜侍君侧,着封为昭仪,赐住太极殿,择日进宫,钦此!”张德海亲自来宣旨,薛丝菀的面子可够大的。
薛府门前站了一圈儿看热闹的人,老百姓都想看看被皇帝看上的女人到底好在哪儿,于是都不急着走了,一个个儿就差搬个小板凳弄壶酒了。
“薛姑娘,哦不!薛昭仪娘娘!接旨谢恩呐!”
丝菀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旨给砸晕了,不止是她,薛父薛母都是一脸复杂,能让皇帝亲自下旨选进宫的女人,在大夏朝,丝菀是第三个。
“菀儿,还不接旨!”不管心中如何翻江倒海,面上薛平依旧喜气洋洋,这是当官儿的门面功夫。
父亲没指望了,丝菀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薛母,薛母不忍心看丝菀这副绝望的可怜样子,但她能做什么呢,抗旨不尊是要砍头的大罪!薛母缓缓转过头去,丝菀见此已是心中明了,入宫为妃恐是无法抗拒了,除非她死,可她死了又有何用,连累了父母不说,大姐姐的仇也报不得了。
丝菀朝圣旨拜下,颤声道,“民女薛氏丝菀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喊道最后声音几乎是嘶哑的,薛母忍不住低下头啜泣,薛平也暗自抹泪。
原本女儿入宫为妃是全家的大喜事,可薛家没人笑不说,还偷偷掉泪,这本是对皇帝的大不敬,可谁叫丝菀是景帝的新宠,张德海惹不起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腆着个笑脸殷勤地扶起丝菀,“薛昭仪娘娘快请起,这是圣旨,可要保存好了!”
昭仪娘娘,呵!不过是个妾,只因为所服侍的男人地位崇高而被人巴结罢了,丝菀心中一片冰凉,她平生所愿不过与相爱之人携手白头而已,为何就这么难!心爱之人下落不明,自己却成了别人的新妾。
从接过圣旨到被人扶上轿子,丝菀全程如同一个木偶,薛母不舍女儿,跟上去想再跟女儿吩咐几句,奈何她身边挤满了宫人,已经没有了她母亲的一席之地,场景之热闹喧嚣与一年多前丝宁进宫时的冷清完全不同。
接人的队伍渐行渐远了,薛府门前就像盛开到极致的花,随着日暮的到来迅速枯萎,薛平看着夫人一瞬间佝偻下去的背,有种感同身受的淡淡情愫萦绕上心头,“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别白替她操心了!”
薛母像被人抽去了骨头,说话都有气无力,“你说的容易,你还不是一样操心?懒得跟你说了,我得问问丝媛去,昨日她陪菀儿去的诗会,怎么就菀儿出事,她倒没事儿人似得?”
“算了吧,菀儿都进宫了,你再计较这些有用吗?!”薛平就是受不了薛母这个白较真儿的劲儿,甩甩袖子去了松涛院,今夜他是睡不着了。
景帝看着闯进来的女人,强压下心底的不耐烦,“皇后来找朕可有事?”皇后忽略掉景帝的若即若离,亲密第贴上景帝的胳膊,“皇上的意思是无事就不能来找皇上?”
景帝皱眉,“朕不是这个意思。”说着转身坐回御座,皇后没了重心差点摔倒,登时脸色就不那么美好了,“皇上对臣妾越来越敷衍了,莫不是因为要迎新人进宫?”
景帝将奏折啪的合上,“你逾越了!”景帝的严厉彻底刺痛了皇后,她不顾往日经营的稳重形象,眼含热泪控诉道,“自宁美人死后,皇上对臣妾一日冷过一日,甚至不愿踏足翊坤宫,皇上误会臣妾,臣妾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只求皇上想想结发誓言,再想想,臣妾到底是怎样的为人,这么多年可有因为妒忌而害过人?”
从没见过端庄稳重的皇后这样失态,饶是阅历丰富的景帝也不禁动容,“罢了罢了,这件事朕不会再调查了,你也别再纠结此事!”得了他的保证,皇后破涕而笑,“皇上信任我就好!”景帝冷笑,“朕答应你不再调查,你也要答应朕一件事。”景帝如此语气令皇后心中不安,勉强笑道,“那当然,皇上吩咐,臣妾不敢抗旨。”
“薛昭仪没有经过教导,初次进宫不免慌乱,你挑宫里最好的宫女和嬷嬷太监各十个,送到太极殿给薛昭仪用,另外,看好后宫诸人,无事便不要去太极殿逛了。”
皇后听景帝的意思,他是让自己承诺在宫里做薛昭仪的保护伞,景帝此举犹如挖皇后的心,一阵阵钝痛令她笑也笑不出来,“臣妾,领旨!”
翊坤宫,随着皇后的描述,玉秋面色渐渐凝重,“如此说来,皇上很可能已经对薛昭仪动了真情,娘娘!若真是如此,咱们必须尽快除掉薛昭仪,否则,待她站稳脚跟,必成娘娘的心腹大患啊!”前朝有不少宠妃将皇后拉下马的例子,玉秋不由得心惊胆寒。
卡擦一声,皇后气的又摔了一个杯子,“除了她?非但不能除她,我还要费尽心机保住她!”“这是何苦啊,娘娘?”皇后眼中憋了一天的泪珠子终于断了线,“何苦?那小贱人如今正得圣宠,我若是触其锋芒必被皇上厌弃,况且她父亲在朝堂上追随我父,于情于理我都该拉拢她!”
“这倒也是,既然她对娘娘有用,咱们就留着她,不过不能使她太得意了,娘娘一边拉拢她,还要一边打压她,最好能将她控制在手心儿里。”玉秋给皇后出主意,见皇后细听了,才又安慰道,“娘娘不必太悲观了,奴婢刚才只不过是猜测,更何况自古帝王多薄幸,她即便得宠又能昌盛几时呢?娘娘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没有人能取代娘娘的!”
“再说了,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以色侍君,色衰而爱弛!明年又是大选之年,到时候新人源源不断,不怕挤不掉她!”皇后心中稍定,“那小贱人今晚便会入主储秀宫,你有什么办法可以使我下下她的威风?”
轿子晃动,密闭的空间斩断了丝菀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以前的一切都仿佛跟她没有关系了,不管是忐忑不安的薛父薛母,还是看热闹的平民百姓,都在轿子的前行中被甩在身后,再也不会回来。
直到这一刻丝菀才发现自己没有一件物事儿可以用来纪念他,才明白,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里的无奈辛酸,那时节,他们何曾想过荆门一别便是天涯海角难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