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爸做生意被人骗，赔得精光还欠了一大笔钱，现在躲外面藏起来了。债主都聚在她家，她应该没回去。”靳慕白手上还握着手机，应该也是才问到的情况。“老孙说学校附近有好几家酒吧，爱和大学生牵扯的生意人喜欢去那里。”
一丝无力感浮上心头，钟小念撇撇嘴，“她室友也这么说……”
只希望她还没来得及做傻事……
找到大学城后街第一家酒吧，车窗才滑下，闷热的热风便扑进车内，空气变得粘稠，呼吸也像是陷入了棉花里吃力起来。
“你留在这里看着进出的人，我进去找。”车窗又关上，靳慕白打开了车顶灯。
钟小念点点头，一直没吃东西胃饿得有些疼了。她死死盯着周围的酒吧大门，就在靳慕白进去不到三分钟，小嗳就从对面的酒吧里走出来。
穿着她最爱的那条chanel蕾丝裙，虽然脸上的妆容过分妖娆，但借着门口灯光钟小念看得清楚，真的是她。
明显喝得有些醉了，走路都踉跄。她软软地靠在挺着啤酒肚的西装男人身上，任由他的手在她背上胡乱游走。男人在等门童把车泊过来，粗着喉咙骂咧了几句，小嗳仰着头嘻嘻地笑。
钟小念看得心疼，眼看男人的轿车开了过去，她着急地跳下车，跑过马路。
“小嗳——”总算赶在上车前拦住了她。
被中年男人揽在怀里的身子一颤，苏嗳转过头飞快地瞥了眼钟小念，脸色陡然一变。
“认识？”中年男人问，不客气地把钟小念打量了一遍，“你姐妹？”
“不认识。”苏嗳摇摇头，推开男人的手就往车里钻。
“小嗳！”钟小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闻到她身上刺鼻的酒味，有些气，“你跟我回去！”
她果然是跑到这些地方来，喝得醉醺醺不说，还要跟着这老得可以当她爸爸的男人一起坐车离开，她这简直是在糟蹋自己。
苏嗳一抿唇，用力甩开钟小念的手，“你干嘛啊你？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你滚。”
钟小念措手不及，被她一推倒退了几步，高跟鞋踩歪台阶，咔嚓一下扭到了脚踝。她弯下腰按住抽搐的脚筋，看到苏嗳要上车，忙狼狈地扑上去把她抓住，吸了口凉气，“小嗳，你必须马上跟我回去。”
“喂你——”苏嗳看她痛到扭曲的脸，抓着车门有些愧疚地站住了。
还没上车的中年男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捏住钟小念的手腕往边上一甩，把苏嗳往车里一推，“磨蹭什么，我房间都开好了。她不去，你替她陪我啊？”
“混蛋！畜生！你不怕有一天有人这样欺负你女儿啊？！”
钟小念趔趄着像个泼妇地大骂，要死了，越是着急越是摸不到包里的防狼器。脚踝又疼得要死，她又急又痛，眼泪差点就滚出来。
“怎么了？”温厚的大手扶住她紧绷的肩，靳慕白以为她被打了，托起她的脸上下检查了一番。目光一晃落在她红了的眼眶上，他脸色一沉。
好险他总算来了。
钟小念放了下心，指着还没开走的轿车叫道，“靳慕白，我脚崴了，你帮我把小嗳拦下来。”
靳慕白抬起头往车的方向看了眼，“不用了。”
几步开外，苏嗳下了车。她脸上映着五个指印，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看来是经过了些挣扎才从男人手中逃脱。
隔着车窗中年男人怒骂了几句，车便开走了。
“小念姐……”苏嗳抱着双肩，瑟缩地站在原地不敢走近。
“我不是故意要那么用力推你的……”她怯懦地不敢看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小念姐，对不起。”
钟小念眉头紧皱，踮着脚挪到她面前，二话不说扯着她往靳慕白他车停靠的位置走。
“有什么事，先回学校再说。”
她崴了脚，所以又托了孙教头的关系，靳慕白直接把车开到了X大小嗳宿舍楼下。
他留在车里，把空间留在她们。钟小念拉着苏嗳，就在路沿边坐下。
苏嗳始终愧疚地看着她踉跄的右脚，“小念姐，我没事了我马上就回宿舍，你先去把脚看看吧。”
“我才没事。”钟小念摸摸又肿又痛的脚踝，闷哼了声，她平稳了呼吸，故作轻松地撇撇嘴，“家里情况很糟糕吧？”
“……嗯。”苏嗳把头枕在膝盖上，怯怯地看着钟小念，“小念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其实前几天我也到酒吧去了，但是他们拿钱让我陪他们睡觉我都没答应。可是我没办法了，我家所有的钱都拿去还债了，我那些包衣服都被我妈托人拿去卖了。以后的生活费只能靠我自己想办法，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没钱吃饭，连一件便宜的衣服都买不起。马上就要放暑假，再开学就要交学费了。小念姐，我真没办法了。”
“可是你这样会毁了你自己，你知道吗？”
看着女孩眼里的无助和慌张，钟小念缓缓地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你还这么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一旦你今天晚上跟着那个男人走了，你有想过，这个污点会跟随你一辈子吗？生存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曾经最艰难的时候我甚至会觉得呼吸空气都是件奢侈的事情。为了生存，是要丢掉一些东西。奢侈包可以丢，漂亮的衣服可以丢，骄傲可以丢，自尊可以丢，那些东西丢了你可以凭自己的努力靠自己的手再一件件地挣回来，没有人会笑你。可是女孩子的贞洁要是丢了，这辈子就毁了。未来的爱情婚姻，这一生就被这团影子罩着，被人戳脊梁骨。没有人会同情你是被生活所逼，在他们挖苦的眼里那就只一个为了钱而出卖身体的人。”
“小念姐——”苏嗳羞耻得一脸通红，清澈的眼里藏不住的惊恐。
毕竟还是不成熟的孩子，做决定前根本没考虑清楚。
“接下来的生活会很麻烦。”钟小念揽住她的肩，“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你要适应没有漂亮衣服穿，不能随心所欲地玩，还要习惯不再是众星拱月的生活。不要去管面子自尊，只要肯吃苦工作不难找，就算送外卖也都能养活自己。你之前的想法赚钱是很容易，还能买漂亮的衣服来，可是你为之脱下的那件‘衣服’再也穿不上了，你不会安心的。吃差些穿差些而已，不能做傻事了。”
苏嗳点头，泪如雨下，哽咽着抱住钟小念。
“小念姐姐，我好难过……我爸爸躲去乡下已经四五天没往家里打电话了，妈妈卖房子卖衣服脾气好坏，那些朋友她们连话都不和我说了。她们还当着我的面嘲笑我是穷光蛋，我以前对她们那么好啊……我三天没吃饭了，昨天吃了她们一块饼干被她们说是偷东西，我受不了这些鄙视的眼神，我觉得这比让我死还要难过。”
“傻瓜，你不是单单只为你自己而活啊！”
钟小念又好笑又心疼，拍拍她的头，“你要多体量你妈妈，她现在做的事情都是为了维护这个家。所有的压力都在她身上，心情难免会很差，你应该多替她分担一点。那些在你倒霉时候说风凉话的人都不是你的朋友，以前你的付出就当喂了狗，以后要张大眼睛识人。别管别人怎么看怎么笑话，好好地活下去才是对自己负责的事，靠自己的劳动生活并不是件丢脸的事情。”
苏嗳低着头，沉默了良久，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小念姐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开始找工作。”
“嗯，都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想通了就好。”钟小念递给她纸巾，站起身来，“迈出第一步是有点难，你有我电话，遇到麻烦或者心情不好了，随时都可以打给我。”
苏嗳往迈巴赫里瞟了瞟，凑到钟小念耳边轻声问，“他就是小念姐你心上一直住着的那个人吗？长得好好看，而且看着还挺有气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