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脑溢血,还好抢救及时,没有留下什么麻烦的后遗症。
林翠雯还在昏迷之中,被推回了病房。
一张、一张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照片,那是昨天她去停车场等靳慕白时候被拍下的。用力地撕碎,扔进垃圾桶,听到身后耳光落下的清脆声,钟小念转过身。
门口方向,靳慕白背对着她,靳舒琪捂着红肿的脸恨恨瞪着她。
主动上前替他们开了门,躲开伸来的手,“这里是我妈病房,有什么事请你们出去再说。”
深深看了眼她疲惫的脸,靳慕白收回手,推着靳舒琪出去病房走廊外,找到露台上傻站着的Joy,“进去陪陪她。”
“哦……好。”认真地打量了坐在轮椅上挑衅与他对峙的女人,Joy拍拍他肩,“你这妹妹还真了不起。”当然是嘲弄的意思。
冷眼看着Joy走远,靳舒琪回过头对上靳慕白阴沉的目光,不自觉摸了摸被他挥了一巴掌的脸,有些哀怨地红了眼。
“哥,从小到大你都别打过我,我是你亲妹妹……”
“既然你叫我哥,你做错了事我难道不能管教?”
靳慕白发凉地看着面前已经二十五岁,却像个不懂事孩子一样任意妄为的妹妹。
钟小念的任性与她对比,无非是小打小闹女孩子脾气,最不同的是她从来不伤害别人,因而可爱。而这个他从小放纵的妹妹,自私到令他心寒。
“哥哥……”舒琪放软了声音,拉住他衣袖,“我不懂钟小念哪里好,以你的条件可以找个更好的人来做我嫂嫂,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
“其他女人,你就会接受了?”靳慕白反问。
看见舒琪愣了一下,又马上装傻地点头,他不语反笑。清浅的笑,夹杂一丝不言自明的讽刺。
她不会,无论是谁,她都不会接受。
“哥!”靳舒琪困窘地咬住唇,握紧的手不停颤抖,“哥哥,你答应过妈妈会好好照顾我,你不能抛下我,你不能……”
不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么?
黑眸发沉,靳慕白握住她冰凉的手,紧了紧,最后一次重复,“你是我妹妹,照顾你是我的责任。娶钟小念,也是我不可能改变的决定。”
“不!你不会!我都听到了,昨天她问你,你根本就不想管我了!”
靳舒琪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拳头用力地垂着轮椅的扶手,乒乓作响。“一定是钟小念那个狐狸精蛊惑你的,我就知道,她什么都和抢,成绩、朋友,连你都想抢过去!你是我哥哥!钟小念她犯贱——”
“靳舒琪,立刻给我住嘴。”
修长漂亮的大手蓦地扬起,带起一阵风落在距离脸不到五厘米的地方。
靳慕白下颚绷紧,长眸里有凌冽的寒光。
靳舒琪颤了颤,却倔强地扬起吓到惨白的脸,眼泪从瞪大的眼里流了出来,“打啊,打啊,你能狠心为了其他女人打自己亲妹妹,你就打!”
她知道他是生气了,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像这样连名带姓叫过她。就算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冷待她,想让她厘清楚他们之间本来的关系,他也不曾如此冷漠又震怒地看着她。
“你当初骗小念,逼我最爱的人离开我的时候有想过我是你亲哥哥吗?”靳慕白垂下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握成泛白的灰迹,一字一句道,“你害她流产的时候,有想过她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你的亲侄儿吗?”
“你……知道了?”
逞强的眼终于流露出巨大的惶恐,靳舒琪抱着肩膀抵住靠背,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当时不知道她怀孕了,而且我也变成这样子了,是她要来找你的啊。”
那天她听到他们讲电话,害怕钟小念会带走他,只是想去阻拦钟小念赴约。
是后来出了事,听警察说出租车上乘客流产,她才知道的。
这祸是她闯下的,可是她也失去了两条腿,这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她也是受害者啊。
她的执迷不悟让靳慕白怒火中烧,托起她的脸逼得她抬起头,“你知道钟伯父为什么跳楼吗?你知道今天早上找的那个女人为什么会那样躺床上吗?你知道这五年钟小念她吃了多少苦吗?因为你偏执的自私,你算算你害了多少人……”
钟伯父是他这一生中最敬重的人。他支助他们兄妹读书,甚至还替他母亲办风光的丧事,在他面前却从来不曾有丝毫有钱人的鄙视。就连当初钟小念带他回钟家公开关系,林翠雯大发脾气,他让他先走,私底下却告诉他,有能力就带小念走。
至于林翠雯,不过只是生在富家,势力了些。
“你心疼?”靳舒琪抹去泪,冷冷地看着他,疯狂的妒意让她声音也变得尖刻,“你心疼她?!”
“是,我心疼。”不在乎她失控的情绪,靳慕白毫不避讳地承认,“我很心疼她,看着她甚至有时候我会痛恨我自己,痛恨你……”
她几乎毁了钟小念的全部,如果不是有Joy在,有林奕扬在,也许差一点以前的钟小念就没有了。
以前那个飞扬跋扈却让人觉得真实的钟小念,那么骄傲,那么明快……
五年后在会所里看见她,低眉顺目如一株卑微的杂草,他几乎没把她认出来。她蹲在那里,满脸是酒,瘦削的背影看得他心酸。
五年,她为了生计在底层经受生活的磨难。
他却怨恨,当年是她甩了他,而不肯去寻她一丝一毫的消息。
“呵呵,恨我……”靳舒琪又哭又笑,紧咬住的下唇渗出一抹瘆人的血丝,她满脑子被他的话冲击,绝望如潮水将她淹没。
她的亲哥哥居然会恨她……
她松了手,恶劣地笑了起来。
“恨我吧,没关系啊。反正你和她又不能在一起了……你不知道今天早上我把那些照片给她妈妈看的时候,她妈妈气疯了的样子……”
“靳舒琪,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
靳慕白捏了捏绷紧的眉骨,推开阳台门,毫不迟疑地走开。
到了门口,还是停下来,看了眼怔怔笑着的人,疲惫至极地开口,“周阿姨会照顾你,真有重要的事情让她给我打电话。你腿不舒服,她知道医院的电话。”
这是他身为哥哥,唯一该尽的责任了。
…………
月明星稀,病房里弥漫压抑的安静。
和看护一起帮林翠雯擦了身子,钟小念端了水盆去洗手间。
低头清洗着盆子,洗着洗着,眼前突然一黑。手抠着冰冷的池壁,发软的身体死死抵着盥洗台,两分多钟过去水柱砸在手背上的疼痛感终于真实了起来。
湿漉漉的手托住发沉的头,钟小念慢慢挪出洗手间。
高大的影子蓦地将她笼罩住,一只有力的臂膀搂住她的细腰,飘来令人心安的味道。
“来了?”抬起头,顺势抱住他的手臂。
带着她去沙发边坐下,将带来的饭盒一层层打开,靳慕白又去橱柜里取来了碗筷勺子,先盛了碗汤,“Joy说你血气不足,他给熬的山药枸杞排骨汤。”
“明天别给我带饭了,我和阿姨一起叫医院餐就好。”
钟小念看着那满满两层的饭菜,提不起心情吃。
他每天公司、公寓、医院三点来回跑,看着也累。
“你每天没睡几个小时,这样身体会垮。”
温热的指腹揉了揉她浓重的黑眼圈,黑眸凝着她又瘦了一大圈的脸,靳慕白硬逼着她再多吃一点。
林翠雯这几天没醒过来,林奕扬说是正常现象不用太慌张。钟小念请了病假,一直在医院守着,一天大半的时间是坐在床前发呆。半夜里也那么坐着,她自己都不清楚上一次去看护床上睡觉是几天前了。
“苏晟昨天到这边来出差,他心情也不太好。”
靳慕白看着她埋头慢吞吞地吃着饭,边替她夹菜,边打发时间一般说着最近的近况。
苏晟的婚礼似乎定在了下个月,他昨天其实并不完全为了公务来。只是一个小case,他手下一个行政助理就能搞定。
不过他也就单纯处理了公务,早上到,晚上就回去了。
Joy喝酒喝得少了,上一次被大杂志社的主编认出来了,这次投奔了个小杂志社,继续鼓捣他的摄影专题。
他说了很多,就是没提他们之间的事情,还有那原本提上议程的注册结婚。
仿佛心照不宣,彼此都不再提及。
突然间动筷的声音小了,直至完全安静下去。
靳慕白抬起眼,就看见钟小念握着筷子,头搁在碗边,趴茶几上就睡着了。
好笑又怜惜地把她扶起来,让她靠自己身上,睡得更舒服些。靳慕白扯来边上的薄毯,给她裹上,未曾留意,方方正正的一块小毯子竟把她全裹住了。
幽黑的瞳眸扫过上下,眉紧紧皱了起来。
原本就瘦,这一下她更像是脱了形。
低头留恋地吻了吻乌黑的发丝,靳慕白抱紧怀中累得睡着的人。也只有这时,才可以不用顾忌其他,如此这般地抱着她。
从他进来,看护就体恤地离开了。
忽然听到细微的轻响,靳慕白抬起头,和林翠雯震惊的眼神打了个正着。
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