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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沧浪隐士

任宜潇顺着声音望去,正是那个被双钩人指过的少年。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岁上下,一身灰衣,肤色略黑,眉目之间颇有将门之气,两边鬓发未束,整张脸看上去又有一种桀骜。他已经傲然站起,左手抚着桌面,右手则摸着腰间系着的一个皮袋。

双钩人骂道:“他奶奶的!小兔崽子,找死是吗?”两手抽出身负的双钩,“砰”的一声,已经敲了一下,耍耍威风。谁知少年眼神中流露着不屑,嘴角还泛起一丝轻蔑的微笑。双钩人气红了眼,喝道:“小兔崽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便挥起右手拿的钩,朝少年的面庞划去。

任宜潇刚想出手,结果发现自己根本用不着出头。少年眼疾手快,竟然已经从身上拿出一条四节棍,用第二节与第三节之间的铁链缠住了双钩人的钩,双钩人想劈劈不了,想抽抽不出,只好将左手拿的钩也挥出去。

又是一阵铁链的响动,他左手拿的钩又被少年四节棍第一节和第二节之间的铁链缠住。双钩人被制住后,不由得面红耳赤,没过多久,突然牙关作响,瑟瑟发抖,就像被扔到了冰天雪地里一样。

书生见势不妙,正要挥扇冲前,少年只是朝着他的方向拍了一掌,两人相距一丈有余,但是书生被这劈空掌打得摔了个底朝天,躺在地上还抱紧了身子。

少年冷冷道:“看你们还敢不敢!”跟双钩人与书生同一桌的另一个人早就吓了一跳,连忙作揖赔礼道:“少侠,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自作自受,还请您饶了我们吧!”少年轻“哼”一声,道:“罢了!”当即放开了双钩人的双钩。

还有一人也扶起了书生,双钩人和书生此刻方感到身子回暖,三人马上往桌子上掷了一锭银子,悻悻地离开了。在场的客人们无不为少年拍手叫好,任宜潇也不禁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任宜潇到马厩牵马时,少年也恰好牵马离开。少年精锐的目光停留在了任宜潇的驰风身上许久,道:“这马是你的吗?”任宜潇奇怪地打量了少年一眼,道:“当然啊!”少年走近,问道:“能让我摸一摸吗?”任宜潇疑虑片刻后,点了点头。

少年轻抚驰风的鬃毛,赞道:“好马!好马啊!”任宜潇得意地看着少年,曾经他还怀疑过驰风,不过近日凭借驰风,自己也比预计更快来到了山东,不禁感慨于师父的好眼力。任宜潇含笑问道:“阁下也懂相马之术吗?”

少年微笑着点头,道:“我师父教过我一些。”马上脸上便换为淡淡的悲色,道:“可惜他去年过世了!”任宜潇一怔,原来这个少年与自己有相似的伤痛,便道:“其实,家师也是不久前离世,在下才出来闯荡江湖。”

有着相似的经历,少年不知不觉对任宜潇产生了些许好感,问道:“不知大哥如何称呼?”任宜潇抱拳道:“在下任宜潇,适宜之宜,潇洒之潇。”少年也抱拳,道:“在下卫颀,保卫之卫,颀长之颀。任大哥,你可以叫我小颀。”

卫颀又问道:“任大哥,你要去哪儿啊?”任宜潇不假思索答道:“我要去泰山。”卫颀道:“我要去登州,那咱们不如一起走一阵吧!”任宜潇喜道:“求之不得!”两人牵出马后,各自翻身上马,一起赶路。

路上,两人不忘交谈。卫颀问道:“任大哥,我看你也应该是身怀武功的吧!”任宜潇一手持缰,一手尴尬地摸摸后脑勺,道:“区区小技,不值一提。小颀,话说你是怎么打败那几个家伙的啊?”

卫颀脸上露出几分得意,道:“那个被我缠住了双钩的家伙,我只不过是暗暗运行内功,真气顺着我的四节棍以及他的双钩流到了他的体内罢了!”任宜潇不解道:“为什么我看他好像感到很冷啊?”

卫颀笑道:“这是我师父教我的内功,名叫‘寒霜功’,是一门比较阴寒的功夫,所以才这样。”任宜潇恍然大悟,卫颀又道:“至于那个书生一样的家伙,我就是将‘寒霜功’的内劲真气聚集掌心,朝一点发出罢了,这招看似简单,其实还是有不少技巧的,因此它有单独的名字,叫‘冰龙掌’。”任宜潇道:“听起来挺不错的啊!”卫颀听后满面的自豪,此时任宜潇看他脸面,倒少了几分客栈里的威风,而带有几分孩子的稚气。

卫颀问道:“任大哥,那你又是师出何派呢?”任宜潇方欲作答,突然想起师父对自己的告诫,便含糊道:“我那哪算得上什么门派啊!三年来就只有我和家师居住一处,练到一些粗浅功夫罢了!”含糊的真话谦辞倒也没有令卫颀反感,毕竟卫颀也没有完全透露自己的师门。

行走了不久,阴云给天空蒙上了朦胧的面纱。卫颀道:“任大哥,恕我冒昧问一句。”任宜潇笑道:“没事,问吧!”卫颀眉头略皱,目光变得浅淡,道:“你有没有什么……志向?”任宜潇一愣,顿时一片默然,驰风依旧朝前慢走。

许久,任宜潇叹道:“我现在只是想找一个能让我安心居住的地方罢了!”听他这话,卫颀感到他似有难处,不方便多问,但是自己还是略感不悦,道:“男儿志在四方,应当胸怀大志啊!”任宜潇苦笑一声,道:“小颀,不知你的志向是?”

卫颀目光瞥向一处,叹了一声,道:“没什么,咱们还是赶路吧!”喊了一声“驾”,他已经超过了任宜潇,道:“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任宜潇在背后一笑,道:“努力吧!”立刻跟上了卫颀。

没过多久,大雨倾盆,两人只好驰马在泥洼上,心里暗暗叫苦,因为他们抄了条山野小路,这边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任宜潇脸上雨露流淌,左顾右盼,突然眼睛一亮,喊道:“小颀,看那边,好像有人家,咱们去避避雨吧!”

卫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的确在树木之间的缝隙中露出了房屋的一角,道:“好吧!驾!”两人朝那边赶去。

“请问有人吗?”任宜潇大喊道。房屋的木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中年人,虽是布衣,但是眉清目秀,须发整洁,像是一个山间清修之人。他看见任宜潇与卫颀一身淋湿,连忙道:“两位赶紧进来吧!那边有一个马厩。”

任宜潇抱拳道:“多谢!”两人翻身下马,连忙将马牵入马厩,便小跑进屋。任宜潇看着地面上的泥脚印,略感难为情,抱拳道:“对不起,先生,我们弄脏了——”中年人摆手笑道:“何必如此,老夫久居此处,少有人至,今日两位小友到此,老夫也是高兴得很呢!”任宜潇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中年人捋捋胡须,道:“老夫姓谭,名字不提也罢!”任宜潇道:“谭先生,就您一个人住这儿吗?”谭先生笑道:“是啊!眨眼间,老夫已经在此处住了十多年了。”任宜潇望望门口景色,道:“的确挺清静的!”谭先生问道:“两位小友高姓大名?”任宜潇道:“小可任宜潇,这位是卫颀兄弟。”

卫颀没有说话,只是倚在门旁,遥望东方。谭先生注视了一下卫颀深邃的目光,道:“卫小兄弟是否正在遥望故乡?”卫颀一惊,点了点头,但又叹了口气。任宜潇方欲询问,谭先生笑道:“卫小兄弟是否是因为有家难回而叹息?”

卫颀无奈道:“正是如此!”任宜潇想道:“原来你这点也跟我一样啊!”不禁亦生伤感。谭先生道:“卫小兄弟,可否细说告知老夫?”

卫颀疑虑片刻,开口道:“我生于将门,生为长子,父亲对我寄予厚望,盼我继承他的衣钵,但是我从小便渴望闯荡江湖,做一个大侠,不喜欢自己的一生就这样被拘束。七岁那年,我遇到了一个人,发觉他武功高强,便千方百计请求拜他为师,他好不容易答应了,但是要求我征求父母的同意,并且要跟他远游他乡。我跟父母讲述,天真地以为凭借他们对我的疼爱,他们会答应的。唉!毕竟那时我只是个七岁的孩子,结果可想而知,父亲坚决不同意,不让我出门。眼看跟高人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我一咬牙,爬出围墙,直奔约定之地,撒谎说父母已经答应了,最后便跟着他走了。其间很多次我想回来探望父母,但是怕他们责备而打消了念头,现在我也已经长大了,师父也去世了,在他临走前,我告知了当年的真相,师父希望我回去与父母化解矛盾,所以我才——”

谭先生道:“原来如此。”卫颀叹道:“我真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父母,娘还好说,可是爹一向固执,恐怕——”谭先生道:“卫小兄弟,且听老夫一句劝。”卫颀道:“先生请讲!”

谭先生深吸一口气,道:“天下没有不心疼孩子的父母,你回去的话,你的父母更多的会是高兴!”卫颀面露难色,道:“但是——”谭先生突然厉声道:“但是老夫担心的是你!”卫颀一怔,谭先生道:“你觉得你的父母不理解你,你又何尝不理解你的父母呢?”卫颀紧咬嘴唇,似乎不太认同。

谭先生苦笑一声,道:“跟你父母好好交谈,自己不要太执拗了!”卫颀目中略有不悦之色,但还是抱拳道:“先生金言,晚辈明白了!”谭先生叹道:“你想当大侠,固然是好事,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卫颀道:“这晚辈也明白。”

谭先生苦笑道:“等你在江湖中闯荡久了,你会发现它并不像你想象中那般让人自由自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一天你总会明白的!”卫颀冷淡地“哦”了一声。

说完后,谭先生的目光又落在了卫颀的腰间,道:“你的师父莫非是‘北冥海鲲’娄海鲲?”卫颀大吃一惊,道:“你……你怎么知道?”任宜潇倒是一头雾水,毕竟自己对江湖所知不多。

谭先生笑道:“老夫看你腰间似乎藏了四根短棍,但是一般人用短棍也用不了四根,而你那四根几乎并在一起,很可能就是四节棍吧!并且你腰上带着一个皮袋,若是老夫没有猜错,就是‘北冥海鲲’的兵器‘百丈冰’枪头吧!”

卫颀抓紧了皮袋,道:“先生好眼力!”任宜潇问道:“‘百丈冰’是什么啊?”卫颀抽出四节棍,相邻两根之间原来可以靠螺纹连接,他麻利地将四节棍连成了一条长棍,又打开皮袋,抽出了一个银光闪闪的枪头,也可以拼接上去。不一会儿,一条长枪在任宜潇与谭先生面前出现了。任宜潇见到枪头的银光,感到一股寒意,身子不由得微微发抖。谭先生赞道:“好一条‘百丈冰’啊!不愧是寒月钢所打造的兵器!”

任宜潇奇道:“寒月钢?莫非就是阴寒之材?”谭先生笑道:“当然,‘北冥海鲲’所练内功本就是阴寒的‘寒霜功’,加上‘百丈冰’,武功威力更上一层!”又对着卫颀问道:“卫小兄弟,不知你的‘寒霜功’练得怎样了?”

卫颀收回“百丈冰”,道:“不过练到第五重而已!”谭先生点点头,道:“那还大有进步的余地啊!”卫颀目中闪现疑色,道:“先生对家师有如此了解,想必先生也是江湖中人吧!”

谭先生淡淡一笑,道:“老夫早就不问江湖之事十多年了,不知还算不算得上啊?”任宜潇惊喜道:“这么说,谭先生真是江湖前辈喽!”

卫颀想道:“谭?谭?莫非是——”立刻抱拳道:“谭先生莫非就是‘仙锋沧浪’谭沧浪前辈?”谭先生哈哈大笑,道:“虚名而已,如今老夫早就自号‘沧浪隐士’了,倒也没想到你们这样年轻的后生还有人能记得啊!”

任宜潇也没听说过谭沧浪,但看看卫颀兴奋的表情,就能猜到必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连忙跟着卫颀再度作揖。谭沧浪赶紧扶起两人,笑道:“英雄出少年,两位各自身怀绝技,能光临寒舍,老夫也是高兴得很啊!咱们竟然光顾着说话了,来喝点茶吧!”

任宜潇面露讶色,忙道:“谭……谭先生,您怎么知道小可也是身怀武功啊?”谭沧浪在桌上摆出三只茶碗后,指着地面,笑道:“看看这儿吧!”两人目光一沉,谭沧浪的房屋跟一般的农家房舍不一样,并非直接以土地为地面,而是房屋由木桩撑起,因此有木制的地板。地板上的泥脚印稍微干了一些,依然明显。任宜潇看看自己的以及卫颀的,恍然大悟,道:“您是看我迈步的距离比小颀的要大不少才知道的吗?”

谭沧浪点点头,道:“没错,马厩离房子还有一段距离,你们为躲雨快跑起来,不自觉地使出了轻功,而你的轻功明显胜过卫小兄弟。”任宜潇一脸惊喜,卫颀则是一脸淡然。

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任宜潇后,谭沧浪走近,抬起任宜潇的左右手观察,任宜潇倒并没有怎样感觉不自然。谭沧浪道:“老夫看你右掌老茧明显多于左掌,想必你平时习惯用刀剑吧!”任宜潇道:“没错,小可的老茧大多都是平常练剑所磨出的。”

谭沧浪道:“老夫也基本猜出你的师门了?”任宜潇惊道:“真的吗?谭先生,用剑的门派可不少啊!”谭沧浪笑道:“老夫看你从马厩跑过来,泥洼之地不避,几乎就是一条直线,但是仍然轻松越过,脚步一直贴近地面却能赶得如此之快,估计就是‘千里一线’的轻功吧!加上你用剑,更加让老夫多了几分把握,你应该就是苍穹派传人吧!”任宜潇露出敬佩之色,道:“谭先生高明,小可正是苍穹派门人。”卫颀闻言,惊讶地看向任宜潇,目中有着一丝羡慕。

谭沧浪笑道:“不知‘剑凌苍穹’常大侠与任小兄弟是何关系?”任宜潇恭敬道:“正是家师!”谭沧浪惊道:“原来你是常大侠的亲传弟子!不知常大侠可好?”任宜潇突然面现悲色,谭沧浪心中一凛,听任宜潇道:“家师一个多月前已经去世了!”

谭沧浪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后退一步,长叹一声。他拿起茶壶,倒了一盏茶,径直走到门口,高举茶碗,道:“常大侠,虽然您与谭某并不相熟,但是谭某对您敬重万分,今日得知您的离去,谭某只能以茶代酒,敬您一杯了!”说完后便将茶水往半空一洒,与雨水混同,渗入这片土地之中。

任宜潇释怀之后,作揖道:“多谢谭先生!相信家师知道有您记得,一定会高兴的!”谭沧浪叹道:“江湖中人对老夫抬举,称老夫为‘仙锋’,但是比起常大侠,简直就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啊!”任宜潇道:“剑法各有千秋,谭先生的剑法也是得到江湖中人的肯定的,何必如此呢?”谭沧浪淡淡笑道:“多谢任小兄弟了!两位,来吧!”

任宜潇与卫颀坐到桌前,谭沧浪为两人倒茶,边倒边道:“此为山泉之水所煮,两位尝尝味道如何?”卫颀端起,闭眼一闻,淡淡道:“挺香的!”尝了一口后,却道:“茶的味道好像总是一个样子,看来我还是不喜欢喝茶!”

任宜潇笑视卫颀,细细一闻,面带惬意,品了一口,赞道:“香带花果,味醇甘甜,谭先生,这莫非是洞庭茶?”谭沧浪淡淡一笑,道:“看来任小兄弟还是行家啊!”任宜潇不好意思一笑,道:“只不过是小可之家有茶业背景罢了!”

卫颀奇怪地打量了任宜潇一眼,道:“任大哥,我怎么尝不出甜味?”任宜潇道:“茶之甘甜,需要细细回味方能品出。”卫颀疑道:“是吗?还有这是洞庭湖的茶吗?”任宜潇不禁一笑,道:“此茶虽名为‘洞庭茶’,但实为太湖洞庭山所产,没想到在谭先生这儿可以品尝到。”

谭沧浪笑道:“老夫虽已不太过问江湖之事,但还是喜欢四处游走,因此路过洞庭山之时带了一些茶叶回来。”正色道:“品茶,闻闻香味,好像挺好喝的,初次品尝,感觉乏味,但若品久了自有一番味道,也许就习惯上了。”

不一会儿,谭沧浪叹了一声,望向茶碗中的清茶,道:“江湖又何尝不像茶一般,尝了之后,它的味道不一定如茶那般引人入胜,但是人怎样都摆脱不了江湖这个大漩涡,这种力量远甚于茶!”两人听后默然,若有所思,屋中一片静谧,只有屋外的冷雨之声,淅淅沥沥,传入耳中。

雨声渐停,虽然路上还是一片泥泞,但是任宜潇与卫颀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赶路,谭沧浪盼望他们多留几日,他们也只好婉拒,说明改日再来拜访。伴随着马蹄踏水之声,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茂盛的林木之中,谭沧浪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一声“吁”在谭沧浪房子门口响起,谭沧浪赶紧出门一看,喜道:“平川,你来了!”马上人下马后,掸掸身上被溅到了泥渍,笑道:“谭叔叔,好久不见啊!”此人正是九霄宫的玄霄使马平川!谭沧浪看看四周,赶紧叫马平川进屋。

路上的任宜潇和卫颀仍然还要交谈。卫颀先开口道:“任大哥,我实在没想到你竟然是常老前辈的徒弟啊!”任宜潇苦笑道:“师父可总说我不中用啊!”又悲叹道:“我还真想念被师父追着打的日子!”随后道:“小颀,麻烦你不要轻易透露我的苍穹派身份,好吗?”卫颀一怔,最后默然点头答允。

两人默然行走一阵后,任宜潇问道:“小颀,那位谭先生到底是怎样的人物啊?”卫颀惊道:“难道你没听说过吗?”任宜潇脸上一红,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之前的确没听过。”

卫颀轻笑一声,道:“十多年前,他可是武林中被公认的几个顶尖高手之一,并且还是年纪最轻的一个,外号就是我之前说的‘仙锋沧浪’。”任宜潇道:“原来如此,那还有谁呢?”

卫颀道:“令师就是其中一个,人称‘剑凌苍穹’啊!令师还是最年长的一个。另外,当今的岱宗派掌门岳万仞也是一个,人称‘岳上摩天’。”任宜潇“哦”了一声,问道:“那九霄宫、仙瑶派、漠北派的人呢?”

卫颀微微吃惊,道:“我还以为任大哥你其它的一概不知呢!的确,九霄宫主尹衡冲也算一个,外号‘黑天难量’,只不过武林顾忌九霄宫而很少提罢了。至于仙瑶派的话,他们掌门叫什么名字的——”摸摸后脑勺想不起来。

任宜潇道:“苏雪颜吗?”卫颀一拍手,道:“对!我听师父说过,她当年接任掌门没多久便来泰山的‘皇顶论武’大会,一连击败多派掌门,最后还是令师出手打败了她,之后她就没再在中原出现过,也不知道她的功夫怎样了。”

想说漠北派时,卫颀好像说不出什么,只好道:“漠北派我也只是听师父讲过一点点,并且还是比较早的情况了,现在也说不来。”然后正色道:“但是顶尖高手并非只有这几人,我听说大乘法王昆泽思巴武功高强,但是很少有人见过!”

任宜潇听见“大乘法王”四字,一拍手,道:“对了!我师父也说过他曾败给过大乘法王!”卫颀瞠目结舌,道:“你……你说常老前辈败过?”任宜潇点点头,道:“虽然师父脾气有点飘忽不定,但是他不会对我说谎,他说他这一生只有两人一直没有打败,一个就是大乘法王,一个就是道衍和尚。”

卫颀道:“原来如此,至于道衍和尚,江湖上对他褒贬不一,有的认为他雄才大略,有的认为他六根不净,不过反正他似乎也不怎么在意江湖上的事。”任宜潇笑道:“小颀,没准你以后就上榜了哦!”卫颀听得雄心勃发,露出一种必胜之笑,嘴上还是道:“但愿如此吧!”

两日后,两人同行来到了泰山西麓的桃花峪。正下马来,只见此处桃林满谷,一片粉红,四周又有青山围绕,红绿相映,宛若人间仙境。

两人步行入桃花林中,不闻人声,但闻流水潺潺,鸟啼婉转。任宜潇细细品味着鸟语花香,不禁道:“若是能在此处淡然隐居,那可真是求之不得啊!”卫颀只是微微一笑。

一阵清风穿过桃林,飞红满天,任宜潇和卫颀不禁抬头观赏。就在这时,忽闻一阵娇叱:“是谁敢擅闯我玉女流?”两人听得声从后来,连忙转头,林中一跃而出三个少女,跃起之处桃花飞旋围绕,宛如仙子降临。

三个少女身子轻旋,最后落在了两人面前的一颗桃树上,各自脚尖轻踮于桃枝之上,桃枝只是弯曲却不断,可见三个少女的轻功不凡。任宜潇见三个少女如此武功,连忙抱拳道:“在下任宜潇,这位是卫颀,三位姑娘是否岱宗派弟子?”

为首的少女冷冷道:“没错!你们难道不知道这里只有初一、十五才允许外人进入吗?”任宜潇尴尬道:“在下的确不知,如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

为首少女道:“那还不快走!”任宜潇道:“在下前来拜会贵派岳掌门,还请姑娘通禀一声!”那少女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了任宜潇一番,道:“掌门如今正在闭关,任何人不得随便打扰!再说,此处为我玉女流所在,离掌门所在的日观峰相距甚远,你找错地方了吧!”

任宜潇脸上发烧,埋头道:“那日观峰在何处?”少女随口道:“往东走!”任宜潇作揖一谢,便继续朝东边走,正是深入桃花峪。少女变了脸色,道:“你……你怎么还要往里面走啊?”

任宜潇奇道:“在下去日观峰等岳掌门,自然往东走了。”三个少女匆忙拦住,齐声道:“不行!”卫颀不耐烦,道:“你们到底想干嘛?”少女们纷纷杏脸飞霞,道:“就是不行!”

卫颀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便要上前。三个少女立刻拔剑相向,卫颀丝毫不惧,道:“今日就让我领教领教岱宗派的功夫!你们是女子,一起上吧!”为首少女柳眉颦蹙,怒道:“狂妄!”

三个少女同时出剑,剑风扫过,又是落红一片。三柄剑的剑尖穿过纷飞的落红,分别刺向卫颀的左臂、小腹、右臂。卫颀一个转身,便已经抽出了四节棍,自己紧握第二节与第三节,旋转第一节吧与第四节,扫起的劲风使得附近的一片片花瓣又直冲上天,刺来之剑也接二连三被打偏。

眼见卫颀与三女打斗,任宜潇方想阻止,忽闻身后有人叫道:“这边还有一个,我们上吧!”任宜潇一回头,暗暗叫苦,又是一群少女持剑赶往自己所站之处,刚刚喊叫的那个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粉脸朱唇,柳眉微蹙,喊道:“登徒子看剑!”

任宜潇又惊又气,怎么自己又被人当作登徒子了?但是眼看剑锋将至,慌忙闪躲回避。几颗水珠溅到任宜潇的脸上,任宜潇方才发觉后来的几个少女秀发湿润,明显是刚刚沐浴完毕,这才恍然大悟,想道:“原来如此,这几个女子刚才都在溪中沐浴,听得我们的马蹄之声,便安静下来,又叫那三个帮忙看守的女子前来阻拦。她们三缄其口,也是怕我们生出非分之想啊!”刚为自己这番解释得意,任宜潇便看见那个少女的剑已经朝着自己的脑袋劈来了!惊慌之下,他立刻从腰间抽出“春晓”,急忙来了一招“夕阳鞭照”,只听“砰”的一声,少女的剑已经断了半截。

少女满目讶色,任宜潇也是吃惊不小,自己赶紧收回“春晓”抚摸观察,上面没有一丝损坏,想到自己的“春晓”的确是一件好兵器啊!

看着手中的断剑,少女没过多久就哽咽起来,任宜潇听见哽咽之声方才回过神来,忙抱拳歉然道:“对不起啊!姑娘,在下也不是有意的!”少女转头哭喊道:“师姐!”一个年长一些的少女应声道:“卫师妹莫伤心,看我们处置这个小贼!”便喊道:“天红剑阵!”少女闻声立刻四散开来包围了任宜潇,各自使出剑法,招式不一,但是剑意颇有相同之处。

任宜潇暗暗烦恼,想道:“被包围了!如果我能用‘大风掌法’就好了!”但是他深知自己还没有协调好体内的刚柔二劲,不敢贸然使用“涵虚太清功”,只好眼睁睁看着几个少女接近自己。

“任大哥!”卫颀大喊一声,一个空翻落到了任宜潇身旁,立刻转动四节棍,逼得几个少女纷纷后退。众人身处一片花雨之中,发间花瓣夹杂,却不敢轻易分心整理。一阵鸟语之下,此处显得格外安静。

僵持了一会儿后,少女们纷纷互相使出眼色,任宜潇和卫颀虽然看到,但也不知道她们会干嘛,只能提高警惕。

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少女突然大喊一声:“满天飞红!”外围几个少女纷纷跃起,扫起一阵阵剑风,不一会儿,任宜潇与卫颀就已经身处花雨风暴之中了,透过飞红,只见银光闪闪的剑不停刺来,两人只能背靠背应敌。

很明显,他们已经处于被动的位置,不由得暗暗叫苦。少女们的剑招各自搭配,剑影正如同满天的飞红一般,紧紧将两人包围其中,两人除了防御以外,逃跑也难。没过多久,两人已经气喘吁吁了。

就算任宜潇与卫颀有三头六臂,恐怕他们也应付不过来。

“住手!”一声娇叱之下,少女们皆停下了剑,飞扬的桃花舞动着飘落地面。任宜潇与卫颀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各自擦擦脸庞上的汗,朝娇叱声传来处望去。

又是一个蓝衣少女慢慢走来,秀发如云,秋波如水,丹唇皓齿对比之下格外鲜明。少女不过二八年华,那个被任宜潇打断了剑的少女立刻扑上去,抱住蓝衣少女的纤腰,诉苦道:“景师姐,你总算来了!我……我被欺负了!”

其他几个少女不管年纪大小,似乎都对这个少女挺恭敬。蓝衣少女面朝一个看上去年长些的少女,问道:“杨师姐,到底怎么了?”杨姓女子气道:“这两个小贼擅闯我们桃花峪也就算了,还……还意图不轨,想要偷窥我们入浴!”这时十多双秀目含着不忿聚集在两人身上。

任宜潇忙道:“误会!误会啊!在下两人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当即将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了一番,说完后,刚刚呼吸平缓下来的任宜潇再次气喘如牛,口干舌燥。杨姓女子白他一眼,道:“真的吗?”任宜潇举起右手,道:“天地良心,肺腑之言,如有欺瞒,天诛地灭!”不禁又咳了两声,被打断剑的少女看见任宜潇这个样子,不禁破涕为笑。

蓝衣少女的明眸从任宜潇转到了卫颀身上,绕过卫颀垂下的鬓发,一张满含不甘的少年俊脸映入眼帘,卫颀斜视蓝衣少女一眼,立刻收回眼神,道:“怎……怎么了?”脸上不禁微微泛红。

蓝衣少女问道:“你还要说什么吗?”卫颀埋头掩饰脸上的红晕,道:“任大哥都已经说过了,我还要说什么啊?”蓝衣少女淡淡一笑,道:“不过你也太冲动了吧!”卫颀偷偷一瞄蓝衣少女的笑容,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立刻站起身,转身道:“任大哥,既然你也到泰山了,小弟就先告辞了!”转身便走。

“等等啊!”任宜潇也站起身子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道:“小颀,你不多待一会儿吗?”卫颀轻“哼”一声,道:“我竟然连几个姑娘都打不过,还待什么啊?”

任宜潇苦笑一声,道:“那岂不是我也待不了了?”卫颀又一瞥远处正望着他的蓝衣少女,面上一红,道:“我先走了,后会有期!”不久任宜潇听得一声马鸣,又是一阵远去的马蹄声,卫颀已经远离了此处。

任宜潇正纳闷他为何脸红,回头一瞧看向这边的蓝衣少女,若有所悟,想道:“感情他是害羞了啊!”蓝衣少女比起之前那群少女确实漂亮了不少,但是还没有美过任宜潇心中的南曦语。

想起南曦语,任宜潇不禁轻声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你在嘀咕什么啊?”任宜潇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被自己打断剑的少女已经走近了自己,任宜潇忙道:“没什么!没什么!”又歉然道:“姑娘,在下打断了你的剑,还望你包涵!”

少女叹了一声,道:“算了!景师姐也已经给你们说情了,这事就算了吧!”蓝衣少女与其他少女也已经走过来,杨姓女子轻声问道:“景师妹,真的相信他们了吗?”蓝衣少女点点头,道:“你们沐浴也是临时过来的,又没人知道,他们在哪个位置又看不见,应该都是误会吧!师姐,你们也有点冲动了吧!”杨姓女子红着脸,道:“那种时候我们自然……自然会很警惕的啊!”

蓝衣少女凝视着任宜潇手中的“春晓”,道:“这位公子,你怎么把箫当兵器啊?”任宜潇笑道:“没事,这支玉箫可厉害得很。”说着横在众人眼前,上面没有一点损坏的痕迹,少女们纷纷吃惊。

有一个少女问道:“你会吹箫吗?”任宜潇笑道:“当然会了!我吹给你们听。”任宜潇当即吹出一曲《渔樵问答》。

在桃花峪的美景之中,众人听着箫曲,只觉悠然自得,似乎正纵情于山水之中。一曲飘逸潇洒之后,不少少女对眼前这个少年产生了些许好感。

蓝衣少女从乐曲中回过神来,问道:“公子,不知如何称呼?”任宜潇之前虽然已经给那三个少女报过名了,但是还是恭敬道:“在下任宜潇。”被打断剑的少女道:“我叫卫芊。”任宜潇道:“你也姓卫啊!不知是委鬼魏,还是保卫的卫?”

卫芊道:“保卫的卫啊!你何来一个也字啊?”任宜潇笑道:“我刚才那位朋友刚好跟你同姓,他叫卫颀。”卫芊疑道:“卫颀?我怎么感觉有点耳熟啊?算了,不想了。”接着拉过蓝衣少女,介绍道:“任大哥,这位就是我们岱宗派的第一美人——景卉景师姐了!”景卉羞道:“卫师妹,别乱说!”接着少女们竞相介绍自己,任宜潇只不过记下了其中几个名字罢了。

景卉知道任宜潇的来意后,道:“现在掌门闭关,不方便见人。”任宜潇问道:“景姑娘,在下钱财用尽,不知贵派有没有地方能让在下住上几日啊?”景卉蹙起柳眉,道:“这……你有没有拜帖之类的?”

任宜潇一愣,自己倒也的确没有这类东西,只好摇摇头。卫芊问道:“景师姐,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藏身啊?”景卉道:“桃花峪自然不行,这里基本上是女子,一个大男人住这儿自是不方便,其它几个地方你又没有熟人,除非随便露宿山野。”卫芊急道:“这怎么行啊!”任宜潇也是一脸苦笑。

这时,一个少女道:“等等,我前两日听见师父说咱们玉女流缺少一个杂工,因为干的大多是体力活,所以身强力壮的男子也是可以来当的。”卫芊道:“你是说让任大哥做杂工待到掌门出关为止吗?”那个少女点点头。

景卉目光移到任宜潇身上,道:“任公子,你觉得呢?”任宜潇默然片刻,道:“也罢!我就当杂工吧!”卫芊忙道:“那很累的!”又有一个少女笑着调侃道:“卫师妹,心疼了吗?”卫芊小脸绯红,嗔道:“别乱嚼舌根子!”

任宜潇没有在意她们的调侃,作揖道:“那有劳几位姑娘帮在下求得此职了!”景卉道:“任公子,你确定了吗?”任宜潇点点头,景卉叹道:“那好吧!”便带着几个姐妹准备去找玉女流的流主。

路上,一个少女问道:“景师妹,这个任公子信得过吗?”景卉笑道:“放心吧!我看他们也不像坏人,再说就算是,他们到了危急时刻的武功我们也见过了,难道还怕吗?”

卫芊还待在任宜潇身旁,任宜潇问道:“卫姑娘,在下看你们对那位景姑娘好像都挺尊敬的。”卫芊笑道:“那是自然,景师姐原本就是玉女流的出色弟子,两年前,不过十四岁的她就被选入了日照阁呢!”

任宜潇听得一头雾水,问道:“玉女流、日照阁到底是什么啊?”卫芊一脸惊讶,道:“你不知道吗?”任宜潇苦笑着摇摇头。

卫芊解释道:“我们岱宗派分为一阁三流,一阁就是日照阁,三流分别是罡风流、剑影流以及我们玉女流,日照阁是三流之中被选拔出的精英弟子集中地,不过十几个人,罡风流则是主练拳脚内功,剑影流则是主练刀剑兵刃,我们玉女流呢,就是女弟子的集中地,练适合女子练的武功。”任宜潇边听边点头,道:“原来如此。”

不久,景卉跑过来,道:“任公子,师父叫你过去一见。”又对卫芊道:“卫师妹,时间不早了,我也得回日观峰去了,我们日后再见!”卫芊不舍道:“景师姐,下次来待得久一点嘛!”景卉抚摸一下卫芊的秀发,道:“我又何尝不想呢!好了,我走了!”便转身跑开了。

任宜潇问道:“去哪儿见你们师父啊?”卫芊道:“随我来吧!”便引着任宜潇先走上一条桃林间的蜿蜒小路,走了一会儿后,一条长廊以及房屋的一角在桃枝之间隐约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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