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得知殷乘风余情未了,还在焦急地寻访离湮的下落,慕子羽的心里能好受吗?寒梅生怕慕子羽拿离湮撒气,悄悄地跟了过来,虽不敢靠近,但若有什么动静,她也好及时扑进去搭救离湮。
虽然慕子羽才是真正的少主,可是不知为什么,寒梅也不忍眼看着离湮再次发生意外。
那天看到慕子羽的长剑刺入离湮胸膛,她无法上前阻止,已是实属无奈。她不能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再在她眼前发生第二次。
可是,慕子羽刚才的神情不是很阴冷吗,他步入离湮的房间时,那脚步,一步步踩的分明都是杀机。可眼下,房间里却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想来,少主对离湮也心怀不忍与不舍吧!他之所以如此采用如此偏激的方式对待离湮,又何尝不是因为他在乎离湮。否则的话,他大可不必如此伤心难过。若不是因为他深陷情殇,这几日来又怎会不言不语,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去?
二更时分,只听得山庄门外传来一阵马蹄的疾驰声。
慕子羽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声喊道:“香怜!快看看是不是去燕齐的人回来了!”
香怜很快披衣起床:“是,公子,香怜马上去看看。”
很快,香怜兴冲冲地回来了,高声叫道:“公子,是去燕齐的人回来了!”
慕子羽已经穿戴整齐,正襟危坐在山庄的厅堂之上。八个由李良与苏源精挑细逃的魁梧汉子领着一个身材瘦削、面貌猥琐的中年男子走进厅来。
李良与苏源也随后跨了进来,双双行礼道:“恭喜少主,巫医扶庶已经请到。”
听二人是用了“请”字,扶庶“哼”了一声,双手抱胸,仰头望着厅堂的顶上,作不满、不屑之状。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位扶庶先生的?”慕子羽问。
为首一个兵士说道:“也是少主与这位先生有缘,我们一行八人进入燕齐之地,便听到当地的青楼举行花魁大赛,听说这位扶庶先生不爱钱财、只爱美人,心想这般盛事扶庶先生必然不会错过,因此我一行八人便假扮看客混入花魁大赛台下,果然在人群中找到了这位扶庶先生,向他道明了是我家少主相请,便强行将他请到了鸣翠山庄来了。”
那扶庶又“哼”了一声,不满道:“不是说有绝世美人等着我吗?美人安在?何以不兑现诺言?”
慕子羽哈哈大笑,对那八位兵士点头道:“好!各位辛苦了,一路周车劳顿,你们先下去沐沐更衣吧,香怜,命厨房单独给他们做一顿丰盛的筵席,为他们接风洗尘!”
“是,公子。”
“多谢少主!”八位兵士齐声道谢,声音震耳欲聋。寒梅站在慕子羽身后,此时慕子羽从容调度,颇有王者风范,令寒梅甚感欣慰。若是主人能看到少主如此从容大气的模样,也该是万分欣慰吧!
八位兵士下去了。慕子羽又对李良与苏源道:“两位辛苦了,继续回房去休息吧,这里有寒梅在,不必担心。”
李良与苏源对望了一眼,又见这扶庶一副手无缚鸡之力,想到寒梅其实也身负武功,当下便拱手行礼道:“那臣等便造退了!”
李良与苏源一个“臣等”,听提慕子羽身子微微一震。
这三个月来被深锁囚笼,为保命而忍气吞声、任人摆布,毫无尊严可言,早已忘了自己原来也曾贵为一国王子,若是将来复国成功,那自己便是一国之君,与殷乘风一样平等,甚至可以比殷乘风还要高高在上,这一天,他一定会努力争取到来的!
李良与苏源也已退下,偌大的厅堂中便只剩下慕子羽、寒梅与扶庶三人。
慕子羽也不多说客套话,对寒梅说道:“带这位巫医先生到离湮的房间去。”
“是。”寒梅走到扶庶面前,微笑道:“先生请。”
扶庶眼中顿时异光大放:“便是允诺给我的绝世美人么?”
慕子羽笑道:“那确是一个绝世美人,不过,你先看过再说。”
进入了离湮的房间,慕子羽斜睨了那扶庶一眼,“扶庶,见到王子还不行礼?”
扶庶立即施以大礼,低头谦恭地道:“想不到王子如此福大命大,竟然还能从仇人的囚笼中逃脱出来,草民失礼了!”
慕子羽受了礼,也对扶庶施礼道:“舅舅,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几年不见,想不到还能找到舅舅,甥儿有礼了!”
扶庶眼圈一红:“想不到一别几年,你竟然经历如此变故,此前听闻陈国破灭,你被掳入徐国益城,如此噩耗实实痛挫人心。奈何我势单力薄,无力施救于你,前几日听闻你已被处死益城,令我肝肠寸断,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令寒梅惊呆了!
少主与这相貌猥琐的巫医相认,互称甥舅,这是怎么回事?
慕子羽笑道:“怎么,我的手下不是已经告诉你,是我请你来做客吗?”
扶庶道:“你明明已被徐国君王处斩,我哪料得到你竟然还能金蝉脱壳、逃出来了?我还以为是殷乘风要斩草除根,所以要将我掳来杀掉呢!”
慕子羽哈哈大笑:“你一个臭巫医,殷乘风有必要将你掳来杀掉吗?再说了,真要杀你也用不着将你千里迢迢地带离燕齐,将你就地正法就是。”
扶庶乐了:“你的心最狠了,竟然想将我就地正法。”
“我才没有。话说,方才在厅堂之上你见到我,竟然一点也没有流露出惊喜之情,究竟是装作不认得我,还是真的已经不认得我了?”
扶庶笑道:“我表面波澜不惊,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了!不过你既然装作不认得我,那我也只好逗一逗你了。虽然几年未见,可你这副小美人的模样倒是没变!”
“我是个男人!”慕子羽郑重地说。
寒梅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问:“少主,这位先生是……”
慕子羽看了扶庶一眼,对寒梅笑道:“这是我的舅舅,是燕齐一地有名的巫医。”
原来如此!难怪少主的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想必,既是因为亲人重聚,也是因为他的这位巫医舅舅能治离湮的病,所以才能令少主展颜开怀吧!
“好了,寒梅,你先退下吧,无事不可近前打扰。”慕子羽说。
“是,奴婢告退。”
见寒梅退出去了,慕子羽关上房门,回头对扶庶说道:“舅舅请帮我看一看这个人。”
“你应该知道,我擅长巫术,但医术不精,你要医病怎不去宛城找郎中?”扶庶大惑不解。
慕子羽指了指床上的离湮:“舅舅祭出神镜,一看便知。”
扶庶一愣:“难道……她不是人?”
慕子羽没有作声。
扶庶惊讶地祭出神镜,走到床前,自语道:“我还当你是想我了,将我找来与你团聚呢,敢情你是为了找我给你解释难题的呀!”
“甥儿遇上难题,舅舅不帮着解决,那甥儿该找谁去?”
“好吧!谁让我有这本事呢!”扶庶闭上双眼,左手紧执神镜,右手指向离湮,口中念念有词,蓦地双眼大睁,顿时似有一束金光从神镜直射向离湮……
瞬间之后,金光顿灭。扶庶收起神镜,惊讶地道:“这是一只凤凰?”
“没错。”慕子羽点头。
扶庶走近离湮,仔细地端详了几眼,“她这是怎么了?这身上的伤……似是剑伤?按理说,这凤凰身负灵力,人族理应伤害不到她,这是谁将她刺伤的?”
慕子羽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哦,我明白了。”扶庶看了慕子羽一眼,“是你刺伤的。”
慕子羽点了点头:“我以为她身负灵力,理应不会被这一点小伤所困。可是没想到……她已经昏睡了十来日,仍是没有苏醒。我后悔莫及。”
此时扶庶一改嬉笑之态,认真地听了听离湮的脉搏,又翻看眼皮看了看离湮的瞳孔,皱眉道:“她的伤倒也不是致使伤,不会要了她的命。只是不知为何,此时她从身体到魂灵却都处于深度昏睡的状态?”
慕子羽自责地低下头:“是……我。”
“凤凰一族已经消失了数千年了,你是在哪里找到她的?又是怎样将她刺伤的?这可是一只拥有灵力、能自由变化的凤凰啊!”扶庶惊讶地问。
“我……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慕子羽跺了跺脚,“她想离开我,而我不想让她离开。我不小心刺了她一剑,想必她是因此气我,所以不肯醒来……还请舅舅帮忙……”
扶庶摇了摇头:“这个我可能帮不了。恐怕得看她自己想什么时候醒来,才能什么时候醒来。”
“她愿意什么时候醒来这倒不妨事……”慕子羽欲言又止。
扶庶不解地问:“那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慕子羽凝望着扶庶,良久,才一字一句地说:“我要除掉她身体里的灵根。”
“什么?”扶庶大吃一惊,整个人跳将起来,转身就要去开门,“那不行,那可不行!”
慕子羽一把抓住扶庶的胳膊:“怎么不行了?”
慕子羽虽仍瘦弱,力道却是不小,扶庶挣脱不得,只得转过身来,无奈地道:“那怎么行呢?她是一只拥有灵力的凤凰,寿命也足足有好几百年了,我怎能剔掉她身体里的灵根?若是那样的话,那她岂不是变成了与你我一般无异的人族?”
慕子羽道:“我要的正是这个结果。”
“不行,不行!”扶庶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肯定不行,这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慕子羽皱起眉头,“舅舅倒是给一个理由?”
扶庶叹了口气:“好吧!不过,我也是听我师父给我讲的。我师父说,这数千年来,凤凰一族之所以销声匿迹,是与一份八千年前的太平契约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