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因啊?”马丽睁大眼睛问。
王大志看看马丽,又看看欧阳,嘿嘿笑了一声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说也罢。”
“我看你越来越莫名其妙了。”马丽狐疑地望了望王大志,她再转头时却见欧阳颂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欧阳大哥,你这就回去了吗?”马丽紧走几步,追上欧阳颂。
“我刚看到马总和朱总回酒店了,我和他们去谈点事情。”欧阳颂头也不回地说。
马国枢和朱富国的确是刚回的酒店,正在房间里坐定想休息下,欧阳颂就已经站到了门外边。
马国枢把欧阳颂让进屋里,他当然清楚欧阳颂来的目的。果然,欧阳颂一坐到椅子上就开口说:“马总,我想和你聊一下我们近期的工作思路和方法。”
“哦?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有哪里不对?”马国枢笑笑。
欧阳颂怔了一下,他觉得今天马国枢的态度比前面两天更加让人捉摸不透,想了想还是说:“马总,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认为下午停止收购的说法很危险,一旦龙迪国际他们也认可,那这事就到此为止了。没办法回头的,除非你真的不想收购了。”
“我这招是欲擒故纵,不这样做我们掌握不了主动,老是和他们打嘴皮子仗没多大意思。”马国枢似乎没有把这个问题当回事儿,说得轻描淡写。
“但纵得大了点儿,线都差点断了,国际商务谈判这种陈述很正常,谈个十次八次,一两年时间的都有。而且你这样做让我措手不及,真要这样做,事先我们也应该要沟通策划好。”欧阳颂见马国枢这个态度,心里不免有些急躁。
“那没关系,就算他们也愿意停止,以后我们还可以重启谈判嘛,那个什么六国会议不都是经常谈崩,过几天又重启了吗?”朱富国也在一旁插话说。
这话更让欧阳颂觉得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一刹那间,他忽然觉得对面这两个人很陌生,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又说:“这样倒也可以,但是主动权就不会在我们手上了。还有啊,马总、朱总你们这几天的行踪,见了什么人,杰克比我都还清楚,弄得我都还有点下不了台,我觉得有些事情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按照我们原先约定好的,我作为首席代表,必须要知道和谈判有关的所有事项。”
马国枢似乎感到了欧阳颂语气里的一丝不满,呵呵笑了笑说:“欧阳啊,你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不过我们是在非洲,很多事情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你呢就负责台面上的事,有些台面下的、幕后的还是不知道为好。”
“那如果这样,我这个所谓的首席代表可有些难当。”欧阳颂心里更加的不舒服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就更加重了一些。
“没关系,你做好你该做的事,我不会怪罪你的。不过呢,你最后帮我圆了这个场挺好,我可以给你透个底,布国政府,还有合作伙伴我都搞定了,龙迪国际我一定要收购成功。欧阳啊,你先坐坐,我想洗个澡。”
这显然是在下逐客令了,而且话也不投机,欧阳颂镇定了一下情绪,站起来说:“那我就不打扰了,希望马总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待欧阳颂走出房间后,朱富国有点不屑地说:“这个欧阳颂还挺拿首席代表当回事的。”
马国枢正着脸色说:“他有他的优点,我们都不具备。”
朱富国说:“我觉得马总你做得对,有些事少告诉他为好,毕竟他到公司的时间还短,还不能完全信任,不像大志、马丽都是自己人。”停了一下,他又说:“我听大志说,他也单独去见了什么人,说是在布国的朋友,不知道可不可信。还有哦,在海滩上杰克和他单独聊了个把小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达成什么私下协议。杰克是美国人,欧阳又在美国读了好多年书,要联合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咱都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马国枢还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只说了句,“我心里有数。”
欧阳颂回到自己房间,觉得有些憋屈,马总好像并不完全相信自己,自己只是这个组织里面的一件道具,而不是领头羊,这是他没想到的。朱富国是马总的老友,马丽是马总的女儿,而这个王大志居然也是马总的侄子,马丽的表哥,他好像陷入一个重围之中。当初陈放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觉得没什么,马总没有告诉他王大志和马总是什么关系的义务,但是在非洲这两天马总所做的一切,让他感觉自己完全像是一个外人,一个过来打半年工的外人。自己自从决定加入那天起就想融入这个团体之中,这个团体摆出了无限欢迎的架式,可总感觉机关和壁垒重重,特别是马总和朱总那里,总是琢磨不透。
欧阳颂拿起电话,拨通了陈放的手机,“陈放,你那边最近怎么样呢?我明天就准备回国了。”
“呵呵,肯定是凯旋而归吧,我这里一切都正常,不过呢,还有件事得告诉你。”
“什么凯旋而归,没叫失败而回就不错了,哎,什么事你说。”
“还是等你回来再讲吧,为什么说失败而回呢,难道被别人抢先了?”
“让你也纠结一下,回来再告诉你吧。”
5 变故丛生
北京的初春,空气中仍夹有一丝寒意,阳光洒在大街上,映照着或明或暗的区域。来来往往的行人在紧裹衣服挡住寒流的同时,也不忘记伸长脖子露出脸庞感受春天的暖阳。
不过,在华龙集团北京办事处的办公室里,气温倒一直保持着恒温。一大早,欧阳颂和马丽、王大志就开始忙碌起来,浑然忘了他们头一天刚从炎热的非洲赶回北京,连时差都还没有倒过来。
“这次我们去非洲主要目的是探底,下个月的10号就要在香港开会,肯定会谈到价格和合作条款,所以我们必须要准备好项目资料和财务数据,你们两位各自负责的部分准备得怎样了?”欧阳颂瞟着手里的文件说。
王大志整了整手中的材料,然后说:“几家钢铁厂的情况我问过了,他们现在最紧缺的是铁矿石,而且用量极大,这种原料就只掌握在澳洲的力拓公司、必和必拓公司和巴西的淡水河谷三巨头手里,锰矿相对需求量小而且国内有供应能力,他们还不是很迫切。下周他们计划会去龙迪国际,我和其中一家钢铁厂北京办事处的主任有交情,他也是出行的成员之一,他回来会告诉我进展。而且他会提供一份龙迪国际矿石销往中国的数量和金额,我们可以拿来和龙迪国际提供的资料作比较。”
欧阳颂点点头:“因为马总是铁了心要收购,而且从目前来看各种条件都已基本具备,所以我们一定要朝这个目标努力,要做的主要是修补和完善工作。”
“上次我爸爸把中大石化布卡拉国总经理的名片给了我,我和他的秘书联系过,收集到了当地的外商投资、海关和外汇政策,还有工资福利制度,人文特色等信息,资料很详细,全部都在电脑里。”马丽插上一句。
欧阳颂点点头,显得有些满意,只是在听到马丽的话后皱了皱眉头,正色说:“马丽,给你提个建议,以后在工作场所不要称呼马总‘爸爸’,而应该叫马总,这样更职业些,我们在做事的时候一定要有做事的样子。只有等级和分工不同,尽量淡化亲戚成分。”
“遵命,欧阳首代。”马丽吐了吐舌头。
马丽俏皮的话让欧阳颂怔了一下,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这个渠道了解得非常好,最直接并且真实。我在美国时去别的国家洽谈投资也用过这一招,第三方渠道,以商问政,很管用。我这里还有份非洲朋友提供的资料,你拿去综合整理一下。”说着他又转向王大志问,“香港那边的工作都联系好了吧?”
“已经安排好了,我通过香港的朋友订了一艘游艇,到时我们就在那上面谈。证件、酒店都安排好了,酒店离游艇很近,半小时之内的车程。”
“嗯,做得不错。”欧阳颂称赞道,“大志不愧搞了这么多年接待,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另外我还建议你们两位提前两天过去,落实一下准备情况,有不够满意的还有时间纠正过来。然后我们要提前传真一份会议安排到龙迪国际,让他们心中有数,这样谈起来更主动,也让龙迪国际知道我们做事的能力。杰克不是很看重接手公司的经营能力吗?”
王大志和马丽闻言都点点头,王大志说:“欧阳说得有道理,我都还没想得这么细。”
“那当然,毕竟人家喝过洋墨水嘛,和你这个从小吃煤灰长大的可不一样。”马丽促狭地说。
“哎,小丽啊,我怎么发现自从欧阳来了后,你怎么老是在他面前踩我呢?”王大志夸张地叫道。
三人一阵嬉笑,都觉得这样一来,似乎这段日子的烦闷排解了不少。马丽笑着说:“因为我想叫欧阳大哥请我们吃饭啊,在非洲的时候他答应过了,我可一直盼着呢。”
欧阳颂笑笑说:“正好前两天我父母说了,想请办事处的人到我家里小坐一下,顺便向你们表达谢意。”
“好啊,好啊,我听爸爸,不马总说,上次他在欧阳大哥你家里吃了一顿饭,说欧阳妈妈的手艺真是一绝呢。”马丽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妈做的菜确实不是盖的,可惜这次马总不能去。对了,马丽,马总有没有和你说这次回晋南有什么事?”
“不知道,那天下飞机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我听着有点像是张市长打的。”马丽大大咧咧地说。
欧阳颂有些沉默,马国枢这段时间对自己的态度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他不是没有感觉到。那天在飞往北京的班机上,欧阳颂有意和马丽换了座位,坐到马国枢的旁边,想和他谈谈。但马国枢显然没有理这茬,整个旅途中要么闷头看电视,要么拿着马丽新买给他的手机玩游戏,对于欧阳颂挑起的话题,他就一句话——一切等回国再说。下了飞机后,一辆奔驰直接就接走了马国枢,欧阳颂甚至没有机会和他告个别。
想到这里,欧阳颂有些烦闷,站起来走到窗前,隔着落地窗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陷入思索中。
远在晋康的马国枢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想到欧阳颂,此刻他正坐在晋南市政府的会议室里,耳朵里充斥着张若成激昂的声音。
坐在会议桌中间的张若成情绪很饱满,今天他特意又将晋南各个单位和银行的一把手召集在一起,当然不是只开一个小会。
“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华龙集团的非洲之行成效显著,谈得非常顺利,下个月10号对方就会到香港来签合同,这对晋南来说是一件大好事。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为的就是一件事——落实贷款和审批问题。”
众人都鼓起掌来,把目光纷纷投向一旁的马国枢。
张若成停了一下,待大家的掌声稍歇,继续说:“在说正题之前,我想澄清一个问题,这段时间我听到一些晋南市流传的风言风语,说的是什么呢?说华龙集团是民营企业,要收购非洲的矿,但税收、用工都不在晋南,对晋南的GDP也没什么贡献,完全没必要为他们操这么多心,让他们自已去折腾。这种说法乍听之下似乎有道理,但我想说的是,这种想法不但是错误的,而且是大错特错!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就叫——鼠目寸光!”
整个会场顿时一片寂静,头一刻还谈笑风生的张市长一瞬间就沉下了脸,语气也一下子从温和平静转向严厉,让本来心情还不错的各位与会者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张若成有些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座的一众人,平时熟悉他的干部们都知道,这是张市长在表达一种情绪上的不悦。
不过,张若成的脸仅仅只板了几秒钟,随即就微笑了一下,继续侃侃而谈起来,“你们不要一门心思地盯着这些东西。说句实话,凭晋南每年上百亿的税收,10%的GDP增长,一个华龙集团也就贡献几千万元的税收,几百人的就业,这些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扶持其他企业做到,就算是把华龙集团留在晋南,我们和其他地市又有什么区别呢?没有!但是,如果华龙集团能够走出晋康,在非洲收购矿山,那可是我们省的头一回,这种示范效应,这种人无我有的经济格局是别的市羡慕忌妒都来不及的啊!我甚至可以预见,到时兄弟市绝对会到晋南来取经,大会小会都会宣讲,接下来会带动多少行业发展,间接增加多少GDP?这些效果难道不比几千万的税收,不比几百人的就业更有效吗?这就叫讲政治!这才是有远见!”
这几句话说出来,会场的气氛稍微活跃了一点,一些干部频频点头,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
张若成的情绪更加高昂,“我虽然是从省城来到晋南,但是我可以拍着胸脯说,我对晋南的感情不亚于在座的各位晋南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句话没有过时,也是时时提醒我的警言。但是光出于好心、光有决心是不够的,还得讲究方法和技巧。我不但想做个好官,我还想做个有能力、办实事的造福官,我希望今后不论去到哪里,晋南的人民还记得我,留恋我,而不是人走茶凉,半年之后谁都不记得我!”
于是,下面的人又开始鼓掌。
“所以我决定,全力支持华龙集团收购非洲矿产项目,后天我将亲率银行和相关局负责人,赴北京寻求贷款和发改委、商务部的立项审批。还望得到在座各位的全力支持!”
在一片掌声中,马国枢站起来向在座的深深鞠了一躬,说:“有张市长和在座的各位领导的支持,我还真舍不得离开晋南,在这里我表个态,如果晋南有合适的项目,我依然还是会投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