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脑海里,第一次见到天葵时的情境,虽然没有说上很多话,但出于对第一次见到女巫的好奇,她记住了看似少女的天葵。那是她记忆中的第一次见面,现在也变得不确定了。
天葵是不是爹的好友?是不是后来每年都会来日月城祭拜的女巫?若是,每年住在季家的天葵,早就见过她了。而她不认为六岁的自己与十二岁的自己有多大区别,那么拘魂殿里相见时,天葵也该是认识她的!
她对天葵有很多疑问,对女巫也有很多疑问,需要在脑中先捋清了思绪,才好一次性的问清楚。
先不论天葵认不认识她,重要的是寻回亲人!她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外婆的死,让她心里很不安。找回爹娘与旭阳,是眼前对她来说最紧要的事。
她知道天葵的年龄,但却无法将她当成年长威严的女巫看待。虽然天葵总是冷着一张俏脸,她对着这张少女脸,最多只能当成是同龄人对待。即使她是荧惑堡里娇贵的公主,也是不能对女巫无礼的,何况她从不认为自己是!所以她是希望,两人站在平衡的位置,谈话的。
天葵与她同样娇小的身材,倒也让她维持了平视的状态!
八年未见,天葵的脸上几乎没有岁月的印记,这就是女巫家族专有的长寿术吧!
外面根本没有人,天葵是在说那些迎接的日月城百姓么!她直视着眼前的清冷少女,不,是女人,期待着从女巫嘴里说出谜团的答案!
天葵深望了她一眼,才接口道:“荧惑花是我拿走的!为了下咒用!要杀你爹的人是他的幕后之人!现在你爹娘还不能露面!至于旭阳的失踪,与我无关!”
明明是这么复杂的情况,天葵只是这么几句话的答案,显然让她不能接受!看来天葵的少言寡语,就算问到明天也不一定能了解到全部实情。那就退而求其次,只问失踪之人的下落总可以吧!
“我现在只问,爹娘和旭阳他们在哪儿?”她望向天葵的眼里盛着希冀,虽然不敢奢望天葵会如实奉告,但也只能这样期望了。
“你爹娘在魇国!旭阳,我不知道!”天葵简洁地说完,眼光越过她,看了一眼平躺在床上安详的老人。
“你!”谁都能猜出爹娘在魇国了,什么嘛,这就是所谓厉害的女巫?!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抿起嘴唇,制止住自己难以遏制的无礼之言。
“时间刚刚好,我就不打扰了!”对她的气怒不予理会,天葵说完便转身向外面走去!
“什么呀?不行,你什么都还没说呢!”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难道只能去魇国大海捞针?不要吧!见天葵的脚步已跨过槛,她几步追上去,拉住了天葵的手臂,整个人上前抱住不放。
听说,人若是带着遗憾离世,魂魄会因牵挂着憾事而久久无法离开。现在外婆还在看着她们吧,所以她想要在外婆面前,得到爹娘的确切消息,也让外婆走得安心些!
抱住的手臂停下了脚步,但不是屈服于她的缠绕,而是在对门外的人打招呼。
“锺侍卫!”天葵对站在门外台阶下的高壮男子颔首,冰冷的眸子,清冷的嗓子配上冷淡的表情,实在让人觉得宁愿不要遇见得好,或者装作不认识地擦肩而过!
“女巫大人!”即使站在台阶下,仍然高出两名女子些许的男人,仅回以颔首和简单的一句回应,没有寒暄的语句,直接断了对话下去的必要。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惊愕地抬起头。一个不注意,竟让夹在手臂间的女巫走了出去。那么快步地离开,说明天葵也是怕缠的吧,那她就非得缠到真相了!
“锺啸?”收回望向天葵走远的眼光,她看着令人惊讶的锺啸。他找来了吗?她还以为,他又要等个五年后才会想起来找她。现在,他的贴身侍卫锺啸出现在眼前,不就是说他也来了?是因为想念、担忧,还是生气?
自己一直不敢去思念他,就怕无法收拾,而后心神不宁忍不住回到他身边。现在,她能好好地想念他了!就算满心满脑的都是他,也没关系了,因为他来到身边了,他会撑起她的脆弱,抚平她的不安!
“二小姐!”锺啸站在台阶下,下垂的眼睛里带着些许埋怨。
“你怎么来了?来做什么?”她看到了锺啸没有隐藏的眼光。霍曲魂终究再次被她的不告而别所伤害,只是被锺啸埋怨几眼也不能抵消她造的业。但是心里还是希望他来的,她的眼睛望着院子的大门,冀望着他从那里走过来,来到她身边!
“少主命我来保护您的安危!”平日里常面带笑容的锺啸,今日却异常的严谨少言。
“哦!”那他呢?她想问的,但还是没问。她该理解的,惑王病着,近日又要操办与羸国的联姻,即将接位的他一定忙坏了!她转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外婆,对锺啸说:“我的外婆刚刚去世,我想请你去找些人过来帮忙!”死人最大,先把外婆安葬了吧!
“是!”停顿了一下,锺啸还是转身离开,去叫人了。
锺啸是怕她再次落跑?还是有什么话想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终究没有来!她抿住嘴角,不让止住的泪水再次冒出来。走回到外婆的身边,今天流的眼泪够多了。拒绝沉浸在他没出现的自哀中,她难过完全是因为外婆的突然去世、寻找爹娘和旭阳的没有头绪,仅仅是这样!
天葵的回答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也让事情有了些不一样的解答。
荧惑花是天葵拿走的,是拿,不是偷。天葵拿荧惑花是下咒用的,不是药用。逼得爹娘远走他乡的人是幕后主使者,是爹认识并为之服务过的人,不是一般刺客。爹娘还不能露面,所以天葵没有寻找,那就是说这个幕后主使者还拥有很强大的势力,并没有放弃追杀爹。到底为什么追杀爹?是交代了什么任务而爹没做吗?十五年了,都没有放弃追杀,得是多么重大的事?
而旭阳的失踪,与这些事是没有关联的。
那些,什么荧惑花,什么女巫,什么下咒,对她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现在,她还不能去找爹娘,只要那个人放弃追杀,爹娘自己也是会回来的吧!所以,她应该设法揪出那个幕后人物,并想法子制止住追杀的行动。
而寻找旭阳,不能再与这些事联系在一起,要把旭阳的失踪单独拿出来,寻找答案。
颜旭阳是她的儿子,是与私奔的颜康生下的孩子,是不存在的颜康的遗腹子。这些,她从不认为能隐瞒住所有人,但只要没人查,也就没有人会知道真相!就像她在羸国的五年,不就是平静的过了五年寡妇生活。可是若有人查了呢?那么,惑国少主霍曲魂的亲生儿子这个身份,不就是最大的威胁,对霍家的血统,对未来的惑王王后,甚至更下一代的王位之争,都会是隐患!
那么,若是没人查,就只能是为了她的原因了!推掉与羸国蝶玉郡主的婚约,霍曲魂刚刚对惑王提出娶她的赐婚请求,旭阳就接着失踪。
不论有没有人查,有没有人知道旭阳的身份,说到底,还是那些见不得她的人!
“君姐姐!”奔跑的脚步停在房门口,柳絮叫着屋内的季涵君。
“哦。这就出来!”停下思绪,她起身拉起床脚的薄被,盖住外婆瘦弱的身躯。据说,在日月城,除了亲人,那些未成亲的少年少女是不能见到死人样貌的。
转身走到门外,看到锺啸仍是直挺挺地站在台阶下。而柳絮则着急的在门边跺脚,一见她出来,就上前抱住了她的手臂。
“君姐姐!”少了平日里的咋呼,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对她的担忧,这些时日的相处,柳絮也已将她当成姐姐般看待了。
“我没事!”拍拍柳絮的手,她勉强地挤出笑意。
此时,柳絮叫来的一些长辈们走进院子,几位邻居也面带沉重地上前劝慰她节哀顺变。然后年纪稍长的明家长辈们踏进屋内,指挥着几名汉子在这间简陋的房间内布置灵堂。
不一会的功夫,朴素的灵堂布置妥当。外婆也躺进了刚刚抬进去的白木棺材里,放置在正对大门的位置。帮忙的邻居们也都各自离开,柳絮陪着她,跪坐在蒲垫上。对着已盖上棺盖的棺材,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离世,她闭上眼,对外婆磕下三个头。
“君姐姐,你手伤刚好,别再伤着了!”柳絮扶好她的右手,不让她太用力。
“谢谢你,柳絮!”
“没事。”柳絮有些后悔刚才没陪着她来见明阿婆了!眼角瞄到立在院内的壮汉,柳絮问道:“君姐姐,那个傻大个是谁呀?”
“他叫锺啸,是我的朋友。”她朝院中看了看,转回的目光落在柳絮身上。“你知道天葵去哪儿了吗?”
“女巫去女巫庙了呀!”
“哦。”她点点头,计算着时日,要为外婆守灵三日后才能下葬,到时天葵的祭拜也该结束了吧!
“君姐姐,你找女巫有事呀?”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脑袋一下,柳絮笑着说:“对哦,女巫可以给明阿婆做法事呀!”
“嗯!好了,柳絮,我没事,你也回去吧!”望着冷清的灵堂,这里不是柳絮这个小丫头待的地方。
“君姐姐,是我想陪着你嘛!”柳絮抱着她的手臂,撒娇着说。
“我有话想跟外婆说。你明天再来陪我好不好?”推了柳絮一把,她笑笑说。
看看院子里的傻大个,既然是君姐姐的朋友,一定会陪着君姐姐的。“好吧!君姐姐,我晚点会给你送些饭菜来!”柳絮抱住她的身子,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背,才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