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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初战告捷

第二天,兄弟俩在开启拨云堡堡顶时,于见日厅里找到一把锯子。回到秘室中,高经纬从劈柴里挑出几块二尺左右长的木板,精心制作了一面五尺高的箭靶,又用木炭在上面画了五个同心的圆圈,然后将箭靶摆在拨云堡一个地势平坦的开阔处,两人便在距箭靶六丈的地方开始专注地练习起射箭来。

高经纬试着将千里眼中的十字对准靶心,随后连发十箭,居然有半数射中了靶心。高至善也用此法,十箭中竟有七支射中。两人越练情绪越高,直至天色转暗,仍然欲罢不能。

从这以后,兄弟俩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先花一个时辰修习吐纳气功,接下来除了吃早饭,整个白天都用来拉弓放箭,吃过晚饭必定到浴室洗浴,接着在灯下高经纬教高至善读书认字,一个时辰后入寝。

如此匆匆过了半月有余,高经纬的病情基本得以痊愈,所练气功也有了提高;高至善已学会了近二百个汉字,还能熟练背诵《三字经》和《弟子规》;兄弟俩的射箭本领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不仅在六丈内百发百中,后来将靶子移到十丈开外,依然能做到箭不虚发。在此期间,兄弟俩还总结出一些小窍门,譬如,随着箭靶的逐步移远,千里眼中的十字也要相应地瞄向靶心的上方,等等。高经纬还不无担忧地说道:“到外面射箭还要考虑风力等因素的影响,要想射中目标,就要学会随机应变,适时调整瞄准方向,只有这样才能做到随心所欲,收发自如。”

这天晚上,正要入寝,高经纬对高至善道:“多日来,我们一直躲在下边,对上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必须随时了解敌人的动向,方能把握有利战机,适时消灭敌人。我想不如趁今天的夜色,咱俩到上面打探一番,你意下如何?”高至善道:“正该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说走就走。”于是各自拿起一张普通连弩,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机栝,确认一切正常,二人方将连弩端在手上,高至善仍不忘将宝剑挎在腰间。兄弟俩在洞口处谛听了好久,直至断定上面无人后,这才打开洞口。

外面大概是阴天,伸手不见五指。高经纬的病确实大好了,一阵冷风吹过,竟不为所动。

关闭了洞口,二人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响动,贴着墙角慢慢向月亮门方向移动。刚绕过一排僧房,就听见甬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二人立即蹲下身去,双手举起连弩做勾射状。脚步声渐渐远去,月亮门的方向响起口令的问答声,一会儿脚步声彻底消失,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兄弟俩正想起身,忽听房门一响,一个身形高大的土匪晃晃悠悠地走近他俩的藏身处就要小解。高至善一动,正想放箭,被高经纬及时制止,土匪一点没有察觉又返回了房间。高至善小声道:“好险,差点就尿到我身上。”高经纬示意高至善别作声,两人继续向月亮门方向摸索。就快接近月亮门了,凭直觉他们感到敌人就在面前,可是用眼睛丝毫看不到敌人的影踪。他俩全神贯注,弩在手中一触即发。

这次出来给他俩最大的感受就是,敌人比以往明显地加强了戒备,他俩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一切都与他们营救方丈大师的行动有关。

敌人终于有了动静,两个身材瘦高的土匪不声不响地从门后走到了门前,十分默契地分站在月亮门的两侧。就在他们转身的一刹那,手中的兵器白光一现,兄弟俩明白,这是两个训练有素的土匪。高经纬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左侧的敌人,再用手指了指高至善,接着又指了指右侧的敌人。高至善会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兄弟俩举起了连弩,同时瞄准了土匪。只见高经纬头猛的一点,两支带着复仇怒火的弩箭,呼啸着直奔两个土匪的面门。只听噗噗两响,两个土匪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双双倒毙在月亮门前的石阶上。兄弟俩赶紧上前,把两个土匪的尸体拖到围墙的一角,顺手将射中土匪头部的两只弩箭拔出,又将土匪掉在地上的两把腰刀藏到一边,然后回到原地继续埋伏,静等土匪巡逻队的到来。

很快就响起了土匪巡逻队的脚步声,脚步声快到月亮门时,突然间戛然而止。沉默了一会儿,一个破锣似的嗓门喊道:“汪福兆,谭书文,你们两个狗娘养的睡着了吗?怎么连口令都不问了?”说着,四个人影七嘴八舌地从月亮门里走了出来,只听那个破嗓门又叫道:“哎,你们俩到哪挺尸去了?赶紧给老子滚出来,听到没有?”

高经纬深知此机会稍纵即逝,于是当机立断将右边的两个土匪指给高至善,高至善马上点头示意。说时迟那时快,高经纬把头一甩,兄弟俩连勾带拽,但见四支弩箭先后飞射而出。四个土匪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糊里糊涂地送了命。兄弟俩不敢怠慢,抢到土匪尸体前将四支弩箭一一拔出,连同前边的两支用土匪的衣服擦拭干净,分别装进两张弩身里,又各捡起三把腰刀,然后飞身返回秘室。

高经纬按捺不住复仇的激动,看着满脸都是喜色的高至善道:“敌人现在肯定乱成了一锅粥,带上我们的千里眼,到瞭望孔去瞧瞧热闹。”不出高经纬所料,从瞭望孔望下去,土匪们简直像炸了窝,看架势似乎倾巢而出。整座寺院到处是灯笼火把,到处是乱窜的人影,还不时传来吆喝声、叫骂声以及翻箱倒柜声。足足折腾了两个多时辰,也许敌人筋疲力尽了,也许搜查毫无结果,寺院逐渐归于平静。兄弟俩也带着满足的神情回到了秘室,不久就酣然入睡。

与土匪第一回合的较量很快就被兄弟俩淡忘了,他们又回到平常习文练武的日子中。因为他们知道,更艰苦的战斗还在后面,特别是目前他们就两个人,还不足以与敌人正面交锋,他们必须积蓄力量耐心等待,等待下一次战机的降临。

一天吃过早饭,高经纬拿出两个事先准备好的火把,这是他特地从劈柴里精挑细选的、由富含油脂的松木做成的。他对高至善道:“还有几个地方我也取好了名字。秘室设施齐全,很像一个别致的房间,叫它‘精舍’好了;水潭和暗河因为老人鱼的关系,一个叫‘老人潭’,一个叫‘老人河’;方丈大师安身的山洞很像一个地下通道,就叫它‘地道’;他老人家所在的洞穴取名‘涅槃塔’。今天我想咱们一起去地道探索一番,你看行吗?”高至善道:“太行了,这些天不是练功,就是习文,射箭也到了练无可练的地步,再不弄点新鲜的,我都快憋闷死了。大哥,你真会雪中送炭呀!”兄弟俩说笑着,一人拾起一把腰刀挂在腰间,又各自拿起一支火把,高高兴兴地向地道进发。

来到地道的岔路口,两人向“涅槃塔”方向行了叩拜礼,然后点起一支火把向右边的地道走去。

山洞始终保持在一人左右的高度,宽度也能容纳下两个并肩而行的人,路面虽算不上平整,但也不觉得崎岖。在火把的照耀下,依稀可以看出山洞有人工雕凿的痕迹。山洞的走向好像因山势而定,兄弟俩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宛如穿行在群山之中。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山洞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起来,迎面和两侧均出现一道宽高皆约六尺的石门,门旁都有一个十字形的凿痕。高经纬按了一下左侧的十字,石门向左侧缓缓滑动,露出一间长约三丈、宽约两丈、高约一丈的房间。里面很像是铁匠的作坊,摆满了锤子、斧子、叉子、钳子等工具,还有砧子、案板等用具。从入手异常沉重的感觉判断,这些工具与龙泉别院的工具一样,都是用神秘矿石打造的。高经纬又打开了右侧的石门,里面是一个和左侧大体相似的房间,所不同的是,房间里堆满了斧子、锯子、锤子、刨子、凿子等工具,倒像是一间木匠作坊。

高经纬自童年起,就喜欢小玩意儿、小制作,随着年龄的增长,又喜欢上做木匠活,甚至曾到过痴迷的程度。读书之余,他不是看一些《梦溪笔谈》、《外物志》之类的书,就是动手做一些异想天开的小物件,周围的人都说他不务正业。开始的时候,他母亲也有些替他担心,也劝过他,但随着每次考试他都能名列前茅,母亲也就不再管他了。这次他一见到这么多木匠工具,不禁欣喜若狂,但经检查,发现这些工具也是用神秘矿石打制的,因无法使动又让他大失所望。

最后他们走进迎面的石门,这个房间较大,高矮与刚才所见房间相差无几,但面积是它们的二倍还要多。里面从前到后依次排列着三行共六只怪物,第一行是两只站立着的无头人形怪物,第二行是两只各有四个轱辘的车形怪物,第三行一只是牛形怪物,一只是马形怪物。怪物身高四至八尺不等,外面都涂着一层发光的油漆。房间四个角落,有两个摆放着各类叫不出名的工具,有两个堆放着黄色金属制成的各种零件。高经纬一眼就认出,这种金属便是最初被他们误以为是黄金的那种物质。

高至善走近一只人形怪物。这个怪物有身子、有四肢,身子是一个边长约为六尺的正方体,四肢酷似人的四肢,手、脚、关节一应俱全,上肢长约八尺,下肢长约三尺。后面身子的左下角有一方门,方门下面有两级悬空脚镫,随手拉开,人可以钻进去。他对高经纬一招手,两个人都相继进到了怪物的身体里。里边有两个一人高、用金属板卷成的大圆盘,四周挤满了大大小小、黄色带齿的轮子,它们相互间紧密地咬合在一起,又有几十根黄色的金属杆从这里伸向各处,把怪物身体的各个部位连接起来。方门的右侧固定一躺椅,其下设有两只脚踏板,脚踏板通过连杆与齿轮相连。前面身子的内壁上方悬着一双带连杆的金属护腕,下面摆着一双带连杆的金属拖鞋。四面内壁上都有两三个能够开合的可视窗口,整个内壁也都涂着发光的油漆。高经纬拿手轻轻敲了敲,断定里面全是木头。他又坐在躺椅上,奋力去踩踏板,齿轮艰难地转动起来,大圆盘似乎也跟着在一点点缩紧。一会儿的工夫,高经纬就浑身冒汗,全身软瘫,不得不站起来。高至善也试了试,结果也没能坚持多久。两个人又去扳护腕,一人一只,使出吃奶的力气,怪物的上肢才动了动。歇了歇,两个人又去扳拖鞋,还是一人一只,这次居然被他俩扳动了,怪物摇晃着身体向前迈了两步。高经纬高兴地说道:“我懂了,拖鞋是控制怪物行走的开关,圆盘齿轮是怪物行走的动力,护腕是操纵怪物手臂的机关。”转而又道:“只是眼下我们力气尚小,还不足以驾驭这个怪物。”两人不无遗憾地爬出了怪物的肚子。

高经纬举起火把照向前面的墙壁,墙壁上也有一扇石门,只是这石门又高又宽,足以让怪物通过。打开石门,一条笔直的通道呈现在他们的眼前。向前走了大约三十步,又是一面石壁,又是一扇与刚才十分相近的石门。按下十字,石门朝前开去,在与石壁垂直的位置停下。前面不远处是地道的尽头,好像也是地道的出口。出口处是一堵用石块垒起的墙,上面约八尺高的地方有一个指头大小的洞口,阳光从洞口投射进来,形成一道细细的光柱,离光柱稍远的地方则显得有些朦朦胧胧。高经纬举高了火把,回过身来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仔细搜寻石门的开关,终于在石门的右上角离地面约九尺高的地方,找到一个很小的十字,一般情况下很难被人发现。高至善踩着高经纬的肩膀够到了开关,用力一按,石门渐渐合上。石门外部没有雕凿的痕迹,一经合上与整个石壁融为一体,浑若天成,就连兄弟俩也找不到石门移动的蛛丝马迹。高经纬熄灭了手里的火把,又让高至善踩着自己,将上面的洞口掏大,直至能钻出人去。然后蹬着掏下的石块,兄弟俩慢慢爬出洞口。

洞口位于山下一个极其隐秘的所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横在眼前,挡住了洞口,洞口周围长满了半人高枯黄的蒿草。绕过巨石,便是一条东西向,能行车马的土石路,这条路往东,直通山下的官道。东面不到二里的地方有一丁字路口,沿上山的路北行,半个时辰许便可抵达龙泉寺。高至善指着巨石道:“这里我一点也不陌生,和师兄们打柴曾多次路过这儿,去年秋天我还靠着它休息过,谁能想到它背后还隐藏着山洞?”

他的话音刚落,西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人赶忙躲到岩石的后面,偷偷向路上观望。一众人马由远及近,一色的官兵打扮。马上分别驮着猪、羊、鸡、鸭,后面的几匹竟然驮着几名年轻的妇女。还是高至善眼尖,一眼就认出跑在最前边的就是那天晚上见到的土匪大王。他们目送着敌人逐渐远去,直到不见一点踪影。高至善跺着脚懊恼地说道:“早知如此,就该把连弩带来,我们错失了一次绝好的灭敌机会。”高经纬冷静地分析道:“未必如你所说,你想,今天我们就两人,需要面对七八十个敌人,处于绝对的下风。一旦与敌人交上手,不要说消灭敌人,就连我们脱身都很困难,不能有效地保存自己,消灭再多的敌人又有何益?至于敌人,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消灭他们的机会,以后肯定少不了,兄弟你就拭目以待吧!”高至善在高经纬的开导下,如梦方醒,连声道:“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高经纬正要转身,旁边一株枝繁叶茂的小松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灵机一动,将小树连根拔起,抖掉根上的泥土,将它带回洞中。为了不让山洞暴露,兄弟俩又把掏下的石块,一块块砌上去,使洞口恢复了原貌。二人打开石门,燃起火把,带上小树抽身返回,一路上将所有石门逐一关好。

在关石门的过程中,他们又发现一个小秘密,凡能自动开合的石门在它的内侧,与十字对称的右部,都有一个不显眼的小圆圈。只要按下圆圈,该石门将不再自动开合,无论你怎样用力去按该石门内外的十字,只有再次去按圆圈,此石门的开合功能才恢复如初。

就快到岔路口了,第二支火把也已燃烧殆尽,二人放慢了脚步,摸索着走出了地道。根据拨云堡里的光线判断,现在的时辰应该是下午。

两人回精舍取出千里眼,然后来到一个能观测到寺院全貌的瞭望孔前。打开孔门,高经纬将小树一点点伸出,接着探出头去,又将千里眼架在小树的枝杈间,凭借着小树的掩护,放心大胆地观察着寺院里的状况。最先进入他视野的还是寺门前两个手执木棍、僧人装束的土匪,紧闭的寺门后看不出有土匪埋伏。再看大殿前的广场上,摆放着三行三列共九张桌子,每张桌子前都坐着十来个官兵打扮的土匪。桌子中央均放着一只烤乳猪,四周除了每人面前的酒碗,余下的地方则布满了盛着鸡、鸭、鱼、肉的小盆和大盘。土匪们或站或坐,或对饮或群饮,兴高采烈的脸上冒着贼亮的光,油水混合着酒水从他们的嘴角流向下巴,好不令人作呕。穿着僧衣的土匪不停地穿梭于前院和后院之间,流水似的把酒和肉送到他们的桌上。月亮门前看不到有敌人站岗,也看不到其他敌人的踪迹。随后高至善又观望了一次,也没有发现新的情况。

关上瞭望孔后,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敌人已放松了戒备,决定乘敌人狂吃滥饮之际,给敌人一次出其不意的打击。兄弟俩说干就干,从见日厅又搬来两张连弩和一箱弩箭。吃过饭,休息了片刻,估计外面天色已晚,两人准备行动。

为稳妥起见,他们又到瞭望孔后做最后一次侦察。外面果然已是黄昏时分,寺门前两个执棍的土匪换了班,换了四个官兵服饰持刀的家伙。寺门两侧各多了一盏气死风灯,将寺门前十几步开外的景物照得一目了然。透过灯光一眼就看出这四个家伙刚喝过酒,而且喝了不少。只见他们东倒西歪,连站都站不稳,有两个家伙索性坐到了地上。广场上点起几十支明晃晃的巨烛,把院子照得犹如白昼。土匪们酒兴正酣,大有彻夜狂欢之势。兄弟俩从两个瞭望孔望去,仍不见有任何异常。他们回到精舍,各自将两张装满弩箭的连弩,一张背在后背,一张拿在手里,然后走出洞口。

苍天对兄弟俩似乎格外眷顾,刚才还见一轮满月,毫不吝啬地一股脑儿将清辉洒向人间,转瞬间就被厚重的云层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再也难睹它的庐山真面目。借着夜色的掩护,兄弟俩先到几排僧房看了看,里面空无一人,又到客房看了看,里面也不见人影,再走近伙房后窗,透过窗缝向里张望,里边人头攒动,烟雾缭绕,一派繁忙的景象。十几个僧人装扮的土匪或站在桌案旁整治菜肴,或站在炉灶前煎炒烹炸,一显身手。对面的角落里,十几个年轻妇女或蹲或坐,正在做着洗菜和给鸡、鱼拔毛去鳞的活计。旁边还有一个满脸脂粉,打扮得妖里妖气的中年女人,叉着腰不停地走来走去,好像在监督她们。

看罢,两人又直奔月亮门。月亮门上挂着一盏气死风灯,不时有端着食盘的僧人模样的土匪从这里经过。高经纬抓住两边无人通过的间隙,举起连弩,只听嗖的一声,灯笼应声而灭。就在此时月亮刚巧钻出云层,恰好有两个一来一往的土匪走近这里,见状同时“咦”了一声。高经纬哪容土匪再出一声,一指前面的土匪给高至善,自己则瞄向了后面的土匪,两支箭几乎同时射出,箭到处两个敌人双双毙命。兄弟俩旋即将两具尸体拖向一边,又转身潜伏起来。就这样,他们用相同的方法,在短短的时间里共射杀了从这里经过的十二个土匪。

他们将最后一具匪尸移开,又等了一会儿,不见再有土匪经过,两人一跃而起,动作敏捷地将土匪头上的弩箭全部拔出,又一一在土匪的衣服上擦拭干净,再分别装进二人的弩身里。高经纬有点惋惜地低声说道:“可惜那支射灭灯笼的箭已无法找回。”接着又道:“抓紧行动,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兄弟俩掉转身躯,直奔伙房。

伙房里的土匪们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还在心无旁骛地忙碌着。一个小头目土匪高声说道:“弟兄们,适才大王发下话来,说要给伙房的弟兄们以重赏,咱们可得加把劲,好好干哪。”伙房里传出一阵欢呼声。

欢呼声尚未停歇,兄弟俩早已飞身而至。时不我待,他们旋即由近及远向土匪们展开了一轮猛射,土匪们纷纷中箭倒地身亡。最后只剩下两名土匪,由开始的惊愕一下子清醒过来。一名土匪操起一把菜刀,向兄弟俩冲了过来;另一名土匪将手里的炒勺连同里边的东西,劈头就掷向兄弟俩。说来也巧,土匪的炒勺刚好扣在了持刀土匪的头上,只烫得他哇哇怪叫。就在此时,兄弟俩的弩箭也闪电般地射进两个土匪的头部,登时让他俩了了账。兄弟俩在伙房认真检查了一遍,确定无一土匪漏网,伙房里共有十四个土匪当场殒命,当即快速将射出的弩箭收回放好。

就见那个女监工吓得魂不守舍,跪在地上裤子湿了一大片,嘴里还一个劲地嘟囔道:“大爷饶命,菩萨保佑。”高至善在她的身上狠狠踢了一脚,骂道:“你这个老猪狗,再敢助纣为虐,帮土匪做事,让我碰上定斩不饶。”女监工连声道:“不敢,不敢。”高经纬一拉高至善道:“我们走。”

离开伙房,就听见前院有人一连声催促道:“快,快去后院,别让他们跑了。”兄弟俩意识到敌人已发现了土匪的尸体。这时就见前院灯笼、火把潮水般地向后院涌来,有的已越过月亮门。

高经纬挽着高至善的手臂道:“为方丈大师他们报仇的时刻到了,今天我们索性大干一场,让敌人见识见识复仇者的力量。”两人跑向月亮门,对着敌人就是一番猛射,须臾间门前的敌人被射倒了一片。有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还一个劲地往前跟进,直到有人喊:“敌人弓箭厉害,赶快卧倒!”这才想起往回跑,可是为时已晚,土匪又丢下几具尸首。余下的土匪躲在门后只是聒噪,不敢前进。

高经纬对高至善耳语道:“不可恋战,见好就收。”说着两人向后就撤,待到远离敌人,两人便是一路狂奔,直到返回精舍。

两人在油灯下拉开弩匣,四张弩里只剩下五支弩箭,高经纬两支,高至善三支。兄弟俩无暇计算战果,立刻打开铁箱将四个弩匣装满。然后拿上油灯,带着四张连弩径朝瞭望孔而去,两人各选了一个瞭望孔向下观望。

此时土匪们正在后院走马灯似的乱窜,忽然从中分出一队土匪向前院开去,灯笼、火把下清晰可见,一些土匪手里还举着盾牌。寺门前的四个土匪早已没有了酒意,正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很快这伙土匪就从寺门里一拥而出,一个土匪头目走上前来向四个土匪问话。

高经纬觉得这又是一个攻敌良机,赶紧给高至善打了手势。兄弟俩毫不迟疑,几乎同时抠动了钩手,真个是弓响如急雨,箭去似流星,眨眼间山门前的土匪又死伤大半。有几个手持盾牌的土匪,由于猝不及防也未能幸免。土匪头目在几个反应灵敏的持盾土匪的挡护下,跌跌撞撞爬进了寺门,直到此时土匪们尚不知晓弩箭来自何处。兄弟俩借着灯光仔细搜寻受伤的土匪,找到一个就是一弩箭,当他们认定眼前的土匪已无生还可能时,立即撤离瞭望孔,重新回到精舍之中。

精舍的灯光有些发暗,兄弟俩谁都无意去管它,因为他们实在太兴奋了。这次作战让他们的复仇计划取得了初步的成果,根据射出的弩箭粗略地统计下来,大致消灭土匪在七十名以上,大大地超出了兄弟俩的意料。惊喜之余,高经纬对高至善言道:“此次行动虽然给土匪造成惨重伤亡,但也使土匪对我们的武器和人员有所了解,这样必然导致土匪更新装备,加强防范,从而使我们今后的行动举步维艰。”高至善道:“既是这样,我们多加小心就是了。”

一连几天,兄弟俩都从瞭望孔观察土匪的动静。土匪撤去了寺门前的警卫,寺门后的两侧,土匪用木材各搭建了一座一丈五六尺高的箭塔。箭塔周遭布满小孔,土匪躲在里面既可观望,又可放箭,再也不用担心外面的弩箭了。因施工都在白天进行,兄弟俩怕暴露自己,只好任由土匪修建。也许土匪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接下来又在月亮门旁也建了一座同样的箭塔。此外土匪还制作了相当数量的盾牌,在院子中行走的土匪,不管白天晚上人人手持一个,有些土匪甚至在室内也不让盾牌离身。穿僧装的土匪不见了行踪,兄弟俩所能见到的都是清一色的官兵服装的土匪,偶尔还出现几个年轻妇女的身影。

这天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兄弟俩决定出去闯一闯,每个人都带了一张连弩,一把腰刀。

从精舍出来,两个人选择了去粮仓看看。四座粮仓虽然完好无损,可是地上散落着好多粮食,兄弟俩明白,这里曾遭到过土匪们多次大规模的翻寻。

两人又来到伙房,里面亮着灯光,从后窗缝中他们看见十多个妇女正在紧张地忙碌着,看样子是在给土匪们准备第二天的早餐。

只听见一个妇女打着哈欠,说道:“这么晚了也不让人睡觉,简直困死我了。”另一个妇女愤愤道:“睡觉有什么好?我要不是因为睡觉能叫畜牲们糟蹋吗?现在一提起睡觉,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哽咽道:“人总不能一辈子不睡觉吧?再说不睡觉管用吗?我和翠兰她们,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不是照样被畜牲们所糟蹋。”又有一个妇女无可奈何地说道:“到了这种地方还想保住清白,那不是白日做梦吗?”于是妇女们七嘴八舌议论开了,有的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俺还想活着再见俺家狗剩他爹一面。”“见了面有什么用?他要是知道你这个样子还不把你休了。”一个柔弱的嗓音带着被刺痛的伤感,低声道,“唉,这样的鬼日子也不知啥时是个头?”说着忍不住哭出了声。“别着急,他们迟早要遭报应的,你没见上次那两个……”“嘘……你不要命了?”伙房里终于沉寂下来,只余下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催人泪下,兄弟俩明白她们口中的“上次那两个”指的就是自己,想到土匪对她们的兽行,两人不约而同攥紧了拳头。

斋房和库房一片漆黑,倒是头排左数第二个僧房里传出一丝光亮。兄弟俩穿过甬道,正想凑近前去看个究竟。刚到第一间僧房门口,突然高经纬脚上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随之从房上落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将兄弟俩罩个正着。无论他们怎样挣扎,不仅无法挣脱,而且越挣越紧,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自己是被一张大网套住了。

就在他们惊恐万分的时候,大概是听到了响声,几乎所有僧房的门都打开了,从里面呼啦啦拥出二十多个土匪。兄弟俩被土匪手里的灯笼、火把晃得睁不开眼睛,就听土匪们你一言我一语骂个不休。有的嚷道:“好小子,这回看你们还往哪儿跑,老子非活剥了你们不可。”“对,给两个王八羔子来个大卸八块。”“让他们生不如死。”“点兔崽子们的天灯。”接着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只打得兄弟俩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双双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渐渐苏醒过来。他们发现自己已被关在一间牢房之中,套在他们身上的大网不见了,刀和弩也不见了,两人都有一只手被置于手铐之中。通常的手铐是一人一副,不知土匪是就只有这一副手铐,抑或还有别的用意,总之土匪用这一副手铐分别铐住了兄弟两个人。高经纬强忍住剧烈的头痛,试探着用那只自由的手去碰了碰手铐,这才感到这手铐的与众不同。手铐一经戴上,戴手铐的手就不能轻易活动,手铐的上半部分就像一块活动的跷跷板,随你哪边一动,另一人的手腕就像是触到了刀刃,疼痛难当,所以要想减轻痛楚,两人便必须相互配合,使“跷跷板”保持平衡才行。

他们小心地坐了起来,让手铐平躺在地上,顿感全身其他部位火烧火燎般的疼痛。两人挣扎着向门口爬了爬,从门缝里瞧出去,外面有两个土匪背靠着门正在喝酒,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张炕桌,桌上摆着一坛酒和两只烧鸡。

高至善大声道:“给我们倒点水。”一个土匪踹了踹门,嚷道:“少他妈啰唆,快给老子闭嘴,都要死的人了,还喝什么水?”另一个土匪斜着眼睛,大着舌头道:“叮叮当当的声音听见没有?那是在给你们搭升天台呢。到了晚上,天一黑,把你俩坏小子用白布一缠,吊在架子上,浑身再淋透了油,拿火这么一点,那叫什么?那叫一个好看,你俩就好吧。正月里来头一天哪,少的给老的拜年啊……”这土匪越想越高兴,竟忍不住哼起了东北颇为盛行的二人转。

兄弟俩往回爬了几步,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他们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大限将至,死对于他们倒没有什么可怕,但一想到复仇计划才刚刚进行,方丈大师重建寺院的嘱托还没有完成,兄弟俩就感到一阵阵心绪难平。尤其当高经纬想到含辛茹苦的母亲晚年无人侍奉,孤苦无依的情景,内心不由一阵撕心裂肺般的难受,大滴大滴的泪珠沿着他的眼角不断涌出。高至善道:“大哥别伤心,不管去哪里,兄弟都陪着你,在阳间我们没做完的事,到了阴间就是化成厉鬼,兄弟也帮你完成。”高经纬紧紧地握住了高至善的手。

中午的阳光,从牢房那装着几根铁栏杆的不算忒大的窗户里,毫不吝啬地照射进来,把整个牢房照得一片通明。牢房的面积并不算大,却铺着约一尺半见方的石板砖。

既然命运已经定了下来,兄弟俩也就听之任之,不再为晚上的事发愁。思绪稳定了,两个人对外界的观察也变得敏锐起来。高至善很快就认出这间牢房是由库房改建而成的,高经纬也无意中瞥见墙壁的一角有个异常模糊、但又非常熟悉的十字符号,这让他眼前一亮,心中不禁一阵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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