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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操控怪兽

他凑近高至善的耳朵,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也许还有救。你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要说话,只要跟着我就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千万不要出声,切记,切记。”说着兄弟俩平端起手铐,艰难地站了起来,慢慢向墙角摸去。稍不留神,高经纬的脚尖踢碎了一个破瓦罐,发出哗啦一声,他们马上站住脚,内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站了一会儿,见土匪没有任何反应,两人又加倍小心地向前走去。到了墙角,高至善也看见了十字,若不是高经纬事先反复叮咛,高至善差点叫出声来。两人将手铐贴在墙上,高经纬腾出手来颤抖着按向十字。兄弟俩都清楚,他们的命运成败在此一举,高至善紧张得闭上了眼睛,高经纬也在心里不停地祈求着佛祖保佑,奇迹终于在兄弟俩的忐忑不安中如期而至。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在他们眼前的地面上,一块厚厚的方砖向上弹出,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和一排整齐的石阶。

两人生怕响声会惊动外面的看守,赶忙用“哎哟、哎哟”的呼痛声加以掩饰。所幸的是两个土匪只顾了喝酒,对牢房里的动静压根没有在意,一个土匪还用嘲弄的口吻道:“两个小兔崽子只管折腾,过了今天晚上你们就老实了。”

洞口刚好能容一个人通过,高至善在先,高经纬押后。借着牢房里的光线,高经纬又在石阶两侧的石壁上,分别找到了十字和圆圈。

就在此时牢房门口有了情况,一个土匪头目正高声训斥着两个看守道:“叫你们看押犯人,你们怎么喝起酒来了?犯人要是跑了怎么办?”两个土匪赶忙为自己辩解道:“我们一直守在门口,寸步未离,光天化日,犯人就是插上翅膀也休想逃出去。”土匪头目道:“就算逃不掉,要是犯人自尽了呢?晚上的戏拿什么唱?”两个看守道:“这倒没想过,得,我们这就进屋瞧瞧。”随后,就传来土匪开锁的声音。

高经纬立即按下十字,待洞口关闭后,又按了一下右边的圆圈,如此一来上面的人即使触到了十字,机关也动不了,两人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们靠在石壁上,想象着土匪们踏进牢房的那一刻所表现出来的惊诧、沮丧和气急败坏,就开心得不得了。

石阶有二十六级之多,然后就是一人高的笔直通道。兄弟俩在黑暗里摸索着朝前走走停停,大约走出二百步,又出现了向上的石阶,石阶只有八级,兄弟俩拾级而上,头顶就应该是洞口。正当高经纬为找寻开关犯难时,高至善从身上摸出一块打火石交给高经纬,高经纬用它在一侧石壁上打着火,借着微弱的光亮,很快找到了十字。打开洞口来到上面,透过朦胧的光线,他们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拨云堡,而洞口就在精舍与老人潭中间一处石壁的脚下。在距地面约三寸高的石壁上,兄弟俩找到了十字与圆圈,他们合上洞口,又切断了开关,然后返回精舍。

五六天的时间让兄弟俩的伤势基本得以康复,但时刻伴随着他们的手铐,却给两人的生活带来无穷的烦恼,动作稍不得当,其中一人就会遭受钻心般的疼痛。他们也想过好多办法,最终不是工具不称手,就是两人力气过小,始终无法摆脱手铐的困扰。

高经纬非常清楚,目前的状况下,只有通过食用老人鱼这条唯一的途径,才能使他们走出困境,但这样做又势必会让高至善感到伤心。高至善是一个比自己亲兄弟还亲的人,他又怎能忍心呢?就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一天晚上,高至善主动对高经纬说道:“大哥,我知道这些天你一直在想什么,也知道你怕伤害我,始终不肯讲出来。好在眼下我也想明白了,我不肯伤害无辜,若不是形势所逼,大哥何尝就肯呢?你说过,举大事可以不拘小节,为了寺院的安宁与重建,别说需要我克制慈悲之心,就是让我下地狱,我也不会皱眉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老人潭。”高经纬感动得热泪盈眶,道:“知我者,莫过于我的好兄弟。”

兄弟俩将油灯挑亮,放在老人潭与老人河之间的一处高岗上,自己则隐蔽在旁边蹲守。说来也怪,过去只要是夜间经过这里,每次都能见到一两条老人鱼在岸边行走,现在将近午夜,仍不见一条老人鱼的身影。兄弟俩怀疑是不是油灯太亮,老人鱼受到了惊吓,正打算起身去将油灯调暗,这时就见三条老人鱼相继爬上岸来。兄弟俩瞄准两条个头大的,将箭射了出去,两支箭都射中了老人鱼的头。两条老人鱼没有即死,都在做垂死挣扎,并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剩下的一只早已逃之夭夭。

在灯光下,高经纬看见高至善的眼里晶莹发亮,也看见他的一只手放在胸前,似乎在为两条老人鱼念诵着往生咒。

手铐给兄弟俩的行动带来极大的不便,他们往返三次才将连弩和老人鱼带回精舍。

两条老人鱼大小差不多,每条都有五六斤重。兄弟俩将它们开膛破肚,冲洗干净,然后连夜刷锅生火。两人正要将老人鱼放入锅中,就见从老人鱼的眼中和口中均有若隐若现的红光射出。兄弟俩觉得很奇怪,就用刀将其头部剖开,此时红光更盛,再将脑部扒开,里面露出鸽卵大的一颗红珠,拿在手里红光四射,满室生辉。他俩又将另一条的头部剖开,同样取出一颗光彩照人的红珠。高经纬赞叹道:“一看便知,该红珠乃稀世珍宝,旷世难寻,吾猜度老人鱼之神奇功效,盖源于此。”接着对高至善道:“我们每人一颗,立即将其吞下,必有好处。”说着他们各取一颗,张口就吞,但觉入口绵软,喉咙处一团火烫,随之滚滚而下,胸腔里顿时生出一股暖意,刹那间传遍四肢。

接下来,兄弟俩将两条老人鱼放入锅中清煮。不到一个时辰,精舍里就充满了一种淡淡的香味,这香味让他们如痴如醉,食欲大增,仿佛天下美味尽聚于此。于是他们坐到锅边,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此老人鱼堪称肉中极品,肉质滑嫩鲜美,肉味清冽悠长,兄弟俩大快朵颐,欲罢不能,不仅吃掉了所有的肉,又一鼓作气将锅里的汤喝光,这才如释重负地躺到了炕上。

到了第二天,两个人觉得该起床了,可是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勉强睁开一道缝,就见对方的头变得有笆斗大,活像一个大头娃娃,两人都以为是在梦中,就又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再度醒来,还是一动不能动。朦胧中感到对方的头已恢复了原状,但对方和自己的身子却变得又粗又壮,就似两口大缸,这情景愈来愈模糊,两人又昏睡过去。

又过了几个时辰,两人蓦然被巨痛所惊醒,就看见彼此的身子都已复原,但两人的四肢却肿胀起来,特别是那副让他们寝食难安的手铐竟被彻底撑开,离开了两人的手腕。这突如奇来的惊喜对于兄弟二人当真非同小可,两人想坐起来,但办不到,想说话,又张不开口,只能把这一切当作幻境,神思恍惚里重归梦中。

这一次,兄弟俩是真的醒过来了,因为他们可以活动自如。谈起梦中的情景,两人都觉得匪夷所思,但相同的场面,特别是那个被挣脱的裂成上下两半的手铐,却让他们觉得似梦非梦,亦真亦幻。兄弟俩都站了起来,各自活动了一下腿脚,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

高至善一眼瞧见那副裂成两半的手铐,想起这几天吃尽了它的苦头,不由心下大怒,满怀憎恶,对着手铐就是一脚。这一脚力道大得出奇,就见半个手铐直飞出去,嵌入石壁影踪全无。高经纬对着余下的手铐也是一脚,这半个手铐同样以强劲的势头打入石壁。兄弟俩这才明白他们已具备了超人的神力。

两个人认真地做了一顿饭,吃过后,按高经纬的要求,兄弟俩各自背起一张连弩,挂上一口腰刀。接下来,高至善拿过油灯,高经纬抱起一捆火把,两人高高兴兴地走进了拨云堡。

高经纬看了看四周道:“从现在光线的强弱来分析,应是午前时分,我们的意外逃脱必然使土匪乱了阵脚,可惜没能看到土匪们当时的狼狈相。”他停顿了片刻,语气有些严肃地说道:“还有一件事,令我们很被动,那就是我们有两张连弩落到了土匪手里,他们一旦掌握了用法,将对我们十分不利。因此我们必须倍加小心,谨慎行事,一般情况下,尤其是白天,我们不要使用瞭望孔,因为土匪利用千里眼,要想发现我们易如反掌。”高至善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高经纬道:“送你十六个字:顺其自然,静观其变,积极筹备,另辟蹊径。”又一指地道的方向道:“我们再去会会怪兽。”

轻车熟路,兄弟俩一路上连跑带颠,仅用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怪兽的房间。他们先点起一支火把插在墙壁的缝隙中,然后留下他们上次曾进去过的人形怪兽,而将其余的五只怪兽统统拖到房间后壁的两个角落,房间登时空出了好大一块。

两人拿着油灯钻进了人形怪兽的肚子里,尔后将油灯固定好。高至善坐到了躺椅上,试着蹬了蹬踏板,两只踏板异常轻快地动了起来,两个金属大圆盘也开始逐渐缩紧。高至善感到快活极了,他一边若无其事地蹬着,一边情不自禁地叫道:“好玩,太好玩了。”高经纬将四壁的可视窗口尽皆打开,通过可视窗口,房间里的情形尽收眼底。高经纬走到前面,将双手伸进两个护腕之中,又把双脚套入两只拖鞋里,先动了动手,怪兽的上肢也跟着轻松灵活地动了起来。接着他又动了动脚,这下可不得了,也许是高经纬的脚抬得太高,怪兽竟向前跑了起来。幸亏高经纬反应得快,赶紧将脚放了下来,怪兽踉跄了一下猛地站住,身体距墙仅有不到一寸的距离。兄弟俩连连说道:“好险,好险。”不由都惊出一身冷汗。

有了这个教训,高经纬变得格外小心起来。他开始一点点将脚提起放下,又慢慢地将脚或向前或向后,或向左或向右,反反复复、细致入微地体验着使怪兽活动的规律,从而总结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操纵怪兽的方法。

此刻高至善也有了新发现,他发觉怪兽之所以能活动,主要靠踏板的运动,踏板的运动不仅能为怪兽的活动提供动力来源,而且还能通过两个金属圆盘将动力储存起来。如果在怪兽活动前,先让两个金属圆盘储满动力,再在怪兽活动中不断通过踏板的运动加以补充,那么怪兽就能永远活动下去。

经过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兄弟俩相互配合,已能够熟练自如地操纵怪兽做各种动作。高经纬提议休息一下,高至善兀自有些兴致未尽。高经纬将操纵怪兽的方法原原本本、不厌其烦地传授给高至善,高至善也将自己的发现讲给高经纬,然后他们交换了位置。

高至善自小生活在寺院,从来没有享受过童年的乐趣,更不知道玩具为何物,突然接触到怪兽这样的东西,对于他无异于一个超级玩具。越操纵越觉得其乐无穷,越演练越感到兴致高涨,直至深夜仍旧乐此不疲,浑忘了身在何处。若不是高经纬下了死命令,高至善说什么也不肯罢手,都离开怪兽房间好远了,高至善还恋恋不舍地频频回头张望。

在高经纬的坚持下,第二天起,他们又开始重温过去习文练武的日子,只不过将开弓放箭换成了操纵怪兽。

一眨眼十天过去了,兄弟俩操纵起怪兽,已到了娴熟无比、指挥自如的境地。高经纬还给怪兽的手臂安上一柄开山巨斧,并演练得有板有眼,像模像样。

这天早晨刚用过餐,高至善就吵着让高经纬给人形怪兽起个名字。高经纬思来想去,觉得这些天与怪兽朝夕相处下来,两人已经越来越喜欢它,离不开它,甚至把它当成自己的朋友和亲人。因为它身材高大,巨斧一舞虎虎生风,活像一个八面威风的大将军,于是兄弟俩决定就叫它“大将军”。

高经纬认为经过多日的酝酿与筹备,让“大将军”一显身手的时刻已经来临,他打算今天就带“大将军”出去闯闯。

兄弟俩先拆开一床棉被,用被里做了一面旗帜,再折好揣入怀中,接着去龙泉别院拿上锹镐,然后来到地道出口。像上次一样,高至善踩着高经纬的肩膀,从洞口爬了出去,在周围转了一圈,看到一切正常就返回洞中。于是两人挥动锹镐,在石块堆砌的墙壁上扒出一个与出口石门大小相当的豁口,将地面清理干净后,两人回到怪兽房间。高经纬从怀中取出旗帜,在地面铺好,正面用木炭写上“进山还愿”四个大字,然后把旗帜挂在“大将军”手中那柄大斧上。

兄弟俩爬进“大将军”的身体里,在油灯的光亮下,做出征前最后一次准备。他们共带了两张连弩,两把腰刀和一捆五十多支的弩箭,另外还有一罐供饮用的清水,无误后,高至善带着油灯钻了出去。只见他高擎油灯在前带路,高经纬独自操纵着“大将军”随后紧跟,几步就走到了出口的最后一道石门前。高经纬探出手去朝高至善摆了摆,示意他等一下,然后坐到躺椅上,用双脚飞快地踩动起踏板来,一会儿工夫两个金属圆盘已经紧得不能再紧。高经纬站起身来,走到可视窗口前,正前方留下两个,其他三面各留下一个,剩余的全部关上,这才朝高至善招招手。高至善按下十字,打开石门,闪到一边,并将油灯熄灭,放在地上。高经纬让“大将军”走出石门,停在豁口处,然后爬下去,兄弟俩用老办法关闭了石门,接着便相继钻进了“大将军”的肚子里。高经纬将房门关上,并用门闩插好,随后按照事先约定,高经纬在前,高至善在后,兄弟俩各就各位,“大将军”蓄势待发。

“大将军”走出豁口,绕过巨石,一股暖风从几个窗口鼓荡而进,仿佛在向兄弟俩传递着春天即将离去的信息。高经纬透过眼前的窗口向外望去,但见远处蓝天深邃,白云朵朵,近处则峰峦叠嶂,满目葱茏,心头不禁为之一振。他舞动了一下“大将军”手中的巨斧,但听得挂在上面的旗帜在空中飒飒作响,他又让“大将军”甩开大步迈上土路,然后朝着龙泉寺的方向飞奔而去。

一路上兄弟俩配合默契,“大将军”操纵起来得心应手。

快到前面的丁字路口了,迎面来了一群扶老携幼敲锣打鼓的人,他们有的捧着龙王的牌位,有的背着香烛纸马,有的挎着馒头糕饼,还有的抬着三牲供品,一看便知是到龙泉寺求雨的香客。照理求雨应该去龙王庙才对,可当地百姓觉得龙泉寺既然沾着个龙字,这泉眼必与龙宫相通,因此通常就把这里当成了最佳的求雨场所。

香客们看到“大将军”,最初着实吃惊不小,随后又瞧见那面写有“进山还愿”的旗帜,遂以为它是进山拜佛的,也就释然了,接着又亲近起来,于是结伴而行。“大将军”放慢了脚步,走在前面,一队人马在“大将军”的引领下,吹吹打打,浩浩荡荡,直奔龙泉寺而来。

高经纬估计已进入龙泉寺匪徒的视野,为了不使众香客在即将到来的厮杀中受到伤害,他让“大将军”飞快地向前奔驰,与众香客拉开距离,只一会儿工夫,便跑到寺门前,将众香客远远抛在身后。

龙泉寺里的土匪大概是得到了岗哨的报告,一下子从寺院里拥出三十多个身着僧装的土匪。也许他们还没来得及剃掉头发,也许他们压根就不想剃,总之他们每个人都戴了一顶尼姑的帽子,这帽子也不知土匪从何处弄来,让人觉得不伦不类。“大将军”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土匪们的怀疑,他们一定以为是山下哪个社团或戏班等民间组织,为增加喜庆气氛而搞出来的类似耍狮子、舞龙灯之类玩意儿,他们只感到新鲜、刺激、好玩,围着“大将军”一个劲地傻笑。

高经纬为了吸引更多土匪的围观,故意将巨斧舞得呼呼作响。土匪们见巨斧舞动起来轻松自如,毫不费力,都猜想巨斧是纸糊的,看舞得有趣,都忍不住拍手叫起好来,甚至有些官兵打扮的土匪也跑出来瞧热闹。

高经纬认为杀敌时机已成熟,忙对高至善使了个眼色,高至善点头表示明白,兄弟俩随即对土匪展开了一场大屠杀。只见“大将军”的巨斧突然向土匪的头砍去,它的脚也用力踩向土匪,身体更是在土匪群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土匪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得目瞪口呆,晕头转向,不知所措。片刻间,有的被砍得身首异处,有的被践踏得血肉模糊,有的被冲撞得骨断筋折,纷纷倒地不起。有反应快的,连忙跑回寺里去取武器;有反应迟钝的,就像没头的苍蝇乱飞乱扎,竟而自行送到“大将军”的斧下,做了无头之鬼。

众香客远远瞅见寺门前“大将军”又跳又舞,群僧又是击掌,又是喝彩,都不想错过这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正想加快步伐朝前赶去,就见寺门前风云突变,原本祥和热闹的景象,转瞬间变成了一场大厮杀。烈日下,只见血光飞溅,尸横遍地,群僧哭爹喊娘,叫苦连天,只把众香客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山下逃窜。不多时,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只丢下遍地的锣鼓家什、馒头糕饼和三牲供品。

再看寺院,就在这纷纭混乱之际,从偏殿里走出一个顶盔戴甲的彪形大汉。但见他七尺多高的身材,满脸络腮胡须,两只眼睛精光四射,手持一把宽背鬼头大刀,有四个双手持盾的土匪簇拥在他的身边。就见他一个大鹏展翅,飞身来到寺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大将军”的右臂就是一刀。“大将军”猝不及防,右臂连同巨斧被一起砍落在地。

高经纬不等土匪的第二刀砍来,立即操纵“大将军”抽身就走。

五个土匪在后紧追不舍,那些躲在院里的土匪也挥动着刀枪剑戟,乘机冲了出来。高至善见情况危急,不等高经纬吩咐就离开座位,捡起一张连弩,从后窗口里射向打头的彪形土匪。这家伙武艺高强,反应灵敏,听到有弩箭射来,忙将头一偏,弩箭贴着他的头盔呼啸而过,他马上站住脚,停下不追,跟着他的四个土匪立即走上前来,用一人高的盾牌在他身前竖起一道屏障。

高经纬也让“大将军”停下,拾起一旁的弩,走到高至善的身边,一起向后观望。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五个土匪龟缩在盾牌后,缓缓朝前走来。高经纬对高至善耳语了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土匪们加快了移动脚步,当土匪们走到距“大将军”不过三丈远的时候,高至善从后窗口走到前窗口,高经纬操纵“大将军”猛的一转身。五个土匪同时一跃而起,前四个用身体抵着盾牌拼命向“大将军”压过来,彪形土匪则迂回到右侧,举起鬼头大刀砍向“大将军”的双脚。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口,“大将军”接连向后倒退了十来步。四个土匪收脚不住纷纷跌倒,彪形土匪鬼头大刀落空,险些砍到自己人的身上,他恼羞成怒大吼一声,飞身急转,直扑“大将军”。兄弟俩一齐扣动钩手,两支弩箭分别从两个窗口向他射去,他再想躲哪里来得及,面部被同时射中。这个彪形土匪凶悍至极,死到临头还在“大将军”的身上劈了一道裂缝。此时几个摔倒的土匪早已爬起来,也顾不得去捡地上的盾牌,回身就往寺里跑。

兄弟俩赶忙各就各位,操纵着“大将军”,朝逃跑的土匪就追,四个土匪被“大将军”左冲右撞,碰倒在地,然后“大将军”一脚一个将他们全部蹍压致死。

寺门前的土匪见状,一个个只吓得面如土色,赶忙溜进寺院,紧紧关闭寺门,浑身仍旧颤抖不止。

“大将军”从容不迫地走到寺院前,在血泊里拾起那柄巨斧,自己被砍断的半截右臂仍然牢牢抓住斧柄不放。“大将军”正想抬脚去踹寺院的大门,就听院内一声呐喊,顷刻间,砖石火把隔着院墙下雨般投向“大将军”,寺门旁两个箭塔里也有箭矢纷纷向“大将军”射来。尽管“大将军”撤退及时,周身还是被砸得伤痕累累。一支火把从前窗口里掷入“大将军”体内,火焰烧着了高经纬的左衣袖,他赶紧用右手去扑。就在此时,又有两支弩箭从前窗口里射进,一支紧擦着高经纬的右耳根,一支紧贴着高至善的左上臂,箭头都射进了操作室的内壁,箭身露在外面,发出铮铮的响声。

高经纬忙让“大将军”回过身来,朝山下跑去。跑到五个土匪丧命的地方,“大将军”停下了脚步。兄弟俩回头望了望,见土匪没敢追出来,就从“大将军”的肚子里钻出,先将彪形土匪的盔甲扒下,连同鬼头大刀一起送进“大将军”的肚子里,又转身去捡盾牌。

忽听箭塔里有人大声叫道:“是他们,是那两个跑掉的坏小子。”叫声未绝,寺门应声洞开,跑出二十多个土匪,这些家伙半数以上官兵服色,一少部分僧人装扮。其中十几个土匪一手执盾,一手持砖石,蹲在前列;七八个土匪手举弓箭,站在后排;箭塔上又走下两个手擎连弩的土匪,眼睛紧贴着千里眼,作势欲射。

兄弟俩装作没看见,继续若无其事地将盾牌往“大将军”的肚子里搬。十来个不知死活的土匪以为有机可乘,大着胆子朝下就追。兄弟俩扔下手中最后两个盾牌,迅速爬进了“大将军”的肚子里。“大将军”霍地转过身去,拔步就往山上赶。双方相距仅十六七丈,土匪们慌忙将砖石羽箭投向和射向“大将军”,然后撒丫子便朝回跑。高经纬一边追赶土匪,一边不停地向土匪放箭。

再看寺门前,余下的土匪早已撤得一个不剩,或躲进院中,或登上箭塔。眨眼间,山路上又新增添七具土匪的尸体,只有两名土匪侥幸逃回。土匪们再次关紧了寺门,箭塔里再度向“大将军”射出了密集的羽箭,院子里的土匪也曾试图向“大将军”投掷砖石瓦块,但因为够不着,只能作罢。

“大将军”避开土匪的箭矢,在原地稍作徘徊,便毅然掉头,向山下驰去。

这一次土匪们被吓破了胆,兄弟俩走出老远,还不见有土匪从寺院里追出来。“大将军”放缓了步伐,一路上优哉游哉,好不潇洒。途经香客们逃跑的路径时,兄弟俩走出“大将军”的腹中,将香客们遗弃在路上的锣鼓家什,馒头糕饼尽皆拾起,悉数搬进“大将军”的肚子里。

他们驾驭着“大将军”一路返回。高至善蹬着踏板敲着鼓,高经纬一边踏步,一边敲锣,一边对高至善言道:“兄弟,你说我们这叫什么?”不等高至善回答,高经纬接着说道:“就像评书话本里写的,我们这叫‘鞭敲金镫响,齐奏凯歌还’。”两人忍不住放声大笑。

兄弟俩将“大将军”送回怪兽室,来不及清理战利品,就匆忙回到地道出口处,搬动石块去堵豁口。眼看还差一块就砌完了,外面忽然传来说话声:“咦,明明看着他们朝这来了,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呢?”“是有些蹊跷,但我料定他们走不远,咱俩就在这附近搜搜看。”

高至善急忙从高经纬的肩上跳下,高经纬拿起油灯,两人关上洞门就朝怪兽室跑。高至善从“大将军”的肚子里取出两把连弩,递给高经纬一把后,两人又快步跑回洞口,各自选好位置然后将弩端起。高经纬一口吹灭了油灯,又毅然按下十字,将石门合上。

外面的土匪已发现了洞口,土匪移开石块跳进洞中。就在他们借着外面的光线用心打量洞口石壁的时候,石门猛的向外一开,一个土匪当即被撞倒,又痛又吓竟然晕了过去,另一个土匪傻愣在一旁,没等缓过神来,两支弩箭早已射进头颅。高经纬对着被撞昏的土匪又是一箭,两个土匪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兄弟俩送了终。

兄弟俩从他们身上得到两把长剑,两张连弩,还有两个装着弩箭的箭筒。两张连弩的失而复得让兄弟俩喜出望外,两个箭筒的缴获更让兄弟俩产生雪中送炭之感。看情形,两个土匪一直尾随着兄弟俩,并欲借助千里眼找到兄弟俩的藏身处,没想到“偷鸡不成,反倒蚀了把米”。

兄弟俩从土匪头上拔出弩箭,为了防止土匪的伤口流血,他们脱下土匪的外衣,将土匪的人头紧紧地裹了起来。又撕下一片土匪的内衣将弩箭和地面的血迹擦干净,再找来锹镐,然后把土匪尸体拖出洞外。兄弟俩一人一个,将其扛到远离洞口的隐蔽处,挖坑掩埋好,又返回洞口,把豁口堵上,这才回到怪兽室清点战利品。

此次战斗他们从土匪手中共夺得盔甲一副、鬼头刀一把、盾牌两个、长剑两把、连弩两张和箭筒两个。此外他们还捡到锣鼓家什一套、馒头糕饼若干以及熟猪羊牛头各一个。兄弟俩决定带上所有吃的,立即回到精舍,好好庆祝一番。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兄弟俩虽然不觉得饿,还是草草地吃了点东西。他们很想知道一场战斗下来敌人的情况,于是带上千里眼,前往瞭望孔。打开瞭望孔,高经纬将小树伸了出去,然后架起千里眼朝外观察。

寺院里较之昨日没有太大变化,院子里不乏有土匪在进进出出,但每个人都有盾牌护身。高经纬正想换个角度去看看牢房,就见两个顶盔挂甲的土匪从正殿里走出,随后又跟出两个土匪,用盾牌护住了穿盔甲土匪的脸。尽管土匪的动作很快,但两个身披铠甲土匪的脸还是没能逃过高经纬的眼睛,他认出一个是土匪大王,一个正是土匪军师魏进财。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高经纬顾不得去关瞭望孔,一把拉过高至善就往见日厅跑。到了见日厅,二话不说就去开壁橱的门,很快取出两张硬弩,装满弩箭,然后一人一张,重又跑回瞭望孔。高经纬将已打开的瞭望孔让给高至善,自己则另外打开了一个,一边将弩朝外伸,一边对高至善道:“快,你瞄准正殿前左边穿盔甲的土匪,右边穿盔甲的我负责解决。”等到他将千里眼瞄向正殿时,哪里还有穿盔甲土匪的身影,只有三个手拿盾牌的家伙正提着食盒向外走来,看样子是往伙房里送。

高至善问道:“还射吗?”高经纬语气坚定地回答道:“射,消灭一个少一个,仍旧是左边的归你,右边的归我,然后再一道对付中间的。”兄弟俩果然今非昔比,硬弩在他们的手中轻而易举地就挂上了弦。弦响处,左右两个土匪尚来不及做出反应就都一命呜呼,手中的食盒也都应声而落,里面的残羹剩饭洒了一地。只有中间的土匪举起盾牌卧倒在地,才躲过一劫,但兄弟俩接踵而至的弩箭穿透盾牌,兀自在他的头顶前行了一段距离,还是让土匪倒吸了一口凉气。

兄弟俩正想再射,就听见寺门旁的箭塔中有人喊道:“山上有人,他们在山上。”接着就有弓箭朝兄弟俩的瞭望孔射来。幸亏兄弟俩撤身及时,但是瞭望孔中的小树还是被拦腰射断。

打这以后,白天院子里再也见不到土匪的身影,只有那些年轻妇女不停地在前后院间走来走去。兄弟俩有了上次被俘的经历,夜里从不敢轻易出来冒险,倒是土匪们把夜晚当成了他们活动的时机。

这一天,曙光初现,万里苍穹一碧如洗,兄弟俩驾驭着修理好的“大将军”向龙泉寺进发,预备向土匪再发动一轮攻击。行到距寺门将近二十丈时,寺门忽然分开,先是十几个妇女手擎盾牌,在寺门前一字排开,接着二十来个土匪一拥而出,将滚木、礌石抛向“大将军”。高经纬见状,忙让“大将军”掉转身躯,一溜烟朝山下逃去。刚躲进一拐角处,滚木、礌石就轰然而降,跌进一旁山谷之中,路边一株拳头粗的银杏树也被齐根截断,坠落山下。兄弟俩都捏着一把汗,暗道:“好险。”走出老远,依然心有余悸。

快到洞口了,巨石前忽然人影一闪,兄弟俩立即提高了警觉。正待上前搜寻,迎面过来一伙手拿棍棒的人,领头的是一个衣裳光鲜,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此人长得肥头大耳,其貌不扬,手里摇着把折扇,一副旁若无人的架势,很像戏台上的恶少衙内。他瞥了一眼“大将军”,不知道为何物,更不懂得害怕,压根没把“大将军”放在眼里,而是满不在乎地对十几个黑衣短打扮的人吼道:“一个破木头人有什么好看的?还不赶紧给我搜,今天要是找不到她,小心你们吃饭的家伙!”这些家丁模样的人立即散开,围绕着巨石展开了搜寻。

很快一个家丁喊道:“她在这里。”接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被拖到恶少的面前。恶少不由分说狠狠地给了女孩一记耳光,女孩俊俏的面庞顿时红肿起来,一缕鲜血也顺着她的嘴角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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