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我从来不唱歌的,即使是喜欢唱歌的小儿招呼我来唱,我也要快速溜走。今天,我有如此提议,他岂不吃惊!
于是,伴着那愈走愈远的“太阳出来罗”,我也大声地唱了起来,唱得心里美滋滋的。这个周日,竟如此灿烂。
那辆三轮车,是被小城里的人称为“最快乐的人”的。三轮车的车厢,是自己做的密封的铁皮,外面刷了淡绿色的漆,远远看去就像朵淡绿的云,时时飘在小城的每个角落。尤其引人注目的,是车厢两侧有两面彩旗,彩旗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圆柱形音响。
车主是位年近六十的老人,黑红的脸膛,瘦瘦的,很健壮的样子。他的工作是回收小城里各饭店的垃圾。每当他开动三轮车,便打开音乐,通俗的、民族的、变着花样的,在他周围环绕着。时间长了,人们慢慢地认识了这个音乐老人,也慢慢地知道了,老人的家在近郊,家里的生活不是很富裕,儿子上大学了,老伴儿身体不太好。除了侍弄家里小小的菜园,他便收起了垃圾,顺便也养肥了那小小的菜园。
因为喜欢音乐,老人便把自己的车,装饰成了流动的音符。更让人意外的是,老人居然自己备了一个话筒,在等待的间隙里,他会很悠闲地高高地唱上一首,那声音也惊心呢,字正腔圆的。偶尔会有围观的人,老人家不恼、不怒,沉醉在自己的意境里,很陶醉,不在乎人们对他的指指点点,结束的时候,会冲那些人很温和地笑一下,人们便笑着散开了。那笑,是善意的啊。
渐渐地,老人家成了小城里的知名人士,成了小城里快乐的代言人,成了小城里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感染了越来越多的快乐的或是不快乐的人。有人给他重新做了车厢,更换了上好的音响。老人家说自己无功不受禄,硬是把人家的企业印到了车厢,给人家做起了流动的免费的广告。随后,陆续有商家找到他,也申请他给做个广告,自然是给老人家钱的,其实,也不过是想帮帮他而已,而老人家却是从不多收的。
这老人家,把自己的日子,一点点唱得明媚了起来。
这样把日子唱响的,还有小区里那对夫妻。
那对夫妻,身高均不足一米四,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走在小区里,煞是惹眼。但他们有说有笑、看花看草,仿佛整个世界的美好,都要等他们唤醒似的。
白天,他们在家做手工加工;晚上,他们请人把一组音响放在小区花园的旁边,你一首,我一曲,唱起来。上天也真是会安排,没有给他们足够的身高,却给了他们那样一副好嗓子。一声声吸引了那么多的人,给小城夏夜的生活,平添了许多色彩。
他们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箱子,很安静地放在那里。不时,会有人放上一些纸币,两个人便深鞠一躬,真诚地说:“谢谢!”
散场了,两个人在夜色里回家,那画面祥和、静谧而美好。
时间一长,有时也会没有听众,但俩人也那么唱着。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不为啥,就为那些给过他们帮助的人,也因为喜欢、开心!
某天,听人说,那小妻子有了宝宝,暂时先不出来唱歌了,但以后他们还会继续的。
我和小儿还在阳台上唱着,我知道,我的声音依然不好听,但我敢于大声地唱出来,是因为那位老人,那对小夫妻,他们不管你听还是不听,都在那里唱着。在他们自己的歌声里,唱出了自己的美好。一如这个尘世中,即便没有人听过你的歌,那又怎样呢?只要用心唱,生活一样可以如花儿朵朵,盛放、动人。
平凡的日子,生动的幸福
由于我个子矮小,便不由自主地爱上了高跟鞋,但问题也随之而来:总是不经意间鞋跟就变得不平,自然也就常常与修鞋人打起了交道。
这天中午,天晴晴的,没有一丝风,冬日里不多见的一种好天气,我推车出门,到千童大道找那修鞋人。几天没有出来,往日熙熙攘攘的大街一下子冷清了许多,视觉忽地飘出好远,心里也宽敞了起来:“呵!”我不由得长吸一口气!路两边不见了那些摊摊点点,修鞋人呢?
我不断地向两边张望,终于在一个超市旁边极不显眼的地方发现了修鞋的大嫂,我疾步走过去:“啊,还怕找不到您呢!”
“是啊,我们现在哪里还敢到处去呀!先在这儿凑合几天吧,总会有合适的位置的。”大嫂快人快语。我明白了,城市的拆迁治理波及了他们,他们再不能随意摆摊了。
修鞋大嫂接过鞋子,用粗糙的大手摸摸鞋跟:“别急,一会儿就行了!”“没事,不急。”这是一个向阳的地方,暖洋洋的阳光落在身上,煞是舒服!
在阳光的惬意中,我端详着修鞋的大嫂:红红的脸膛,微微上翘的嘴角,恬淡的神情,让人很容易想到一个词——慈祥,平和的慈祥!
她将鞋跟一点点磨平,粘垫,钉钉,一下一下认真地钉,一个钉子好像没有钉好,她拔出来,重新钉,第二个又没钉好,又拔出来……如此反复了三次!“没关系,别太认真了,差不多就行了……”“那哪行呀,现在不都讲究个诚信嘛,哈哈……”修鞋大嫂爽朗的笑声感染了我,我也和她一起笑了起来。我忍不住问她:“现在城市拆迁治理,让你们没有了‘自由’,咋办?”“咳,着什么急呀,总会有办法的。你看,这会儿就是豁亮了啊……”我笑眯眯地看着她。她边干边说:“我干这个也干了十来年了,两个孩子也大了,都考上了大学,我现在做得挺开心的。孩子们也不觉得我做这个不好,反而觉得我们很辛苦,更懂事呢。回去晚了,放学的孩子有时候把饭也给我做好了。平时,孩子也不和人家比什么,就比学习,两个孩子的学习,从来没让我们操过心,我们出来就是一天,两个孩子互相照应着,可好呢……”这大嫂满脸洋溢着幸福,那种幸福,是发自内心的,从每个细胞里,汩汩而出。
我听着,笑着,享受着大嫂的幸福。看,多平凡的日子,但又多生动的幸福。即便是素衣薄食吧,但因为信念在,踏实干,这日子,便是莲花瓣瓣,芬芳四溢哩。
在大嫂的幸福说笑里,她将修好的鞋擦干净递给我。试鞋的时候,大嫂接着说:“啥事别想不开,啥事也别较真,自个觉得幸福,问心无愧,这日子,没有过不好的呢!”大嫂今天肯定开心,不然怎么会教给我这样生活的法宝呢?
鞋子穿在脚上舒服了许多,告别修鞋大嫂,走在通透的大街上,举目远眺,觉得城市的阳光分外明亮了起来……
种下一片善行,悄然改变一切
居住的小区很老,卫生设施非常欠缺,集中放置的几个垃圾箱早已破烂不堪,形同虚设。如此,即使在清洁人员刚清扫之后,也总会有垃圾胡乱地扔在那里。于是,这里很自然地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垃圾堆。
冬天还好,一到夏天,蚊蝇成片,气味刺鼻,临近的人家几乎不敢开窗,人们无可奈何地抱怨着,于是,有人写了牌子立在旁边:请不要随意丢垃圾!但效果不佳,又有人在旁边写了恶毒的咒语,结果,不仅不见效,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事已至此,人们除了唉声叹气,似乎别无他法,只盼望早一天旧城改造,换个洁静之地。
一个暖暖的春日,一辆农用拖拉机,两三个憨憨的汉子,在一楼两位老人的指点下,开始清扫垃圾了,邻居们见了,舒心地笑着,感谢两位老人:这回总算干净了!
几乎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小小的垃圾堆才终于被夷为平地,平整后的泥土散发着光洁的土黄,映得人心里亮堂堂的。
这时,两位老人拿了铁锹、镐之类的工具,开始翻这块小小的地盘,翻起之后,是碎砖瓦块,两位老人捡起,清理,运走,换来两车松软黑黄的土铺上,随后,两位老人耙平土地,划了几个细细的长方形,支起了竹篱笆,一个小小菜园的雏形便出现了。
“呵,这俩老人可真会想,原来是为了种菜呀……”邻居们议论纷纷,似乎原来的感激一下子受到了亵渎……
春天确实是个旺盛的季节,转眼,小小菜园里已是韭绿葱翠,每天总能看见两位老人精心地侍弄着这些小苗苗儿,一脸的喜悦,一脸的欣慰。再有哪位邻居走过,两位老人和蔼地笑着:带几根葱回家吃吧,不多,新鲜……邻居怔怔,有的摇头,有的拿着,不好意思地笑着走了。
六月,小小的菜园又多了几个绿青椒、西红柿、紫茄子,偶尔哪个调皮的孩子来捣捣乱,老人会笑着怪几句,然后,拣个红透的柿子,洗净,递给孩子,小孩子便欢呼着跑了。在城里长大的孩子,喜欢着呢!抑或抱个大茄子回家,让妈妈炒熟,竟也吃得津津有味。
邻居们的议论渐渐消失了,小小菜园开始有人驻足、谈笑,也会再次感激两位老人,而老人依旧那么平和:要是不种点菜呀,垃圾又成堆了!听了的人,点头微笑。然后,就不断有人提了便袋,将垃圾带到小区外几十米的垃圾中转站去……
曾经的好言相劝,曾经的严厉呵斥,最终都没有敌过一个小小的菜园。一个小小的菜园里,种下的不过是青葱绿椒,紫茄红柿,但在人心灵的菜园里却种下了一片善行。这善,不计成本,不问收获,只管耕耘,如此,悄然改变了一切,唤起了每个人为纯洁和美丽而付出的行动,正所谓:人心向善!
蜕变,每个人都应化茧成蝶
乡间的野花很多,颜色却单一,或黄或粉,朵朵小花羸弱地摇在田间地头,但这并不妨碍蝴蝶的到来。虽然只是几只,颜色也是灰灰的。一条小路通向五里之外的学校,每日,我要在这小路上踩个来回,小花和蝴蝶是我的玩伴。成绩好了,我会高兴地去追那些好看的灰蝴蝶,而它们总在被我触及的一刻疾疾飞去,留一串笑声在花间。
我不漂亮,也没有才华,不引人注目,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成绩搞得棒棒的,然后由一块上学的伙伴将我的好成绩传回村里,街头巷尾,便多了赞美与羡慕。于是,欢快的脚步迎着斜阳走去,路上与灰蝴蝶跳个舞!
“喜欢蝶儿,是吧?爷爷给你逮一个!”四爷慈眉善目,读过“四书五经”,这在小村里愈显珍贵。他老人家尤其喜欢读书的孩子,每每村里上学的孩子从他门前走过,他总要问上几句学堂里的事,而后递给孩子们一块糖或是一点硬硬的甜点之类,最后总不忘一句:“好好学,啊!”
说学堂的事倒在其次,糖和甜点是真的诱人,小孩子们常常认真地听他讲,然后等着拿可爱的小零食,在那个年代,零食是多么罕见!而孩子们也似乎因了这零食,在学堂里更加努力起来。
不晓得四爷是怎么知道我喜欢蝶的,更猜不着他老人家如何逮着的,反正是我考了年级第一放暑假归来时,四爷送我一只灰灰的蝶。它肚子大大的,却掩饰不住它的典雅、清新、恬淡。我的笑意在脸上绽开了花,也堆满了四爷黑红的脸膛,点染了灰白的长须。
“丫头,好好学,看这一茬孩子,你是个出头,得给咱长脸啊!”
我怯怯地点头答应,看四爷细长眯着的眼,没有理由不努力。
来来回回,习惯了有四爷的微笑注视,从他老人家眼前走过,不言语,只冲四爷一笑,四爷招招手,周身便有了劲。在阳光里,四爷是一个快乐与动力的使者!而我在这注视里,一点一点圆润丰美起来!
终于,我成了小村里第一个女大学生。在我拿到通知书回家的那个中午,年迈的四爷站在村口等我。微驼的背,随风而舞的银须,拄着的木杖,怡然一尊胜利的雕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能受到小村里最受人尊敬的四爷的等待,我觉得自己幸福极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成了美丽的灰蝴蝶!
毕业后,我被分配在偏僻的小村庄,我开始沉默。每每从四爷门前走过,头便低低垂下,不愿触及那双苍老却明晰的眼睛。
日子就这样慢慢流淌着,沉闷、慵懒,如乡间冬日的风,在空旷的原野恣意汪洋,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在无奈中渐行渐远。我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到如今都归零,曾拥有的雄心壮志与乡村的枯叶一般化腐为泥。
“丫头,来……”四爷的背更弯了,来到四爷面前,我看见了四爷手里麦秸秆编的美丽小笼,小笼里一只大大的蝴蝶,正扑棱棱不知所措。
“爷爷,您……”
“这才是蝶儿呢,原来给你的那个是灰蛾子呀!”四爷哼哼地笑开了,却有力!我有点发呆,想起了那年夏天肚子大大的蝶,不知四爷想说什么。
“毛毛虫变蝶呢,谁喜欢毛毛虫呀,可它得变呀!是吧,丫头,不愿待在这儿了?爷爷看得出,可人活着得有根,得对得起根呀……”四爷有些激动,胡须乱颤,看他老人家的样子,一种莫名的震动在心底蔓延开来。
四爷给我一只真的灰蝴蝶!
提了蝶儿,慢慢走在阳光里,一种幻觉在眼前定格:
灰蝶正展翅飞向太阳,蝶拥有了闪亮的金色,薄翅间,阳光暖洋洋地散开……
一只美丽的蝶,一位善良的老人,一颗让人感激的心,一个让我永不放弃的理由!
我开始绽放,如田间的野花,羸弱却妖娆。
人的一生就是化蝶的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里,都会经历失落与悲哀,我没有走上高高的圣堂,但我却在开始奋力攀登另一座顶峰,永不停歇,直至化茧成蝶!
忘记此刻的阴霾,迎接明天的灿烂
寒冬,邻居家不小心着火了,一时困难了起来。70多岁的李奶奶赶紧吩咐孙儿送去一些必需品。孙儿说:“不送,您忘了当年他骂您是个穷寡妇啦?”李奶奶笑着说:“忘了!忘了!我倒是记得他帮咱家修房前的路呢!快去吧!”
忘记的,是岁月留下的斑驳;尘封的,是往事中星星点点的美丽,如此,一如琥珀,历久弥香。这老人家,真好!
很多时候,我们总是在抱怨,怎么那么多和自己过不去的呢?这时,看看自己吧,是否静下了心,将那些不快全部一股脑儿地放进失忆的时光隧道,沉淀下细细碎碎的畅快。然后,你会突然发现,快乐也这么简单呢!就像是你看到阴霾天气,却笑着说:天气预报报了,明天晴天哩!多好啊,忘记此刻的阴霾,迎接明天的灿烂,这,难道不是忘记的幸福吗?
也许,你以为自己的路上充满了坎坷,似乎没有回忆值得留恋,甚至已经记不起是如何熬过贫穷的童年、枯燥的高中、惨淡的大学,还有难以应对的生活现状。可是,这又有什么呢?忘记了这些,恰恰说明你已经冲破了这些困难,它们已被你远远地抛在身后,化作尘埃。而你正整装待发,准备开足马力,向前冲去,开辟一个新的天地!何乐而不为呢?这忘记,怎不激动人心?
没有谁会是一个完美人,也没有谁会拥有无懈可击的生活,当你忘记那些因这或那带给你的不快,你周身生出的是善良、宽容和理解,而你的生活也会一点点生出芳华。
忘记,是一种修养,它沉淀下了你的人生,让所有的经历更显珍贵。它会让那些破碎、浮华或者毫无意义的担当都如梦一样,消失得毫无踪迹。在忘记中,你会显得雍容大度,像一面湖泊在浩瀚而蔚蓝的沉静中,让人们感受到你的宽广和深度。
珍惜这样的忘记吧,就像李奶奶,慈祥如佛,豁达坚强。拥有这种修养,你的人生路上,会多出一块块的垫脚石,多出一个个的感动,多出一片片的温情。这样的人生,怎会不是鲜花着锦呢?
听,什么声音
一次到朋友家去串门儿,和她年近90岁的姥姥聊天时,她老人家颇有诗意地说,她最喜欢三种声音,她认为这三种声音是世界上最美的声音了:孩子的哭声、下雨时的雨声、学生们的读书声。
听罢,愕然,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老人家口中出来的,于是,饶有趣味地听着她老人家的“絮叨”,任由其旋转着我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