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CLA就是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它的电影电视制作系一向都排名在全美前三位。通常，公司会派最具明星潜质的艺人去参加这个机会难得的培训班，而今年，若是你和我签约的话，我就会立即开始着手你的签证手续。”
康宛泠还没来得及说话，在她身边的方莹莹已经开始丢人现眼地鬼吼鬼叫了起来。
“阿泠，你还等什么？！赶快答应签约了啦！！”她的双手紧紧地掐住了康宛泠的胳膊，“哦！我都快透不过气了……阿泠，你走什么狗屎运了？！美国耶！好莱坞耶！！”
“而且……”仿佛觉得方莹莹的表现还不够大惊小怪似的，姚宜君微笑着继续说道，“所有的学费、路费和签证费都由公司承担。除了像海绵那样汲取知识和技能之外，别的一切你都不用操心。”
“我要昏过去了！我真的快要昏过去了！！”莹莹夸张地瘫在了康宛泠的身上，“阿泠，你快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就算是梦，这个梦也应该是我做才对啊！”康宛泠用力推开了莹莹，“我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们公司当然不会做亏本买卖。你刚才说到考核，我想知道这所谓的考核是指什么？”
“所谓的考核……”一阵寒风掠过，姚宜君拉紧了长大衣的衣领，“是指在这三个月内，你要交一部完整的电影剧本出来。如果剧本完不成，那么抱歉，刚才所提到的学费、路费等等的，你都必须自己吐出来……”
“君姐！”季昱成不满地踏上一步，再度打断了她。
姚宜君不为所动地抬起了头。“……而若是本子的质量达不到公司的要求，那么，”她淡淡一笑，“天下优秀的编剧那么多，公司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签——你说是不是？”
“当然。不过，”康宛泠针锋相对地扬起了下巴，“天下好的经纪公司那么多，我也不是只有贵公司一家可以加入……你说呢？”
“喂！你傻啊！”方莹莹埋怨地撞了她一下，抬头谄媚地冲着对面那个所谓的王牌经纪人一笑，“她不是那个意思哦！阿泠的意思是只有你们公司才是最好的，除了你们，她根本不会考虑别家……是不是，阿泠？”
君姐微笑了起来。
“我欣赏你的傲气。不过我怀疑，除了我们公司之外，还有谁会知道你和你大名鼎鼎的《海边》，更不用说跟你签约了。”她调整了一下披在肩上的黑色羊绒披围巾，显然觉得该说的已经都说得差不多了，“离寒假还有两三周。准备签证也需要差不多的时间，所以，你要是有任何决定的话，最好在三天内给我答复……”
“不用等三天！”莹莹连忙说道，“她现在就可以答复你……阿泠！”她焦急地推着康宛泠，“你倒是给我说话啊！”
康宛泠咬紧了嘴唇。
方才那曲《飞行少女》的音乐声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停止了。深夜的女生宿舍门前，只有他们四个人默默地相对而立。
透过渐渐弥漫的雾气，她注意到季昱成漂亮细长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他虽然仍是一脸的漠无表情，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他也在屏息等待她的回答。
“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她轻声道，“不管最后的决定是怎样，我都要谢谢你和贵公司对我的厚爱。”
姚宜君的嘴角似笑非笑地扬了起来。
“不用谢我。我已经说了，觉得你有才华的那个人是小成。顺便说一下，”她淡淡说道，“虽然还没有把你签下来，公司却已经开始替你造势了。看了《超级娱乐》上的那篇报道了没有？和大明星的绯闻是让人们关注你的第一步。如果你正式和公司签约的话，我们会对你进行更多的整体包装和策划。”
……造势？
这么说……那篇报道并不是季昱成自己捅出去的了？
可是——康宛泠迷惑地看向君姐和她身边始终沉默淡然的季昱成——事情只要和季昱成有关，她就是没有办法相信一切都会美好顺利。他就像传说中UFO经常出现的百慕达三角洲，风平浪静的时候，就如同一块在阳光下璀璨迷人的蓝宝石，可是，和他靠得越近，越是贴近他的心脏，便越是能感受到旋涡、飓风或是不知名的力量的威胁。
她知道君姐提议的，是个如同上天恩赐般的奇迹。她也知道，不管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要牢牢抓住这次机会——至少，一定要抓住去洛杉矶参加短期培训班的这个机会。
可是……
“我……”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静夜中回荡，“我会在三天内给你答复的。”
人生似乎总是能碰上或大或小的十字路口。
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该选择康庄大道，还是崎岖小路？走在车水马龙的柏油路上的时候，是否会渴望幽雅小巷里静静的路灯？而当终于踏上了空无一人的安静小道时，是否又会怀念起闹市里繁华闪烁的霓虹？
有时候，贪心会让人无所适从。而更多的时候，抓不住稍纵即逝的机会的原因，则是由于害怕。
她当然知道，对她这个平凡普通到就快不行的中文系大二生来说，能够和姚宜君签约、去美国学习，这简直就是一个千载难逢、只有白日梦里才有的机会。若是错过了，恐怕她会把后半辈子都用来搧自己的耳光。
可是……
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了，就像歌词里唱的“飞机现在在哪里降落，在陌生的城市其实很害怕”那样的害怕。
除了陌生的城市外，还有陌生的君姐，陌生的经纪公司，陌生的演艺圈，和陌生的“造势”、“宣传”、“包装”等等的字眼……
Ok，就算这一切她都能克服，就算她能适应环境，跨过所有的困难，可是……季昱成呢？她要拿季昱成怎么办？
如果她同意签约君姐公司的话，那么，那只死鸡除了是她的同学之外，更是同事了。在同一间学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就已经够可怕的了，而现在，他竟然还试图把自己的阴影慢慢笼罩到她的事业中去！除此之外……
君姐刚才也明白无误地说了，季昱成将在寒假的时候赴美进修。也就是说，如果她接受公司培训的话，那么，她将和她这个所谓的“弟弟”两个人孤男寡女地一起呆在异国他乡的洛杉矶……
好啦！她知道洛杉矶很大，人口有好几百万，在那么一大堆老美中间，说什么孤男寡女也实在有些夸张啦！可是，可是……
“咚！”
康宛泠的指尖一阵刺痛。
低下头，她这才发现，也许是心绪太乱的缘故，琴弦被她弹断了——可恶的是，断的竟然又是几年前被季昱成弄坏的那根。
这是否是个暗示？她阴霾地看着卷曲翘起的琴弦——任何事，似乎只要和季昱成扯上关系，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寝室门口对讲机传出的蜂鸣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看了一眼书桌上的闹钟，马上就是熄灯时间了。这么晚了，可能是某位不幸被戴小西电到的痴情男生吧。
“找谁？”她懒懒地按下通话键。
负责把守女生宿舍的大妈的大嗓门赫然响起。
“康宛泠！有人找！”
是……找她的？
雾气比刚才更浓了。
因为宿舍楼已经熄灯的关系，夜色也更深了一些。
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康宛泠好奇地望向楼外朦胧模糊的树丛和小径。
“阿姨，找我的那个人呢？”
“刚才还在这里的。超帅的一个男孩。”大妈从值班室里探出头来，惋惜地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宿舍门口，“可能等不及你，已经走了吧。”
帅男孩？康宛泠耸耸肩，最后扫了一眼楼外薄雾笼罩的夜色，转身走回宿舍——难道是季昱成？如果是他的话，那么不见也……
还没走出三步，她慢慢地停了下来。
缓缓回过头来，康宛泠的视线落在了靠放在门口墙边的一个用牛皮纸扎住的包裹上。
那是一个宽宽扁扁的，如同画框般的东西。
她走了回去，在包裹前蹲了下来。牛皮纸上，有人写着“康宛泠收”。在这四个字的旁边，还有一朵即使只有寥寥数笔，却依然栩栩如生的郁金香。
她的手有些颤抖地摸过那朵签名般的小花，然后解开丝带，撕下牛皮包装纸。当那幅油画赫然出现眼前，当目光落在画面上那个穿着短裙迎风站在海边的少女身上时，她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泪水却也在同时滑落。
没有任何预兆，不经任何思考，她拔腿就向外跑去。
一头扎进茫茫雾海，黑夜从四面八方牢牢的笼罩住了她。
可是，不管路上是否有灯光，不管地面是否有不平……不管等待她的是什么，她还是固执地跑着，不顾一切地跑着……
用尽所有力气的，在雾气中跑向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