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伯明眼看着,或者说已经感觉到那顶发蓝光的大“帽子”开始向三号楼移过来了,尽管它悄无声息地、慢慢地移动,但梁伯明还是感觉到了。
他心儿“怦怦”直跳,脸庞发青,大口大口地喘气,冷汗渗满了额头,手脚也嗦嗦地抖了起来。情势危急之下,他反而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了。心里只想到:完了,完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再抬头看窗外,主楼那边的那顶大“帽子”,几条黑影正往“帽子”上爬,而大“帽子”还未等黑影爬进“帽子”里,就急不可待地向这边的三号楼移动了。此刻,梁伯明才想起自己要干什么、应该干什么!
他急急忙忙而又轻手轻脚地走到档案柜前,轻手轻脚地打开放X光底片的柜子,在最边的小格子里抽出怪姑娘的透视底片夹在衣服里,然后锁好柜子。这时候,梁伯明抬头看窗外,吓得手更抖了脚更颤了,身上的冷汗犹如下雨。
只见窗外漆黑的夜空,那硕大无朋的“帽子”就悬停在三号楼的楼顶上,从黑沉沉的“帽子”上吊下来一串黑影。打头的黑影的一双脚已吊到窗边,正试探着找落脚点。
梁伯明这一惊非同小可,张着嘴巴瞪着双眼呆在了那儿。有那么的一刻,他仿佛像没上链条而停摆的闹钟,一动不动。等到他醒悟过来想躲起来时,因为太急,竟然碰着一张凳子,“啪啦”的一声,只惊得他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梁伯明本能反应地再次张大了嘴,一只手条件反射地抬起来护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它发出声响来。眼看着窗口正在找落脚点的黑影已经有一条腿踩到窗框上了,梁伯明此时是救自己的命要紧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飞快地扫视了一眼破旧的资料室,见墙角边有一具用于教学的塑胶制作而成的人体标本,歪歪扭扭地半躺在地上,梁伯明急中生智,慑手慑脚的走近去,轻轻地也半躺在塑胶人体模型旁边。
此时,窗外的黑影似乎也听到了刚才梁伯明碰到凳子所发出的声响。那黑影先是顿了一顿,然后迅速地、机灵地伏在窗边,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右手伸到腰后面的枪套里拿出手枪,做出了枪击的准备。
但黑影贴墙静听了一会之后,在确信刚才是听错了,不禁轻松地舒了口气,慢慢地抬起头来往资料室里看,暗蓝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令人恐怖的蓝光,长久地打量着资料室。在确信资料室里没有活着的人时,才慑手慑脚地爬窗而入。
黑影几乎是贴着窗边,熟练地轻轻地划破窗玻璃,把玻璃拿在手上,另一只手打开玻璃窗,身子犹如蛇一样滑进了资料室。
进得室内,他还是很小心地再打量一遍,然后才招呼另外的几条黑影进来,他们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找什么来着,后来在资料柜前停下来,七手八脚地把资料柜翻了个底朝天,找了半天,可能确实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才失望而去。
那时候梁伯明斜倚在塑胶制作而成的人体标本旁,又惊又怕,冷汗涔涔而出,早把他的衣服湿透了。他的心脏突突地猛跳,神经高度紧张,嘴唇紧紧地咬着,生怕嘴巴把守不严而发出声来,呼吸尽最大努力控制到最微弱。
一秒一分,都有如度月度年般漫长。等到那些黑影离去后,他还不敢贸然离开资料室。久久一动不动地躺在模型旁,靠着墙壁那半边身体已感到冰凉透骨,仍然不敢动一下,心就象不是自己似的。
非常害怕地熬到天色渐明,他才偷偷地夹着底片走出资料室,居然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他、过问过他昨天晚上离岗这么久是因为什么。更没有人知道昨天晚上吴院长失踪了。
反正昨天晚上那奇怪的停电没人过问和追查,值班的正副院长不见了大半个晚上也没人过问一声。一切都和没发生什么事一样:早上来接班的医生们鬼鬼祟祟的各自忙着偷溜出医院去买早餐,躲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忙于填肚子了。
梁伯明看着这一切,不禁摇头叹息:再如此下去,医院被人搬走怕也没人知道呀!他还在感慨吴院长管理医院的软弱无能,上次集中医生到叶永强家时就暴露了纪律散漫的情况,吴院长也康慨陈辞说了要整顿医院的纪律的。
可知识分子的软弱性在吴院长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回来后他摇了几下头,就是痛下不了手,说都是有知识有面子的人呀,怎么能冷冰冰地要他们这样或那样?岂不是把他们的手脚捆绑起来,难于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
那时梁伯明听了,默然无语。但心里想,缺乏严格管理迟早会祸害医院的。结果,医生依然自由散漫,保卫有样学样,半夜值班就躲到室内睡觉去。于是,海洋人的飞碟几乎是来无影去无踪。
如果医院管理机制完善,也不至于整个医院都没人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要是及早发现,有人大声呼叫,有人报警,吴院长就不会被大“帽子”上的黑影捉走了。
梁伯明虽然看见整个事件的发生,但那时他自顾不暇、危在旦夕。他不可能大声呼叫或者干点别的什么的。
而现在,在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昨晚看见什么什么的情况下,就说明昨晚的事仅他一人看见了,他不说出去倒也相安无事,要说出去了,别人还不把他当傻瓜看待!他因此无奈地摇了摇头,想带着X光照片的低片回家算了。
但是,他回不了家了。昨天晚上被吓了一个晚上,冷汗出了一次又一次,现在冷汗没得出了,却浑身发热。到门诊部用探温针一探,三十九度,不得了了!赶忙把他送到留医部去,他一躺到病床上,就已经是一个劲地讲胡话了。
滨海医院里,值到中午时分,才发现情况不对头!此时是一片人心惶惶的乱象:他们终于因为要请示领导批示,才发现昨晚值班的吴院长失踪了!他的办公室里被人翻找过一遍,什么都没缺,唯独不见了怪姑娘的病历资料。
更叫人感到奇怪的是,昨晚医院停电时一护士正为病人打针,结果连针头也断在病人身上;医院停电时发电房的电工竟蹲在厕所里睡着了,事后问他,他也感到解释不清楚,还懵然无知地反问道:奇怪呀,昨晚不是很累的呀,怎么会蹲在厕所里也能睡着的呢?人家问他,是呀怎么会这样的呢?他说我知道就不用问你们啦。
最奇怪的要算梁伯明了,他是值班的副院长,半个晚上也找不到他的身影。见到他时已面目全非——双手紧紧护住身体,脸庞发青,牙关紧咬眼紧闭,一派胡言乱语,叫人一句也听不懂。
这些情况汇集起来后,除了给人不可思议之外,就是令人毛骨悚然、惊恐万状。医院里那几个科室的科长们聚集起来商讨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除了把情况报到卫生局外,也要当作案件报到公安局去。
很快,接到报案的警察一路鸣笛而来。他们把医院封锁了,不再允许外面的人进来,也不准已在医院里的人出去。凡是昨天晚上值班的医生、护士、工勤人员,统统排队等候问话,同时动员病人及其家属,有看到什么异常现象的应配合警察,把知道的情况讲出来。
警察们忙活了一个下午,也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尽管滨海医院出了大事是明摆着的事,但就是搞不清楚是什么人干的,目的是什么,动机又是什么,一切迹象都似是而非,医院里的正常工作瘫痪了。
这时候,问迅赶来的梁伯明的妻子,看到滨海医院如此乱七八糟,实在不放心梁伯明住到这间医院去,便要求将梁伯明送到市中心的医学院附属医院去。她脸庞涨红着,举起双手挥舞着,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嘴巴不停地说:
“这怎么可能呢!不管怎么说,我老公梁伯明也是个事副院长呀。吴院长年纪这么大了,说不定他就是最佳接班人,也就是说一个未来副处级干部,岂能放在一间正常工作已经瘫痪的医院不管不理呀?”
警察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是个高配一级的大队长,一听眼前这个女人喋喋不休的舌噪,不禁拧着眉头,心里嘀咕道:“副处级又怎么样?放到处级的县城才显威呀,在这种地级市,还不是普通干部!像自己,不也要前来破案?”
他虽然这样子想,可不能表现得对未来副处级领导夫人的不敬。于是好言安慰道:
“不要紧的。我们会安排医院里最好的医生给他治病的,这个你放心好了。再说,梁副院长在这里人脉好,给他治病的医生才会尽力呀!”
“这个要放在以前,倒也说得过去。可现在滨海医院到处乱成一团,人心惶惶,谁还有心静得下来给伯明医治呀?”
“你这不是成心为难我们吗?我们要留下梁副院长,当然有我们的理由。我们要第一时间问话他的,那怕他提供给我们的线索只一丁点儿,也会对我们的破案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你不要再提无理要求了。”
“什么?我这是无理要求?我这是无理要求吗!”
刑侦大队长也火了,双手叉住腰部,上身向前一顷,吼道:
“给我把她扣起来,就说她阻碍警察办案!”
几个警察得令,如狼似虎地扑近去,要把她铐起来。就在这危险时刻,门外,一个神秘人物探进头来,把手一挥,说:
“慢着,你们不能把她铐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