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说话与书写
雄辩乃是感染他人的有效途径。
⊙出于对你最真挚的爱意，我得指出你所有的缺点——至少是我知道的或听人说起过的缺点。感谢上帝，这些缺点都可以改正过来，而且它们必须得到纠正，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亲爱的朋友：
不管何时何地通过何种途径了解到你有任何需要改正的缺点，我都会及时地毫不客气地给你指出来，不然我就不配得到你的尊敬。社会上某些自称是你的朋友的人，或许由于世俗的影响，你也乐于把他们当作自己的朋友。这种人决不会指出你的缺陷，哪怕是很小的缺点；相反，他们只会吹捧你、恭维你，急于想跟你结交，对此他们并不会感到不安，因为大多数人希望身边的朋友在各方面都不如自己。对你而言，真正的友谊体现在我和哈特先生身上——我们对你的友谊相当纯粹，并不图谋任何私利。我们的职责就是为你指出缺点，给你提出忠告，而你的理智也会告诉你，我们值得信任。不管我们对你说什么，都是为你着想。
我听别人说，你现在讲话还是有些结巴，不是那么流畅。当你说话速度很快时，听者就很难领会你的意思。我以前就常常跟你说起过这个问题，现在只能再次重复：好好训练说话技巧吧！若是一开始就不注意培养这方面的才能，把它扼杀在摇篮中，那你将无法取得任何进步。牢记德摩斯第尼对思路清晰的强调，朗读西塞罗推崇的段落篇章。在英国，演讲更强调简练、清晰。若是不注重这些技巧，无法在公众场合精彩地演讲，你就难以在这个社会获得成功，请一定要接受我的建议。你的工作要求你不管在公众还是私人场合都要展现演讲的才能，而你目前的说话有时候让人没法听懂，甚至会因为破绽百出而遭人嘲笑。
要让自己的演讲令人信服，首先得赢取他人的好感；而赢取他人好感的前提就是迎合他人，跟听众保持一致。说话的时候发音准确，吐字清晰，抑扬顿挫，重点突出，主旨明确，使得整个演讲充满魅力，就能牢牢地抓住观众的注意力。做不到这点，那你最好不要开口说话。你以前所学的或者将会学到的，其实根本就不值一提。你只能把它们当成消遣娱乐的玩意儿，在家里细细把玩，对你为人处世毫无用处。所以，请你把学习演讲技巧作为首要的目标，直到你完全掌握它为止。除了读书和说话，头脑里不要有任何杂念。你可以当着哈特先生的面背诵雄辩家的演说词，或者大声朗读悲剧作品，仿佛台下坐着许多听众。即使独自一人，也要大声朗读，吐字清楚，就像在公众场合作重要演讲一样。如果你在发音吐字上遇到困难——我认为你发“R”这个音的时候不太清楚——那么就请不断练习这个发音，直到你发音标准为止。说话时要缓速，除非你能流利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总之，扔掉那些无益于提高演讲技巧的书籍或思想，只有高超的演说技巧，才能助你出类拔萃。
除了演讲的才能之外，你还得把字写好，字迹要清晰优美，书写要准确流畅。我很遗憾，迄今为止你这几点都没有做好。你的字写得实在令人不敢恭维，若是这样起草公文，实在有损你的颜面；即使用来给女士们写信，也很不雅观。其实只要你书写的时候留点心，这并不难克服。因为任何一个能用眼睛看、会用右手书写的人，只要他愿意，都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字。想要做到字迹清晰，你就得向优秀的作家学习。至于想要书写准确，你就得在书写的时候避免出现语法错误。
我希望你通过亲身体验、仔细观察以及与上流人士的交往，学会这个文明世界中的社交礼仪和演说技巧。很少有人像你这般年纪就如此有见识，也很少有人像你这般接近完美。你不要因为目前的不足而气馁，反而要为你现有的感到骄傲，充满自信地尝试每一件事，坚信最后胜利一定会属于你。你之前克服的困难远比现在遇到的困难更多；不久之前，你的人生道路还布满荆棘和障碍，可如今有些地方已经长出了美丽的玫瑰。出于对你最真挚的爱意，我得指出你所有的缺点——至少是我知道的或听人说起过的缺点。感谢上帝，这些缺点都可以改正过来，而且它们必须得到纠正，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第二节 做一个成功的演说家
⊙不过我还是赞成西塞罗的观点，一个人应该成为出色的雄辩家，能够随时随地就各种话题发表演说，措辞得体、想象丰富，运用雄辩术恰到好处地为其演说内容增色，同时，还能够调动观众的情绪。
亲爱的朋友：
让我们围绕如何在公众集会上发表演说展开话题吧。和欧洲其他国家相比，英国更加崇尚演说才能，能言善辩的人总是占尽优势。对演说者而言，在公众场合演说必须具备一定的洞察力和学识（做任何事情都如此），尤其必须注意措辞得体、文风高雅、内容协调、举止优雅。只有这样，听众才能清晰、准确地领会演说者的意思，否则，他们听了半天却还摸不着头脑，这样的演说效果显而易见。
再过几年你就该进入下议院工作了。为自己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是你的首要目标。这就需要你能准确、文雅地说话。你似乎对此并不以为然，而这恰恰就是你所欠缺的。幸运的是，你从现在起加强训练，提高语言表达能力还为时未晚。留心观察别人的演说，有助于你弥补自己的不足。不要以为仅靠才智、理性和思辨就能使你成为受欢迎的演说家，离开了优雅的风度和演说技巧，你不可能获得成功。在两三个人的私人谈话中，即便没有优雅得体的谈吐，理性和思辨也能体现其重要性；然而，在公众场合，若是没有上述演说技巧的相助，哪怕再理性、再思辨的演说，都乏善可陈，压根儿吸引不了听众的注意力。卡迪诺·德瑞兹所说极为正确，参加公众集会的都是一群头脑发热的人，他们只受自己的情绪和感官支配，唯有演说者能够调动他们的情绪。
已故的大法官坎普是公认的出色的演说家，他的成功并非来自逻辑严密的推理（在这方面他确实做得不怎么样），而应归因于纯粹而高雅的语言风格、让人迷醉的演说魅力、优雅得体的神情举止。这一切使得他每次演说都能赢得听众的热烈欢迎：为了更真切地聆听演说内容，他们竖起耳朵；为了更清楚地见识他的风度，他们睁大眼睛。演说结束，他完全征服了观众。
与他相反，已故的汤谢德爵士每次演说都很郑重，演讲内容充满逻辑思辨，可是听众并不买账。为什么呢？原因就在于他的言辞有失文雅，甚至流于粗俗，语法错误也比比皆是。他的演说从未顺畅过，总是在不该停顿的地方停顿，他的言行举止也没有任何风度可言。没人有耐心坚持听完他的演说，年轻人时常讥笑他，甚至以模仿他为乐。
将已故的阿盖公爵在逻辑推理方面的能力比作白痴亦无不可，但他却是我见过的最受欢迎的演说家。当然，这与他的演说内容无关，完全在于他的表达方式。他演说的时候热情洋溢，魅力四射，能够牢牢地吸引听众；他像时尚人士那样有着高雅的风度和悦耳的嗓音，措辞文雅，重点突出，这一切使他的演说极富感染力和说服力，总能赢得听众的欢迎。我也像其他听众一样狂热地为他着迷，可是回到家，静下心来仔细回味他的演讲过程，将所有的装饰一一褪去，这才发现，其实他的演说论点并不成立，论据也不够充分。正是这些外在的修饰——无知的人居然将其称作微不足道的东西——为他的演说赢得巨大的成功。
西塞罗在其著作《雄辩术》中极力推崇雄辩术，鼓吹雄辩家的地位，声称一个出色的演说家必须能够从事各种职业，比如律师、哲学家、牧师等。如果真可以做到的话，那自然是美事；可是，一个人的生命非常短暂，不可能在各方面都做到精通。不过我还是赞成西塞罗的观点，一个人应该成为出色的雄辩家，能够随时随地就各种话题发表演说，措辞得体、想象丰富，运用雄辩术恰到好处地为其演说内容增色，同时，还能够调动观众的情绪。
掌握演说的技巧，成为雄辩家，这对英国人来说非常重要，对你而言更是如此，以至于我迫不及待地要向你鼓吹这种技巧，希望引起你的足够重视。不管你用哪种语言进行书写或交谈，准确、文雅都是必要的；即使是跟最熟悉的人促膝而谈，也要保持一贯的语言风格。假如你不能确信某个单词或词组是否合适，请翻阅权威的词典求证或者向资深人士请教。你要经常进行翻译练习，将各种语言译成英语；不断地修改，直到读起来顺畅、易于理解为止。牢记这条真理，正如在社交场合，缺乏文雅举止的人也得不到认可一样，在公众集会上发表演说，若是不懂得演说技巧，单靠理性和思辨是不会受人欢迎的。如果你想取悦他人，就得迎合他们的喜好。我再重复一遍，听众只会欣赏那些有说服力的、能够讨取他们欢心的演说家。拉伯雷初登文坛时的处女作写得相当精彩，可是反响平平。后来，他果断改变策略，积极迎合公众的口味，创作了《巨人传》，其中的“卡冈多亚”和“庞大古埃”成为最受人喜爱的角色。
再见！
§§§第三节 师从德摩斯第尼
⊙那么，我也告诉你，演说的时候一定要充满激情，具有感染力，才会成功地抓住听众的心。一旦抓住听众自豪、爱慕、同情、野心等主导情感，那就无须担心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来攻击你了。
亲爱的孩子：
我发现，你将德摩斯第尼作为你提高演说能力的榜样，这么做非常不错。不过，你更要牢记他为此付出的巨大代价。他每次练习演讲，总是放一小块石头在嘴里，这么一来，不管他何时开口说话，都得尽力把嘴唇和牙齿分开，确保能够准确、清晰地说出每个单词，发出每个音标，声音洪亮，足以传到很远的地方。不过，他的嘴巴可受罪了，每次练习完毕，要么磕坏牙齿，要么磨破嘴皮。他还经常迎着暴风雨，面朝大海练习大声说话，避免受公众集会喧闹的干扰。
德摩斯第尼苦练演说技巧，以求谈吐优雅、得体，我认为他在其他方面投入更大。他肯定致力于掌握语言的准确、得体和优雅，注意演说内容各部分的协调，突出论点、强调论据的力量，注重调动听众的情绪。我想象着他以一个精彩的开头作为引子，先调动起听众的情绪；然后简要地阐释论点，继而以充足的论据为证，进行激烈的辩论；最后在结语中作简要的回顾，重申重点，巧妙地略过次要的部分，把听众的情绪引向高潮。所以，无论在什么场合演说，你必须充满激情，如此才能吸引听众。就像恺撒在法萨利耶战役中命令士兵对着庞培手下战士的脸部射击，最终取得了胜利，那么，我也告诉你，演说的时候一定要充满激情，具有感染力，才会成功地抓住听众的心。一旦抓住听众自豪、爱慕、同情、野心等主导情感，那就无须担心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来攻击你了。
§§§第四节 能言善辩
⊙不管与什么样的人说话，也不管说什么样的语言，千万不要忽视自己的表达方式。注意用词贴切，风格高雅，不仅仅满足于让别人理解你的意思，还要用语言装点你的思想。
亲爱的孩子：
在其历史著作中，克莱登爵士对约翰·汉普登先生有过如下评论：“他有一颗富有创造性的头脑、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巴，还有一双制造不幸的手。”这番评论是否公正暂且不论，我只想修改其中的一个词，把“不幸”换成“幸福”。这样一来，我便渴望你也能拥有经过我改动后的这些才能。
严肃、认真的思考会令你勇气倍增，助你事业有成；而这种勇气既不同于动物的野蛮，也不同于步兵的蛮横——前者坚如磐石、不可动摇，后者时常表现出残忍的一面。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你的头脑是否具有创造性是由上帝决定的，但是，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学习、观察和思考不断地加以改善和提高。至于能言善辩的嘴巴，则完全依赖于你的锻炼。若是你勤加练习，必能拥有这种才能；要知道没有它，再聪明的头脑也发挥不了作用。同样地，在我看来，动手能力的强弱也主要取决于你自己。
接下来，我要谈的是“能言善辩的嘴巴”。就像牧师认为台下的听众最缺乏的是美德和智慧，宫廷最缺乏的是真实和克制，城市最缺乏的是无私和秩序，国家最缺乏的是稳定——而你最缺乏的是口才。
法国人非常注重表达方式，即便在普通的谈话中也要力求高雅。他们说法语时，总是注意这种语言表达的微妙性，时刻观察对方的反应。意大利人也是如此，我几乎没碰到过一个不会优雅地说本国语言的意大利人。那么，对英国人来说，在公众集会上就国家制定的法律和宪法赋予的自由发表演说时，是否也有必要注意准确、纯正地使用英语呢？在这种情况下，仅仅追求准确、清晰是无法满足听众的要求的。
你应该把古希腊著名演说家德摩斯第尼当作自己学习的榜样。假如你在演说方面还有不足，那么请投入更大的热情、付出更大的努力去加以完善。不管与什么样的人说话，也不管说什么样的语言，千万不要忽视自己的表达方式。注意用词贴切，风格高雅，不仅仅满足于让别人理解你的意思，还要用语言装点你的思想。如果不加任何修饰，赤裸裸地表达自己的想法，那非常有失体面，结果甚至比不得体的穿着更糟糕。
在你有限的人生经历中，肯定已经意识到说话方式是否高雅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效果。如果说话的人口吃，声音刺耳，中间缺少停顿，而且语法错误、用词混乱，你必然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摸不着头脑——难道你能容忍这一切吗？难道你不会对他们产生偏见，进而怀疑他们的人品？换作是我，肯定会的。另一方面，那些说话方式与此完全相反的人，难道你不会先入为主、自然而然地对他们产生好感吗？准确、清晰、略有修饰能令你的话语极具说服力，它们常常可以弥补你的话语内容上的不足，如此一来，在辩论中你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所从事的工作令你今后有许多机会在公众场合——或是面对国外的王子，或是在国内的下议院——发表演讲。在这种场合下，口才对你而言非常重要。你不仅得具备一定的演说能力，把意思表达清楚，而且还要拥有最优秀、最耀眼的雄辩才能。看在上帝的分上，你要以此为目标，不断地提高自己。你的演说要具有很强的说服力，不能发出刺耳的声音和不和谐的语调；在任何场合都要注意使演讲充满感染力。雄辩的才能和良好的教养，加上卓越的才华和渊博的学识，必定能够为你的成功带来很大的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