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栖凤山出发到达蓟城,我和二哥花了两天的时间,当我们来到蓟城的外城门,金门的城门口时只见城门外排了长长的队伍,每个要进城的人都要经过盘查,城楼上站满了弓箭手,城门边则站了两排持戟的士兵,防卫很是森严。
当轮到我们时,盘查的士兵对我们说道:“那里来的?”眼睛则直勾勾的看着我,弄的我浑身不自在。这时二哥从腰间掏出一块铜制的令牌对那个士兵说:“我们两兄妹都是替镇南王办事的,军爷行个方便吧。”
二哥说的很客气,那个士兵看到令牌也不敢怠慢,很恭谨的回道:“原来是镇南王身边的人,失敬,二位可以入城了。”
走在蓟城的街道上,我生着闷气,没有去理会二哥,二哥见状无奈的说:“又怎么了,怜儿,二哥哪儿又惹恼了你了?”
于是我拔出二哥腰间的那块铜令牌,竖在他面前,二哥看后用手拍了拍脑门苦笑道:“这不就是块破令牌嘛,没它我们还进不了城呢,好吧,二哥答应你,一旦查出镇南王与我们俞家的灭门有关,二哥绝对会手刃仇人,替我们俞家上下所有人报仇,行吗?”
这个答复我还算满意,为此把那块令牌放回到了二哥的手上,转过身正想走。此时我发现不远处的一个告示栏边站了不少人,都看着告示栏上的皇榜。我出于好奇就走了过去,不过告示栏上的内容却把我震住了。
皇榜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当今的皇帝陛下因身体不适要退位做太上皇,让十三岁的太子李祥泰登基,而让镇南王成为辅政大臣全力辅佐太子。
我在西梁已经经历过这样的夺位之争,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一旦落实那么大周的大权都会落入镇南王的手中,而对于祥泰来说,他又愿意当几年傀儡皇帝呢?这想必又会是一场残酷的腥风血雨。
于是我把二哥硬拉过来让他来看那张皇榜,谁知二哥看后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冷冷的对我说:“这些事有人比我更清楚,如果你想知道一些什么的话,就去问他吧。”说完二哥就带着我朝城南禁军的军营走去。
来到军营的外面,二哥同样亮出了那块令牌,很轻易的就走进了军营。陪同我们的小兵把我们带到了军营里处理禁军军务的白虎堂前,那个小兵对我们说道:“二位稍等片刻,容我进去向将军先行禀报。”那个小兵说完就进了白虎堂。
在白虎堂外等了好一会才看见有人从里面出来,果然和我猜的一样,那个小兵所说的将军正是陆澄海,估计是救驾有功升了官,做了将军了。但让我有点惊讶的是陆澄海出来时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身上戴了好多银饰,穿着红色短裙,分明就是前两天劫走公主的那个叫翠玉的女孩嘛。
她怎么会在这,还如此举止亲昵的挽着陆澄海的手,幸好陆澄海看到我时慌忙甩脱了那个翠玉,可我还是很生气。
“夏莲,你不在你二哥那好好养伤,怎么跑这里来了。”陆澄海走到我身边问我。
我没有里他,紧绷着一张脸走到翠玉面前忍着舌头上的痛,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公主。”
翠玉装作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瞪大了眼睛说:“公主?公主当然呆在宫里喽,怎么会出来到处乱跑呢,你是俞寨主的妹妹吧,和澄海哥哥一起从西梁回来的?”说完翠玉嘟着嘴,把纤细的右手食指点在红红的小嘴上,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其实你长得也不怎么样嘛,亏澄海哥哥还不停的处处维护你帮你。”
听了翠玉的话我就来气,公主的事还没有解决呢,竟然对我评头论足起来,我长得好不好关她什么事,我正想开口和她理论,这时陆澄海走了过来,对着翠玉喝斥道:“翠玉,休得胡言,你先回去吧。”
翠玉气鼓鼓的朝我做了个鬼脸,便很听话的走了开来,没有再说什么。不过我依然在气头上,抬头瞪着陆澄海,要他给我一个答复。
陆澄海叹了一口,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道:“生气啦!翠玉只是我的师妹而已,只因天生神力,功夫也还算不差,所以说话难免口没遮拦了一点。”
听陆澄海这么一说,我方才觉得自己失态,这说的都是什么啊,我又不是他什么人,凭什么给我解释这些,想到这,我脸上不觉滚烫。
此时二哥有点不耐烦的走上前来说:“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谈这些,澄海,我且问你,那街上贴的那张皇榜是何意思?”
陆澄海看着二哥说道:“是何意思,你不都知道的吗,怎么了?”
原来我二哥和陆澄海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就把我给瞒了起来,我气愤的推了二哥一下,挡在陆澄海面前,困难的说出三个字:“镇南王!”
这几个字顿时让陆澄海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我二哥听到我所说的也跟着说道:“澄海,你经常在镇南王那里走动,因该也知道些镇南王和我们俞家的事情的吧。”
陆澄海站在原地低头想了一会说:“有些事,你们也因该知道的,此地不宜多讲,跟我来吧。”
陆澄海把我和二哥带到了军营的一处偏厅,坐下后,叫下人上了几杯茶,然后撤掉了厅内所有的下人,关上门,开始说他的故事。
故事的起因是皇帝的哥哥,也就是镇南王在十多年前因为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惹怒了朝中的不少忠义之士。不过因为当时的镇南王是朝中的大司马,手握重兵,很多大臣都是敢怒而不敢言。皇帝也见自己的这位哥哥很头疼,只是一时也无法治他。此时我爷爷俞子期站了出来,参了镇南王一本,他的奏章得到了朝中许多大臣的支持,顿时朝中许多大臣都联名上奏,要求弹劾查办镇南王,皇帝借此机会收回了镇南王手中的兵权,把镇南王赶到了南面的边陲之地,而为此付出的代价则是我们俞家全家人的性命。
这只故事让我很震惊,我从来没想过原来事情会这么复杂。但比我还震惊的人是我的二哥,陆澄海刚把故事讲完,二哥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用手指着陆澄海说道:“陆澄海,你既然我们俞家和镇南王有仇,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去帮镇南王做事!”
陆澄海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水,不紧不慢的说:“因为我要救你,你和夏莲是俞家最后仅存的两人,我不想看到我父王再继续伤人,为此我才会把你介绍给我父王,只要你能忠心耿耿的为他做事,他就会保证不再伤害你们兄妹二人。”
陆澄海的话让我听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我艰难的开口说道:“父王?”
陆澄海看着我苦笑道:“没错,夏莲,镇南王是我的父亲,但我却只是他的庶子,一个永远都不会被他瞧在眼里,可有可无的儿子,我姓李。”
陆澄海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肯定很痛苦,但我听在耳中却已经不是痛苦可以言语的了,它就像是一把刀,不停的在我的心里割啊划啊的,血一直在淌,一直在淌,这些事让我如何能接受的了呢?我快受不了,泪眼模糊的看着眼前的陆澄海。
陆澄海继续说道:“对不起,夏莲,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从我进入碧云宫的第一天起我就这么认为,可是我也知道,我会伤害到你,你会恨我的,虽然这不是我想要的……”
陆澄海说的话变得越来越模糊,我的头脑涨的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我拼命大叫了一声冲了出去,二哥在我的身后喊着:“怜儿,等一等,怜儿。”但是我没有去理会,只是一个劲的冲出了军营。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傻,明明每次陆澄海都会和我撇清关系,可我却还是会干巴巴的朝他那里靠拢,我为什么就不能放聪明一点呢,难道就因为对方长得英俊,对人体贴有温柔,我就什么都不去想了?可对方是仇人的儿子啊!要不是因为他的父亲,我们俞家又怎会惨招灭门呢。
我边哭边跑,直到最后跑的双脚发软,再也跑不动了,我一跤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真痛啊,跪在地上的两只膝盖像火烧般的刺痛。
“怜儿,不要哭了,怜儿。”追上了我蹲在我身边安慰道。
我心里很难受,索性抱住二哥的脖子,把头搁在了二哥的肩膀上痛哭起来。二哥一手抱着我,一手在我的后背轻拍着劝慰道:“好妹妹,不哭,不哭啊!”
我哭了好长时间,才擦干眼泪站起身来,这是二哥由于蹲的时间太长,双腿发麻,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两下,差点没站稳。
我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二哥见我笑了就说:“好了,怜儿,既然你笑了,二哥也就放心了,走吧,我们先去找间客栈住下来,以后的事,我们再慢慢商量就是了。”
于是我点了点头,跟着二哥回到了蓟城热闹的大街上。
在客栈安顿下来以后,二哥见我闷闷不乐,就来安慰我道:“怜儿,其实陆澄海这人并不坏,坏的是他的那个镇南王父亲,你不用把他们两个人混在一起的,想的太多了会很伤身子的。”
二哥真的很不会安慰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的气还没消,于是就起身把二哥硬是推出了房门。刚想关上房门,只见两个拿着拂尘的黄门来到我的房门前问道:“请问,俞夏莲,俞姑娘可否在此。”
“俞夏莲是我的妹妹,你们找我妹妹作甚?”二哥没好气的瞄了那两个黄门一眼说。
“这就是了,”一个黄门回答道:“夏莲姑娘是公主身边的宫女,我们二人是奉了太子之命前来接夏莲姑娘回去伺候公主的,公主大婚在即,必须得有个贴心的宫女伺候着才行。”
二哥见那黄门这么一说立刻赶他们走道:“走,走,走,说什么我妹妹是宫女,她从小跟着我到现在,几时做过宫女来着?明白着想掳人是不是,都给我滚,打哪来的就滚哪去,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啊!”一个黄门很生气的说:“我们可是朝廷命官。”
二哥干脆挥起了拳头说道:“怎么了,朝廷命官又如何……”
我见事情越闹越僵,便推门出来对那两个黄门说道:“我走。”
我已经心灰意冷到了极点,既然对外面的世界已经不抱任何幻想,重新回宫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那两个黄门见我出来都很开心说:“既然夏莲姑娘说走,那就请吧。”
我木讷的跟着那两个黄门向前走去,二哥见状拦住了我,说道:“怜儿,你这是怎么了,凭什么要和他们回宫?”
我挣脱开了二哥抓住我胳膊的大手,冷冷的说道:“公主,你不救,我救。”
我的话让二哥呆愣在了当场,我没有理会二哥,跟着那两个黄门走出了客栈,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就像以前在宫里一样,我换上了一身淡粉色的宫女服饰,被人直接送回了碧云宫。
来到碧云宫,院子里的景象让我有点错愕,院子里一片狼藉,满地的残花败柳,还有被剑砍得东倒西歪的树木。
打开碧云宫正殿的大门,只听见里面有个女孩在大喊大叫道:“你们谁也别进来,否则,本姑娘见谁打谁。”接着便听见哐啷啷哗啦啦,甩咋东西的声音。
我能确定这种举动除了华清公主没人做得出,于是也就笃定朝殿里走去。果然华清公主看到我就没再敢砸东西,而是把手中的花瓶放回了原位,很高兴很兴奋的跑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说:“是你哥叫你来救我的吗?你哥现在人呢?”
我说话不方便,舌头会痛,为此便直接跪在了地上行了个宫礼。
公主看见我的举动惊慌的后腿了两步,很激动的对我说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这样对我,我都说过了,我不是公主,不是公主啊!”
我依旧没有说话,起身走到华清公主身边,伸手抓住华清公主那只因为激动而捏的紧紧地的右手,拉着她走到了院子里。
我伸手指了指院子里那棵已经被华清公主砍的伤痕累累的粗大香樟树,又看了看华清公主。
公主会意的说道:“你,要我上去拿那些红色的布条?”
我点了点头,于是公主真的爬上了那棵香樟树,随手抓了一把红色的圆福,又跳下来。我接过公主手上的那些圆福,随手抽了一个,交给公主,公主疑惑的拿起来读:“希望来年的奉银能增长一些——冬梅。”
我又抽出一个交给她,公主继续读:“希望公主能身体健康,平安多寿——秋菊。”
就这样我抽一条公主就读一条,直到她读到自己的:“希望能离开皇宫,闯荡江湖——李华清”
“李华清,李华清……”公主不停重复念着自己的名字,脸色苍白,露出很痛苦的表情,我见情势不对想上去搀扶,可公主却突然痛苦的抱着头倒在地上满地打滚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头好痛,我的头好痛……”
我看着着急,想叫人来帮忙,可刚一张嘴舌头就撞在了牙齿上,好痛,此时公主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我心里害怕,弯下腰去探公主的鼻息,还好气息尚存,只是昏了过去。
我叫人把公主抬进了正殿,又请来了太医看过了公主,太医只是说公主脉象平和没有大碍,这才使我松了一口气。
直到第二天公主才醒了过来,我则一直呆在公主身边守了一个晚上,公主醒来时便大叫道:“夏莲,我渴了,我要喝水。”
失魂症似乎是好了很多,虽然我舌头很痛,人又很累,不过看到半天下来成效显著,我也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