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我住进了碧云宫正殿,碧云宫外被羽林军严防死守,对外宣称只是华清公主感染了恶疾需要静心调养。
我头右侧太阳穴附近的那道伤已经痊愈,只是留下了大大的一块疤很难看,芸妃命人送来许多药,嘱咐我涂抹在疤痕上,等疤痕渐渐不再明显了,也就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碧云宫里很冷清,原来的那些宫女宦官都被调到了别处,偌大的碧云宫只剩下我和春桃两个人。
看着公主那张宽敞的大床,我不敢上去睡,虽然这是芸妃命令我一定要住在公主的住处睡公主的大床。
见春桃帮我铺好被褥,我紧紧抓住春桃的手说:“桃姐姐,我怕,你能不能在我身边陪我。”
春桃拍了拍我的手说:“好吧,今晚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好妹妹,不要胡思乱想了。”
一晚上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背对背躺着,我难免还是会想到秋菊的死,想到公主,想到冬梅,为秋菊痛惜,为公主和冬梅担心。不过,想想身边至少还有春桃,我的心多少还是会平静一些。
修养了些日子疤痕已经变的很淡,芸妃带着御医来碧云宫看过我,说我的疤暂时也只能这样了,梳妆的时候用头发遮掩一下也就没事了。
离和亲前往西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因为要筹备一些和亲所需的物件,春桃被允许出碧云宫在后宫内随意走动,而我还是被囚禁在空空荡荡的碧云宫了,一步也不准离开。
春天渐渐回暖了,院子里那几棵粗大的玉兰花树上开满了洁白的玉兰花,树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馨人肺腑。
只可惜玉兰花的花期太过短暂,一阵风吹过,盛开着的白玉兰花花瓣纷纷落下,一大片一大片,雪白雪白的。
我感怀那些白玉兰花的命运,于是从自己屋子里取来一块大大的翠绿色锦缎,铺在地上,然后开始拣地上那些依然光洁耀眼的白玉兰花瓣,把它们放在锦缎里。
春桃拿了一篮子蔬果走进院子,看见我急忙放下手中的篮子,走到我的身边神秘兮兮的说:“夏莲妹妹,你猜这次陪你前往西梁的和亲特使是谁。”
“桃姐姐,你已经打听到是谁了吗?”我问春桃。
春桃笑了笑说:“是都尉大人。”
“是澄海哥!”我有些惊讶。
“正是,听说这次可是都尉大人亲自请命要求担当此次的和亲特使的,结果太子和镇南王都同意了。”春桃越说越兴奋。
我听了也很高兴,随口说道:“真的吗?”可是转头一想,即便是陆澄海送我去西梁又如何,我到时还不是一样在西梁的后宫之中老死一生。
想到这我心中有些不快,对春桃说了一句:“桃姐姐,我有些不适,先回屋休息了。”就跑进了正殿。
出发去西梁的那天,我戴上凤冠霞帔被送上了一辆漂亮宽敞的红色马车内,春桃也跟我上了那辆马车,负责在一边照顾我。
送我的人很少,只有太子和管理六宫事务的芸妃,太子在送我上马车的时候反复嘱咐我务必要把皇帝救出西梁,我向太子担保,即便丢掉自己的性命,我也要把皇帝救出来。
芸妃站在太子身后,一直冷冷的看着我,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不过我看的出,芸妃也很担心皇上的安危,但她更担心我,担心我无法救出皇帝,也许她至始至终都在怀疑当初派我去西梁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由陆澄海带队,一群整齐划一的骑兵,加上一些宫女和宦官组合成的和亲队伍缓缓的向西进发了。
队伍向西走了十几天,一天中午,烈日当空,陆澄海叫队伍停了下来,在一片树林里休息。
前行了一上午大家都又累又渴,一些骑兵热的躺在树荫下敞开了衣襟,拼命的用手给自己扇风。
我也有些渴了,想喝水,但是春桃带着的水壶中却没水了。
“我去打点水回来。”春桃说着就下了马车。
“渴吗?先喝我的吧。”一只拿着水壶的手从马车外面伸了进来,是陆澄海。
我接过他手上竹制的水壶说了声谢谢,就开始喝起来。
“夏莲,一会儿你哥哥可能会来,他有些话想要和你说,你也有十来年没有见到你哥了吧。”陆澄海在马车外说。
“我哥会来看我。”这是我在宫里永远都奢望不来的事情,顶多能从陆澄海那里打听到一两句,但也很有限,我有些期望,能在此处看到二哥。
没过多久,只听见马车外有人大喊道:“是强匪,有强匪朝我们这儿来了!”
整个迎亲队伍顿时一片骚动,骑兵们纷纷拔出了剑,准备于那些强匪一决雌雄。这时陆澄海大喊道:“大家都把武器收起来,来人是我江湖上的朋友,不是什么强匪。”
我出于好奇掀开马车上的布帘向外望去,只见四男一女,五个穿着很奇怪的人骑着马朝我这里过来,哪个是我的二哥俞影宏我也分辨不出,只觉得那几人当中最中间那个异常的的魁梧彪悍,还没到夏天呢,那人就只穿了一件灰布马甲和一条单薄的裤子,身上还背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黝黑的肌肤,鼻梁旁还有一条很长很明显的伤疤,怎么也不像是我那个三岁会看书,五岁会写诗,十岁就会解析四书五金的神童二哥。至于另外几个那就更不像了。陆澄海不是说我二哥会来吗?那他人呢?我有些疑惑。
这时那五人骑到陆澄海面前下了马,当中那个黑汉子很友好的和陆澄海互相拍了一下,举起拳头顶了一下,接着陆澄海带着那个黑汉子有说有笑的朝我的马车走来。
不好,我不能让他们看到我,我立刻把头缩了回去,拉上布帘,背靠着车厢端端正正的坐着。
“夏莲,你看看是谁来了。”陆澄海在马车外面喊道。
我只当做没听见,不出声。
“怜儿,是我,我是你二哥。”
糟糕,那个黑汉子真的是自己的二哥吗?我开始动摇了,回头想想二哥自从被官兵抓走以后就一直在边疆贫瘠之地干苦役,这经年累月的劳作下来人自然是回变的,更何况他之后又一直在江湖上过着腥风血雨的日子,会变成这样也是难免的,可是在我脑子里的二哥还是那个才华横溢玉树临风的模样啊!这还是让我觉得别扭。
于是我又偷偷朝帘外望了一眼,丹凤眼,高鼻梁,模样和爹爹,大哥还是有几分相像的,这样的人不是二哥是谁呢?
“夏莲,怎么了。”陆澄海准备过来掀马车上的布帘。
我猛的把布帘拉了开来,走下马车。马车旁的二哥比我高出了一大截,我们四目相对互相望着对方,望了许久,突然间我发现自己的眼眶湿润了,忍不住大叫着:“二哥!”扑了过去。
“怜儿,我的好怜儿,二哥今天终于见到你了。”二哥把我紧紧的抱住,他也很激动。
我们兄妹两在一起单独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以后,二哥把陆澄海叫了过来,慎重其事的对我说:“怜儿,二哥此次来找你是想带你走的,以后我们两兄妹在一起,哥哥绝不会让你受半点苦的。”
“什么,要带我走?那和亲的事怎么办,皇帝还在西梁呢!”我诧异的说。
二哥听了这话很生气,瞪大了眼珠子,大声说道:“你管那个狗皇帝做什么!难道他把我们家害的还不够惨的吗?”
“是啊,夏莲,听你二哥的话,跟你二哥走吧,西梁不是你该去的地方。”陆澄海帮衬着二哥劝我。
“不行,我答应过太子,要把陛下救回来的,不管他曾经对我们家做过什么,我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这话一出口连我自己也很惊讶,我明明很怕去西梁的,可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和自己的二哥对着干呢?
二哥彻底被我惹怒了,冲着我吼道:“你这算什么话啊,你知不知到去西梁是九死一生啊!要救那个狗皇帝,就凭你……”二哥有点说不下去了,转过头沉默了一会,接着转过来抓住我的胳膊说:“不行,我得带你马上离开,你得跟我走。”
我不愿意就这样跟着二哥离开,我发了疯似得奋力甩开二哥的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抵住自己的咽喉,说大声喊道:“要走你自己走。”
我的举动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陆澄海焦急的对我喊道:“夏莲,不要,快把簪子放下,你二哥这可都是在关心你啊!”
这时我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哽咽这说:“二哥,对不起,我不能对不起公主,对不起死去的秋菊,我必须得去。”
话说到这个地步,二哥也已经无话可说了,他失望的说了句:“随便你。”转身就离开了和亲的队伍。
陆澄海见我依旧拿着那根簪子,情绪激动,就走过来小心翼翼的取走我手中的簪子插回到我头上,柔声对我说道:“你放心,夏莲,至少还有我在,即便你要去西梁,也有我陪着你一起去。”
听到这话我猛的抓住陆澄海的衣襟,把脸藏在他的胸口大哭起来:“澄海哥,我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