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们在国王的催促下,对我拔刀相向,但他们怎么也不敢再近前来,甚至我向前迈上一步时,他们还在颤抖着往后退缩。惹得国王又是一阵“废物”、“吃白食的东西”、“白养了你们”的大叫。
不怪他们,第一是因为我的恶名从他们小时候就开始在这些人的耳朵里不断被灌输了;更况且当年我超强的实力也算威名远播,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而且这几十年的王国二号人物没白当,以前国王对我可是超级敬重,这也影响到了他的手下,尽管我老是摆着一片和气的面色,但在手下们眼中也颇有几分威严。
好吧,虽然如此,但倚老卖老不是我一贯的作风。我现在进入此地,也不求什么原谅了,我知道是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我来此的目的,就是要通报一个重大信息,关乎这里所有人的生的希望!唯此而已。
我高举起双手,示意我对此地的任何人,绝无伤害之心,然后对着国王,对着这些被刚才那阵突如其来的死亡军团恐吓到极点的无辜人民,喊到:“我的王、我的臣民们。我知道……”
我想说,但国王不让我说话。“住嘴!!”他大吼了一下,歪歪扭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甩开了左右,杀气腾腾地大步朝我逼上来。引得人群一片惊叫声,大家谁也不敢阻拦他,主动把前方的道路让开。
国王一把从背后推开了对峙在我面前的士兵,从其中一位的手上夺过一把剑。然后看着有点疯癫般的,指着我走来。到我面前就直接把剑架在了我已经受过伤的脖子上,那里是刚才被仇家劈过的地方,血还没干。
我说他看似有点疯癫,因为这个人我极其熟悉,大家共处了三十年,往日里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般可怜兮兮的摸样:愤怒中夹杂着悲凉,仇恨中混扎着自责。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不应该是将武器架在我脖子上的那个人!!这么多年来,他的英明,助我帮助其一起开创了王朝的伟业。在我眼中,在臣民的眼中,他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君主:有着一颗雄心壮志,但绝不盲目行事;待人随和大气,但绝不合污于献媚的奸邪。
有了他的绝对信任,才有了王国的最辉煌年代,将往日的荒蛮重塑成一个新的世界。更重要的是,正是他的信任,重塑了我,使我感知到即使犯下了弥天大罪,也还是未被世界所抛弃、还能得到救赎的希望。
虽然今夜之后,那份辉煌将不复存在。但眼前就是希望!!眼前这些活下来的人,就是未来的王国重整旗鼓的希望。短暂时间之前,我还以为整座城市都已经没有了生者,那时我是多么的无助和失落,只想着快点和他们一同归去。
现在希望又被燃起。但面前所面对的这幅情形,让我又是一阵失魂落魄。我呆呆地看着国王,心里想:难不成没有死在仇家手上,倒要倒于恩人的倒下??
“哦!!我的相国大人。”国王的语气非常的阴冷和怪异,我都几乎不认不出这个声音,“你是来取我性命的么?”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出这种话,他脸上现在没什么表情,很木然,不像正常人,但也绝不是发疯相。
我赶紧摇了摇头,指着房间角落里的一道石门,说:“我的王,现在情况紧急,沿着那边的通道口一直走,尽头处的房间里……”
我的话还是没能说玩,国王手中的架于我肩头的剑突的一个用力,沉沉地厌了上来。不过这次还好,并没有弄伤我。他同时咆哮起来:“你怎么还不动手??你不是要来杀我的么??”眼睛圆睁睁地,直盯着我,眼球都要突出来一般的暴怒。
我哑然了。他为什么变成这副样子??
但我马上恢复了平静,不管他怎么看我,他是拯救我灵魂的恩人,我不能不顾他和他的子民,我继续着缓和的语气:“那里有一处密道,直通城外。请您立刻率领大家,从那边出城暂避,这里由我来垫后!!”
国王眼睛瞪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握剑的手,突的抖动起来,抖啊抖。
我看他好久不说话,于是补上了一句:“这口密道是当初修建地堡时秘密挖通的。之所以不告诉任何人,是因为地堡之建立,是关乎王城生死的守备战。所有人必须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和王城共存亡,方可万众一心,击溃来敌。大家如果知道了有地道一事,那么不免心存侥幸,不成功反正也可以退避再战。那么我就担心大家意志上就会松懈,反而不利于战事。”
又补上:“但今时不同于往日,现在情况已经十分危急,已经不是拼死抵抗就能取得胜利那么简单,大家必须赶紧撤离!”
国王看着我,手抖得越发的厉害起来,脸上是一片痛苦的神色。我轻轻地从他手里接下了剑,对卫兵招了一下手,让他们过来扶住站立不稳的国王,搀扶着他赶紧前往通道那边,同时把剑还给他们收好。
国王忽然一把推开了扶他的人,一边大哭,一边大叫大嚷起来:“滚开!!统统滚开,谁要你们扶?!”今天他的思维超级的混乱,往日他如我一般的超级和气,从来不会如此无缘无故的会发火,更不会像现在这般的大哭大闹。
我们所有的人都看着他疯癫,没有人自顾自的跑路,没有人会丢下谁,更别说是他们的王。在众人无限敬仰和关怀的注目下,国王也注意到了自己今天这般孩子一样的胡闹,必须收场了,否则他将拖累几十年来爱戴着他的臣民。他狠狠地挠了一把自己杂乱的头发,愤怒地吼了一声。胡乱的擦干了眼泪,眼神中恢复了一丝往日的冷静和威严。
一只手向我伸过来,不过依然颤抖着。如果往日一般,沉沉地搭上了我的肩头,每每降大任于我时,才会有这个动作。不过非常不巧,正好按在我的伤口之上,传来一阵痛楚。但我咬着牙,什么也没说。
国王开始发号施令:“卫队长!!带领着所有的人,从相国所说的那条密道里,安全的离开,保证不准遗漏任何一人,否则唯你是问!”
“遵命!!我的王。”卫队长立即答道,但他还有话说,“那请您马上动身。”
“我有说过我会和你一起走么?”国王的声音有点生气,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们马上离开,有些没有交代的话,我会单独和相国说明。”
“可是!”卫队长几乎叫出声来,“您是国王,您不走,又叫我们如何离开?”
“混蛋!!”国王猛地一个甩头,大骂起来,“你胆敢煽动人民反对我的王令?!信不信我现在就撤掉你的职!现在马上给我滚,趁我没改主意前!!”
“这……”卫队长还是没有动。
人群中传出一阵哭喊声,部分是国王的家族成员,还有许多年幼的孩子们,他们不愿意让国王留下,自己却先行离开,纷纷哭闹起开,吵着也想留下。
“吵死了!!”国王大发雷霆,他的威严散播在空气中,逼得大家收起声来,“我还没死呢!!我是国王,照我说的做!!”
威严之后,又突然得显得很痛苦,凄声道:“你们可不可以可怜一下我这个老头子!!我就想单独和我的宰相呆一会,说说话,这就是我最后的心愿。”声音中充满了苦涩。顿了一下,他控制住自己即将奔溃的感情,恢复到平静的声音:“快点离开,如果还认我这个国王!卫队长,你带个头。”
“遵命!”卫队长无奈地执行了命令,默默地领着哭泣中的臣民们,向那道希望的秘门走去。国王看着人群中不断向这边回望着的亲人的脸,悲伤异常,但仍然狠下心来,甩头不看,大手一挥,嘴里是轻轻“走!!”、“走!!”。
我向远去的卫队长高喊一句:“那里有个雕像!推倒它,推倒了机关就会自动启动的。”他回身对我点了一点头。表示让我放心,一切都交给他。
“他是个可靠的家伙,我相信他能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即便没有了国王,他依然会是一个好卫队长,他会带领着人民,走出困境的。”传来了国王轻轻的声音,“好了,现在这边人走的差不多了,轮到我们俩,来解决这三十年来的恩怨了!”
“什么?”我扭转过脸,又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心想是不是国王今天真的疯了,一阵阵疯话,显得好不正常。
他两眼泪汪汪的,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自说自话般的用抱怨的口气说道:“三十年了,三十年!!真没想到时光会过得这么快……”突然他又冲到我面前,用手指指着我,激动地高声问道:“相国啊相国,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以来这么信任你??放手将大权都交与你??”
我摇头以对,又想到了什么,回复道:“我的王,因为您信任我,你相信我会帮助您,建立一个美好的世界……”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又开始疯笑了。弄得我完全莫名奇妙。
“因为我信任一个死人!!”国王延续着疯语,“如果换做是你是我,你也会的。”
死人??可是我好端端地活着呀!!我说不出话来了。
国王继续:“这些年来,你的起居、饮食,都是我一手安排的,名为对你的赏赐。实际上,我在你的饮食之中,下了剧毒!!”
听到“剧毒”二字,我脚下突然感觉一软!头里一片犯晕!!“为什么……”
国王木然地看着我,语气中夹杂了无限的悔恨:“你没有感觉到,是因为每隔固定的日子,我又会命人送与你解药,同样是夹在一些赏赐品中,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服下!知道你为何这么多年没有子嗣么??这个就是副作用……”
“你多少天没有进宫了?”国王突的冒出这一句,“我估摸着解药的药性快要过了,本来就在这一两天,是要送些什么去你府上的……”
这些话,又是让我背上一阵发凉!!“我!!……我!!……”我想说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快死了!!”国王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快死了……可能今天,可能明天!!解药藏于宫中的一处密室,下来避难前被一把大火给烧了。”
“我命该如此……”沉默许久之后,我长叹一声,自暴自弃的回答道,“上面一切的死难,都有我的一份罪过在里头。我的王,你先走吧,我会封住这里的入口,然后死守在这里,为你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正说话间,头顶上方入口处的那扇铁门那里,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一定是仇家!!他们已经找到了此地!!
不过铁门异常的坚固,即使是在全盛时期的我,也不是说说就能轻易打破其的。建造时我就考虑到了将来可能会有攻打过来的强敌,所以刻意加厚了装甲。没想到果然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我刚才这阵休息之后,念力又恢复了许多,一口气将这里的立柱轰塌,埋掉仇家追击的路线,还是可以的。等他们挖通这里时,百姓们应该早就已经到达安全的地点了。用一条将死的性命,换那么多因我而失去家园的人生,值了!!
不过国王今天是铁了心了要疯下去,他一步也不肯挪窝,就打算和我一起死在这幽闭、阴暗的地堡中,不过这里显然不是埋身的好地方。
他依旧在我面前晃荡来,晃荡去,嘴巴里还是吐着疯癫的话语:“你的罪责??你的罪责??那么请问,我的那份在哪了??相国,我的那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