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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青藏线上(8)

终于又看上久违的电视了。眼瞅着周立波主持节目贫嘴猛扯,窗外突然风雨大作,电闪雷鸣,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砸到窗台上piapia响。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冰雹,简直就是哪个疯狂的主场,狂热的球迷看到谁谁谁不顺眼就噼里啪啦往里面扔酒瓶子。此冰雹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随后逐渐演变成淅淅沥沥的冷雨,总算是消停下来了。

那曲到当雄170公里,这是个比较尴尬的里程,一天干不掉,分两天跑又觉得有些浪费。7月28日。自然醒,此时才8点多。不知为什么我一晚上都梦到火车在咕咚咕咚。本来要继续往当雄跑的,我灵机一动,打开电脑去铁道部的12306看了看,发现有班火车早上10点多到那曲,11点多就到当雄了,下午可以直接去纳木错,总体来讲,既不用骑车自虐,又省了一天时间,挺合算的。

当即决定在那曲休整一天。这样一来,进拉萨的日子也确定了,我们就给阿敏同学网购了回家的火车票。阿敏同学要先回家了,留下我继续独行。阿敏同学要在火车离开西宁西站之后补一次票到兰州(后来他也没补票,在兰州出站的时候没遇到查票的),到了兰州还要再转一次车才能回家,总计在两趟车上过两个晚上,任务蛮艰巨。但是几天以后我正苦逼爬坡的时候猛然意识到那时那刻他在火车上睡大觉,同情怜悯之心登时化为锅底灰。

剩下的任务是,去火车站打探情况,顺便去买第二天去当雄的火车票。这票暂且就不网购了,打探吗!

停了一个晚上,阿敏同学骑着那辆车子的前胎莫名其妙地瘪了,无气无力地塌了下去。出发之前我们不得不忙活了一阵子。

心血来潮去藏餐馆吃饭。藏餐馆风格独特,门口放着个老式的炉子,水壶咕嘟咕嘟直叫唤,蒸汽氤氲上飘,营造出神秘的氛围;木制的长椅整齐地摆在桌旁,四壁挂着挂毯,一派复古的风格。只不过跟藏族服务员沟通实在是困难,看上去也是愣头愣脑的,我们问什么他们答非所问,呜噜呜噜怪话连篇,大概也听不大懂,我又只知道“qiapeqia”(酥油茶)这个词,不得已拿着菜单一个个把我们要吃的指给她看,总算是搞定。我是吃不惯藏餐的,实际上点的还是炒饭。

平心而论,炒饭味道还好,但qiapeqia我就不去评价了,尝过的都知道是什么味道,咸咸的,一股子酥油味儿,权当润润嘴唇。话说还有一种改良过的甜茶,盐放得很少,取而代之的是糖,好喝了不少,但效用与传统酥油茶相比差的太远。结账时这个木讷的伙计又不敢自己做主,赶紧把他的老板给叫了出来。老板也是藏族,女的,长着一张长长的马脸,凶巴巴的。她开门见山,说菜单好久没换了,上面的价格不准,然后说我们两盘炒饭外加一壶酥油茶40块。丫的打劫的吧,欺负到我们的头上了!我从来就不怕这种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的阴险家伙,再说我的脸皮不比她薄,只不过不干坏事而已,自然是当场拒绝了她,没想到她竟然破口大骂。不管她再怎么胡来,最终我们也没鸟她,按照价目表上的价格把该给的钱给了服务员就拍拍屁股走了。

偶尔吃次藏餐竟然遇到如此烦心事,以后再也不吃了。原以为藏民普遍都不错的,今天也见到横的了。纵然如此,我仍然相信这只是个小概率事件。

跑了很远的路,去了火车站人家说明天往当雄没票!为什么我查的是有票?如此一来,我们白来了一趟。

回那曲转了一圈。那曲实际上就是草原上的一座孤城,街道宽阔而凌乱,面积倒还是蛮大的,在那曲我们自离开格尔木后第一次见到了宽阔的马路和红绿灯。那曲藏地风情比较独特,街两边大多数都是藏式建筑,到处弥漫着淡淡的酥油味儿,你能想到的人家大多都有卖的,连海尔海信在这里都有营业部,很多藏传佛教法器什么的也很容易就找到了。现代文明轻易地叩开了原驻藏民的生活大门,而他们也照单全收了,日益淡化的是逐水草而居的简约生活。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不可避免的发展潮流。

把车停在野牦牛雕塑前面的警务处,我们逛了逛人家的步行街。那曲虽然是藏北重镇,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著名的好玩的,所以游客不多,街上很脏,大多数都是藏民,还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往河里面小便,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这条河最终将要流向怒江,流向缅甸。看来缅甸人民有的受了……

遇到俩乞讨的小屁孩儿,伸出黑黑的手向过往路人要钱,这么小就挑起了重担,见遍了人间冷暖,想必大多数汉族小盆友这时候还在妈妈怀里撒娇呢。对我来说,给不给钱完全看心情,今天我就懒得给,满口“maozimindu“(没钱),突然间其中一个紧紧地抱住我的大腿,好像我的腿就是一电线杆儿,另一个趁机摸我的口袋。阿敏同学就在旁边看我的笑话。不过吗,毕竟是小孩子,我很容易就摆脱了他,自己跑了。

最后,我们总算是洗了洗车子,跑了一路,车子受的罪甚于我们,早已经灰头土脸的了,不刷一下放外边简直影响市容,虽然市容原本就好不到哪里去。泥汤子缓缓地流向路沟。

我绝不相信前往当雄会没有票,所以后来又开始刷火车票。咦,奇怪,查票时发现K917的确往当雄有票,但换到买票界面时,根本输不进去“当雄”这一站,不知道为什么。可以买下一站到拉萨的票,每张51元,不过这样一来,价钱跟长途车到当雄差不多。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不愿意再骑那么远去火车站,直接坐长途就行了。

这一天也就这样了,呆在那曲随便转,全当是休整。

晚饭后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我们分头行动,再次会合时我发现阿敏同学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眼神都不对了。一问,原来是他刚才骑着车偶遇到两个曾经碰到过的骑友,那两位貌似还很专业的样子。按理说我们每天骑得都不如他们多,早就该被他们落下了,阿敏同学的突然出现犹如神兵天降,着实令他们诧异不已。阿敏同学解释说我们搭过车,结果对方很不屑地说“这有什么意思”。阿敏同学顿觉不爽,拍拍屁股就走了(此场景由我根据阿敏同学的描述复原)。

看来偷懒的我们遭鄙视了。不过我倒是不介意,反正又没人闲着偷拍我,然后吃饱了撑的把我偷懒的照片发到网上去,丢不了人的。早就说过,我只是个旅游者,骑车只是副业而已,骑累了就搭个车偷偷懒,本身无可厚非。出来玩,心情好增长见识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怎么去玩,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位大仙想咋样就咋样,我也懒得专门研究。若夫专门为了骑车而来的,沿着哪条国道从哪哪哪一口气骑到拉萨一段都没落下,好像骑全程就能证明自己很牛B似的,追求的无非是一种形式,而这种形式似乎与旅行本身无关。一味地闷头骑车岂不是要漏过很多转瞬即逝的风景!出门在外,互相尊重与宽容是很重要的,否则别人也不愿意去帮助你,直接导致你寸步难行。

乘火车旅行

7月29日。早上7点半多我就醒了,本来我们要坐长途车去当雄,结果我起床后突然心事重重,想到西藏公路限速那么严,那曲到当雄170公里没三个小时根本下不来,还是坐火车快得多。突然心生一计,准备网购到拉萨的票,到车站后改签成到当雄的,果真能够这样,倒也没有经济损失。说干就干。K917次10:05从那曲发车,网购要求客户提前两小时购票,此时是7:55以后了,我正在开电脑。动作十分迅速,8:04,买到了票,此时距离理论截止时间还有1分钟,真刺激。

我的前胎也爆了!这是我路上第一次爆胎。那曲这个地方邪门,车子一动不动都会撒气。阿敏同学负责补胎,我负责买早饭去。时间一下子显得有点紧,还好最后我们9:30到达那曲火车站。

去售票处换出车票,得到的答复是网购不能改签,我们因此亏了当雄到拉萨这一段的票价。其实后来才意识到不给改签不是网购的问题,而是改签时始末站都不能改变,像我们这样把终点站给改了的自然不行。青藏铁路的确服务好,但事事也多,每过一个卡都要同时检查车票与身份证。进站安检很严格,看大门的把我们的活扳手和剪刀给没收了。要知道扳手没了我们就没法拆车了。后来我们据理力争,禁不住我们的一再恳求,他又把扳手还给我们了。

那曲站规格不高,不过里面看上去还是不错的。青藏线所有火车都会在这里经停。既然是单轨铁路,青藏铁路列车晚个点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后来广播说K917晚点两小时以上!额滴那个天,兰州这么近的地方发的车都敢晚点。这下子估计14点多才到当雄,时间和坐长途车差不多了。这下我的小算盘又打错了,不仅没捞着便宜,还要多陪时间。

但无论如何,坐坐青藏线的列车也是一大享受。没想到这个时候那曲上车的人也不少,我一直以为进藏列车旅客都到拉萨,那曲基本分不着票的,其实还有不少在那曲下的,座位就这么空出来了。别说,自行车上车没什么特殊要求,不过还没上车,列车长就过来跟我们说自行车上车当超规行李,要交钱。

这不是我第一次坐进藏的火车,就在去年,有一次我从南京回上海,买票的时候专挑特快,就意外地坐了拉萨到上海的特快列车(晚点一小时)。这些车虽然皮是绿的,但仅此而已,跟所谓的绿皮车相比那叫一个天上地下。本车条件非常好,恐怕也是全国最好的硬座车之一了。车厢里面座位宽敞,窗玻璃对紫外光的吸收率很高(以至于隔着玻璃拍出的照片色彩格外鲜艳),过道上还铺了地毯,过了格尔木就开始弥散式放氧,座位旁还配有吸氧设备,可保证旅客的一般需求。由于不卖站票,车厢里面并不像普通硬座车那样拥挤,偶尔有旅客躺着,鼻子里插着管子吸着氧,表情痛苦。打眼望去,看起来旅客们都很疲惫的样子。

列车长一开始很热心地帮我们把车子放到车厢连接处,后来又专程来通知我们买行李票,感觉她很干练,说话时气宇轩昂,言简意赅,不像一般人那样纯粹是怕麻烦而已。我就跟她耍赖皮说,我们买的到拉萨的票,但只到当雄下,价钱上差不多,您就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她告诉我们说,在哪下不关他们的事,她只管收银子,语气倒还算是心平气和。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工作人员倒也通融,按一件的价收钱。唉,又损失好几个肉夹馍!行李上火车收钱这种事我倒也是第一次遇到,后来了解到,从拉萨往内地带单车上火车的都是这么处理,她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

几天后在西藏博物馆,无意中发现馆中陈列着她的照片,原来她是青藏铁路列车上第一位女车长,其工作条件之艰苦以及工作强度之大远超内地列车员,还是个劳动模范。

沿途景色十分优美,蓝天白云绿草组成永远看不腻的画卷,像放电影一样缓缓后退,精致的藏式民居星罗棋布地点缀在河边,明媚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雪山不时出来抢镜头。火车如蛇一般穿过苍茫藏北草原,速度、力量与大自然的温和绚丽相得益彰,同样构成生动的画卷,不知道观望光景的牦牛们怎么想的。其实坐火车进藏也很享受啊!环境好,速度也比汽车快,缺点就是晚上看不见外面。话又说回来了,进藏的列车总是安排在比较合适的时间,让列车在路过青海湖和可可西里的时候是白天,在穿越柴达木盆地的时候迎来夜幕,相对而言最美丽的景色旅客们是不会错过的。苦逼的只是西宁到格尔木沿线的乘客,白天只有一班7581次慢车,车上还摩肩接踵的,上晚了根本没座位。

这一路我们是骑单车一个轮子一个轮子丈量下来的。今天我们乘火车旅行,换了种方式,也换了种心情。望着窗外不停转换的风景,我感到特别的轻松和踏实,感受到一种心灵的自由。

德伯顿在《旅行的艺术》中这样写道:“旅行能催人思索。很少地方比在行进中的飞机、轮船和火车上更容易让人倾听到内心的声音。我们眼前的景观同我们脑子里可能产生的想法之间几乎存在着某种奇妙的关联:宏阔的思考常常需要有壮阔的景观,而新的观点往往也产生于陌生的所在。”女作家王安忆在多年前就写了一本书叫《乘火车旅行》。她写下了乘火车旅行的妙处:“它可使我们体味到告别和迎接的过程。窗外的景色以如歌行板的节奏一一过来又一一过去,这景色总是连绵不断,没有尽头。新的一幕出现了,悠忽间又过去了,欢欣与痛惜的心情接踵而来,一层漫过一层。我们刚刚获得新的景色,紧接着就是失去,而失去之后,更新的获得来了……这两种仪式交替出现在乘火车旅行的途中,只有乘火车旅行才可体会与比较这些过程,像乘飞机这样的旅行方式却将这过程省略,只留下结果,它节约了我们的情感,使我们心静如止。这其实是一种损失,损失了心理的经验,这些经验是生命力滋生滋长的源泉,带有活水的性质。所以,我们有时候要乘火车去旅行。”

其实,骑单车旅行使我们节约的情感更少,心理的经验积累得更多。对我来说,无论哪一种旅行,都好。携带着一颗自由的心灵,生命都在飞驰之中。

世界上最高的湖:纳木错

2小时后,车子“如期”抵达当雄。列车停稳以前,我朝窗外一看,我的妈呀,那么多人要上车,真是疯狂!好在只让他们从一个门上。我们赶紧收拾,磕磕绊绊地从别的门下车。

按照计划接下来我们要包车去纳木错转转。刚走出火车站,我们就见到一帮子司机,问我们去不去纳木错,真了解我啊。我问了价钱,最后讲价到每人150元。纳木错据此地70KM,中间要翻一座据说极陡的那根拉山,门票120元每人。考虑到跟当地人的车进去不用买门票,所以总体上来讲,包个车还是很划算的,相当于30元140公里。说实话,如果此时是早上的话,可能去纳木错的还要多,多找几个人包车,恐怕摊到每个人身上会更划算,司机赚的总数也更多,皆大欢喜。不过这都下午了,我们也就不奢求能找着伴了。

既然僧多粥少,这些司机也不勉强,飞扑克牌决定谁拉这趟活,那真是相当的洒脱,即使没被选中,也个个喜笑颜开的。等我们找着个便宜旅馆后,大家就出发了。司机是藏族的,名叫索朗多杰,虽说交流略有困难(和藏族人说话普遍如此,他们说话普遍一愣一愣的),但感觉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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