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非一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那张纸。
果然,他对这张纸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在下课铃声响起来时,他提起自己的书包,径自出门走了。
子雅将兴非一迎上车,车子刚刚启动,他的主上就将一张折起的纸递了过来。
“你是不是嗓子有问题,所以不能说话?”子雅念道,随着他的声音而起的,是一阵空灵朗润的笑声。
子雅惊讶地望着他的主上,他从来不曾听过他如此愉悦的笑声,尽管声音不大,但清澈透明不含任何杂质,令听者的心情也忍不住飞扬起来。
好一会儿之后,低徊在车厢内的笑声如烟消散,兴非一拿回那张纸,将它仔细地折好,放入校服衬衣的口袋里,再次沉默如岩石。
可子雅分明看到,那坚硬孤傲的岩石上有了薄薄积土,也许不久就会被鸟儿带来种子,发芽开花。他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歂瑞一直在回想那瞬间的笑容,与达阙的笑容是那么相似,可以鼓舞最失落的心情,可以抚慰最寂寞的灵魂,可以照亮最黑暗的黎明。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收藏起如此美好的笑容,代之以冰冷的神情?
“倒是很象一个人。”曾经有人轻轻地笑。“象谁?”曾经有人问。“我……兄弟。”曾经有人回答。“你有兄弟呀!他真的跟盈姐姐一样酷?”曾经有人兴致勃勃。“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曾经有人这样说……歂瑞还记得那时达阙的表情和语气,也记得她当时抱住他的手臂,对他说:“一定会再次见到的!到时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哦!”
她几乎想捶自己:为什么她这么迟钝,从未想到过他们是兄弟的可能性?难道因为两人天壤之别般的气质和个性,就足以让人完全忽略他们同样的外表吗?如果不是兴非一今天的笑容,她会不会永远都想不到他们是兄弟?
不,不仅仅如此,兴非一那奢华的气派和身边的子雅,都与那个孤单地坐于坟头的少年大不相同,如果说达阙象苍穹一样超然而不可捉摸的话,那么兴非一就如明月一样清冷却实实在在。那么,他,更有可能并不是达阙的兄弟,而是他的族裔。
她很想问问,可是族裔这种事怎么问?虽说古人好象都很早结婚,但一直以来在她身边的达阙从来不曾提过他的身世,年纪轻轻就死去的他一定有着悲伤的回忆。她又怎能贸然去问“你有孩子吗”或“你家还有后裔吗”?
思来想去,她觉得还不如干脆想个办法把兴非一带到家里来,那不是更容易真相大白?不过兴非一又是那么好指使的吗?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带他来呢?无论说什么,他最多会用他著名的“冰冻射线”将她冻成“冰块”吧?得到回应只会是她的一厢情愿和异想天开。
头痛、头痛、头痛!歂瑞真的一点都不想动脑筋,但她也不是个愿意让事情不明不白继续下去的人,所以下午,顶着内心深处麻烦的感觉,她还是“勇敢”地挑战了不假辞色的同桌,方式当然还是她那个“自主”发明。
因为下课时间传递纸条太过显眼,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她还是选择了上课时间。
“请问你听没听说过达阙?”这是第一张纸。虽然这么写了,歂瑞左看右看,意思不太鲜明,达阙在学校挺有名,听说过也是应该的。想了想,她又在“你”的后面加上了“小时候”三个字。
兴非一没有反应。
歂瑞对这一点很郁闷,好歹给个“是”或“否”的表情呀!如果“是”,虽然不能确定什么,但“否”的话,至少可以确定他不是达阙的兄弟。
问不下去就不问,小丫头飞快地写出第二张纸:“晚上我想请你吃饭,可以吗?”虽然太直白,但她真是没耐心跟个没反应的“木头”耗下去。
兴非一有没有反应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非常不幸,英语老师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在歂瑞因惊吓而坐直的时候,兴非一伸手将那张纸按在掌下。
“有什么东西这么有趣呀?”英语老师慢条斯理地伸出手,“给我看看。”
全班同学都望了过来,歂瑞紧张地看着同桌,他那种简单的举动怎么可能打消老师志在必得的念头呢?这一回真是丢脸死了!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流言蜚语传开来呢!她倒无所谓,可兴非一会不会更加固守在自己的世界里呢?
同学们都等着看好戏。
兴非一无视老师伸到他面前的那只手,依然故我地望着窗外。
英语老师等了很长时间,脸上越来越挂不住,无视老师可不是汗青学园的传统。
她沉默了片刻,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对这个不理不睬的学生客气了,她直接将他的手提起,可结果令她大吃一惊,就连歂瑞都吓了一跳……那张被同桌盖在手掌下的纸条不见了?
英语老师翻开他的手:没有,他的手上并没有捏着她刚刚看到的那张纸条。象魔术一样,纸条不翼而飞了。
从始至终都盯着兴非一的手的英语老师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她能够确定他没有做出任何的小动作,可是纸条也是她亲眼看着他盖在掌下的,一时间愣在原地。
人赃未能俱获,最终当然只能是不了了之。
在英语老师略事警告回到讲台上时,兴非一意有所指地用笔轻轻敲着自己的桌面。
歂瑞移动视线,那支笔点着的地方,那张纸条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好象根本就没有“离奇失踪”过。她一把抓过来,纸条没什么异样,只是被兴非一的笔尖点出了几点印记。
小丫头用不能置信的眼神望着她的同桌,为什么纸条会忽然失踪又忽然出现呢?“你会变魔术?”她草草地写下这几个字,试图让他给个答案。
她的同桌根本不理会她,甚至都未曾将他的视线改变方向,仿佛窗外那不变的校园景致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终于放学了,一下午劳而无功的歂瑞开始反省自己的强求,决心抱持“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态度,将所有的疑问弃诸脑后。
几乎最后一个走出校园的她,看到子雅站在那辆豪华的汽车旁边,带着固定不变的温和微笑注视着她。“歂小姐,我主等候您多时了。”他打开车门,彬彬有礼地道。
歂瑞停下脚步,向内张望了一下,兴非一慵懒地靠坐在车内,并没有看她。“等我?有事吗?”她眨着眼睛问道。
“不是您邀请的我主吗?”子雅反问。
“啊?兴非一,你答应了?”小丫头恍然大悟般喊道,也不需要他作出回答,很爽快便上了车。
这是她第二次坐兴非一的车,好象这车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由于是大白天,一路上歂瑞看到很多人对它指指点点,用的都是充满羡慕和好奇的目光,甚至在等红灯时,很多司机都摇下车窗探头来看。
现在还在国庆假期内,天也黑得并不早,结果车子一停在歂瑞家门口,就引来了不少围观者,加上车子的主人毫不掩饰的作派,更是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