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鹅黄色的床帘一缕一缕的洒进来,落在意大利进口的沙发上,落在精致的地毯上,落在房间里的那两盆铁树上,房间里只听得见角落里那座立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银白色的床帏笼罩着整个大床,从床帏外面看进去隐隐约约能看见床上躺了个人。
郁曼清很早就醒了,虽然昨晚忙到很晚,还微微有些醉酒,但她还是醒的很早,之后就一直没睡着,直到现在。
郁曼清撑坐起来,眼底早已是一片清明,没有半点睡意惺忪。
郁曼清站到阳台,一身白色丝绸睡衣衬得她有些削瘦。这是一座三楼花园洋房,从窗边看下去正是花园,花园里那些梅啊桃的都是苏挽月费心打理的,种了许多不同种类的花,不同季节开花的都有,种的倒也不是常见的那些花,有英国来的,也有法国来的。现在园子里开得最艳的花郁曼清叫不上来名字,也没费心向苏挽月打听。
郁曼清唇角绽放出一个笑来,为这有些微凉的上午添了些暖意。
花园里,苏挽月看见她了,连忙逗着念云,“云云快看,是这朵花儿好看还是你姑姑漂亮?”
小念云顺着妈妈的手看见了三楼上的郁曼清,小脸上立马笑得像一朵花儿般。
“姑姑漂亮。”小念云边说边伸着小手指着郁曼清,根本就没看一眼他妈妈指的那朵花儿,“姑姑……漂亮。”
“哟,你姑姑倒是比这花儿还漂亮了,那妈妈比这花儿漂亮吗?”苏挽月又问着。
小念云似打量的看了自己的妈妈一眼,咯咯的笑了起来,“姑姑漂亮……花儿漂亮。”
苏挽月当场脸黑了一半,“这小子,你妈妈我怎么就没花儿漂亮了,你妈妈我可是人比花娇呢。”
郁曼清在三楼看着脸上笑意更深,这样的日子其实很幸福。
苏挽月又逗了小念云一会儿,看见郁曼清还站在阳台上,“小曼,下来吃早餐。”
郁曼清应了一声,转身走进房间,正好青梅进了来。
“小姐,小姐刚刚姑爷打了电话过来,问您今天下午有空吗?”姑爷自然是指戚上华。
“说我没空。”郁曼清眉头微微皱起,走到衣橱里拿衣物。
“那我猜对了。”青梅吐了下舌头,一脸调皮的样子。她这样子不外乎就是擅自替郁曼清做了决定,不过,郁曼清并不介意,反而觉得有些好笑。青梅的擅自做主只用在戚上华身上,也没什么,有青梅帮忙挡着也好。
三年前,郁曼清提着行李箱出了纳兰家大门,可能是一个晚上未眠,又加上先前就已经发烧的迹象,身子极为不适,连路都有些走不稳。幸好就碰上了青梅,后来青梅就一直跟着她了,问她原因,她说她早就知道她怀了大少爷的孩子,不放心她一人走,要跟着她。其实青梅很忠于纳兰允秋,所以连带着要帮他看着他的下堂妻他的孩子。郁曼清懂青梅的心思,她可以留下她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永远忠于她,她的命令她要绝对的服从,她不能为了任何人背叛她。
郁曼清换了一身淡紫色长裙,再搭了件白色外套,一双黑色高跟鞋。长发垂直披落,耳上缀着一对珍珠耳环,挽了一个皮包。极为好看,依然还是有些三年前的冷冷清清,可也不像以前那么不爱搭理人了,看着也多了些人味儿。
“小姐今天上午要去饭店吗?”青梅收拾好床褥,看见郁曼清坐在梳妆台边上着淡粉色的口红。
“不了,我中午不回来。”郁曼清收好口红,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这几年模样未变,倒真的是像挽月她们说的那样,多了些人味儿。
“那小姐晚上早些回来,别喝太多酒,酒喝多了伤身。”青梅絮絮叨叨的说着。三年后的青梅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青梅了,三年前的青梅站在郁曼清面前都觉得尴尬紧张无措,可现在是完全变了个样,人变得啰啰嗦嗦的多,在郁曼清面前也随意很多了,也不惧郁曼清,倒像是个老妈子一天到晚唠唠叨叨个不停。
“知道了。”郁曼清对她笑着,知道她是为她好。
“小姐每次都说知道了,知道了又不代表听进去了,小姐要是听进去就好了。”
郁曼清看了看立钟,差两分钟九点整。看青梅的架势估计还得唠叨好一会儿。“我听进去了。你有时间对金子唠叨去,他估计听着会很高兴。”
三年里,郁曼清也学会了打趣别人。
金子是郁曼清的司机,喜欢着青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青梅这丫头也挺会折腾人的,小姑娘别别扭扭的没什么表示,两人硬是没有下一步。
“谁爱对他唠叨啊,他以为他谁啊?”见自己被打趣了,青梅有些恼羞成怒,嘴一扁,有些不屑的说着。
“他是谁啊,他不正是我的司机。”郁曼清再一看立钟,正好九点整,拢了拢衣领,她带着笑容步下楼去,青梅跟在后面,把金子里里外外给数落了个遍。
温柔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子洒进饭厅,给饭厅上那只苏挽月从花园采回来的白色花儿镀上了一层金纱。
郁曼清一进饭厅,小念云立即迎了过来,小人儿一把抱住姑姑的大腿,嘴里姑姑、姑姑叫得直欢。
郁曼清弯下身子把他抱了起来,“嗯,云云重了不少,姑姑都快抱不动了。”
“不重不重。”小念云小手揉了揉姑姑的脸,拍着手笑得一脸可爱。
“郁念云你就会点儿装可爱的本事儿。”苏挽月见状,故作叹息,大大的叹息。
“妈妈……可爱。”小念云转过去看苏挽月,巴掌拍得更响。
苏挽月翻了翻白眼,“得了,没你可爱。”
“偶……呜……阔实。”小念云一脸志得意满,顺便说了句英文。
“of course?”郁曼清想了想才懂了过来,“达伦教的?”
“是啊,这小子学得也快。”苏挽月说着已经把小念云要吃的煎蛋分隔好,这家伙特爱吃煎蛋,但只吃蛋清的部分,蛋黄却是碰也不碰,没见过这么挑的人,不知是像谁来着。
“这小子是聪明。”郁曼清将小念云放在椅子上,帮他做好,给他围了餐巾,把叉子给他握在右手上。别看人家小,人家吃饭可是气派十足的,打会拿刀叉是就不要别人喂他吃饭了,硬是要自个儿来,还要装模作样的围着餐巾。
“是挺聪明的。”苏挽月把分隔好的煎蛋放在小念云面前,这小子立马开吃了起来。
“过几天就三岁了,以前的衣服也都渐渐的不能穿了,我听说长乐路开了家绸店,做工很精细的那种,我想着去买些回来给小念云做衣服,也给你裁几件。”苏挽月看着小念云吃得津津有味的,不由得笑开来。
“有这么好的事我自然乐意,只是你也别忘了给自己裁几件。”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这样的日子其实真的很幸福。
“云云的生日回老宅过吧,妈一个人在那里挺冷清的。”想了一下,郁曼清说道。三年来,她已经改了称呼,她是存定心思替郁阙云尽孝,自然也跟着郁阙云叫妈。
“自然要的,妈一定会高兴的,我也琢磨着给妈裁些衣服。”苏挽月边说着便顺手给小念云擦了擦嘴。
三年前郁阙云病重,郁曼清回到上海的那段日子,郁阙云的身子渐渐的好转起来,可没高兴几天,又渐渐的坏了下去。郁家花了大笔的财力,中医西医看了个遍,拖了几个月,都还是没有挽留住郁阙云。在郁曼清难产后的第二天,郁阙云就去世了,是带着笑容离开的。苏挽月守着郁阙云三天三夜,没有哭,没有伤悲,她说她要笑着送郁阙云离开,就像她说的那样,爱一个人就得付出代价,爱上一个人本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爱上郁阙云,知道他的身体状况,知道他可能随时都会离她而去,但她不怕。爱就爱了,她说拥有过最好的美好就够了,也如她答应阙云的那般,哪一天他离开了,她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现在她抚养着儿子,的确活的很好很开心很幸福。
郁阙云病重的时候,贺氏已经撑不下去郁家了,所谓的女婿是个过河拆桥的主,利用郁家的势力东山再起了,又联合洋人开始打压起郁家来。无奈之下,贺氏答应把郁家交给郁曼清,郁阙云去世之后,贺氏悲伤过度,因为戚上华的缘故,贺氏和女儿郁兰若的关系也僵了,颓废了不少些时候,苏挽月一边照顾着孩子一边照顾着贺氏,过了些日子,贺氏看开了很多,不再像以前的那般势力刻薄,对郁曼清的态度真心的柔和了些。郁阙云去世之后,郁曼清卖掉了一些拖郁家后腿的产业,专营饭店。郁曼清在霞飞路买了一栋花园洋房,带着苏挽月、小念云和几个信得过的仆人住了进去,给贺氏留了房间的,郁曼清也不是个记仇的主,毕竟是爸爸的发妻,是大哥的亲母,郁曼清暗暗想过不管贺氏以前是怎样待她,她都会替大哥侍奉她终老。贺氏想起以往对郁曼清的种种,终究是有些别扭,坚持守着郁家老宅,终日念经拜佛,偶尔会来看看小念云,郁曼清也偶尔会随着苏挽月回郁家老宅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