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庭略想一下说,“好,不扫你们的兴。”
西语属于一喝酒就胆大包天的人,酒劲一冲昏头脑就满嘴跑火车。“老大,问你一个问题,听说你调来内地,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是真的吗?”
周宇庭冷冷地说,“你很八卦。”
“我是主编嘛,八卦是我的职业病,你放心,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不会写出来的。要不是喝了酒,我还不敢问你了。”
周宇庭看着有几分醉态的西语,发现自己竟然奈何不了她。喝了酒就是有这种好处,就算别人说错了话,自己也不能生气。
他缓慢地说,“其实,我是自愿调过来的……”
西语大吃一惊,几乎是本能地冒出三个字,“为什么?”宁氏人才济济,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他却放着堂堂集团副总裁不做,跑来做大陆区总裁,这是什么逻辑?
周宇庭没有说什么原因,看他的脸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西语识趣,没有再问,跟他碰了碰啤酒瓶说,“其实我觉得你离开香港更好,你现在是大陆区总裁,在这里每个人都要听你的,你就是老大,多少人抢着来抱你大腿?以后山高皇帝远,你不用再看董事局那些老头子的脸色,多好!”
许悦跟着说,“就是,内地也不比香港差,多少香港人到内地来******,至少说明我们这二奶质量高。”
“你要是有这方面的需要,我们可以给你介绍……中介费八折。”西语嘴里说八折,却比了个六的手势。
周宇庭被她们逗笑了,喝了酒,话也慢慢多了起来。
最后,三个人喝了一箱啤酒。西语喝得最多,脸红扑扑的,像熟透了的西红柿。许悦却像没事人一样,只膀胱有点涨。
周宇庭结了帐,看看手表说,“很晚了,我送你们回去。”
“等我一下,去清空一下内存。”许悦说完,朝市场的公共厕所跑去。
夜色浓重,秋风肆意。
周宇庭扶着没有重心的西语,从她的手提包中抽出她的围巾,绕在她的脖子上。
西语闭着眼,靠着他的肩膀,不时吐吐气,吹得刘海一漾一漾。他看着这个喝了酒一脸孩子气的女人,没来由地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西语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床上,身上只穿着毛衣和内裤,连胸罩也除了,顿时吓得冷汗泠泠。恍惚记得昨天和周宇庭一起喝酒来着,然后呢?
有没有酒后……乱性?
西语掀开被子,鼻翼凑近床单,用力嗅有无可疑气味。
许悦推门进来说,“你醒了?”
看到许悦在,西语放下心来,问,“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你们老大送你回来的呗,你不记得了?”
西语用力回想,慢慢有了点印象。昨天,是周宇庭抱她上楼的。迷迷糊糊中,她睁眼看了他一眼又合上,像只小狗一样钻进主人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
她买的是小复式楼,一层不过五十个平方,客厅厨房洗手间在一楼,卧室在二楼。楼梯窄小得一个人走都要小心翼翼,喝了酒的人都死沉死沉的,要把她运到楼上去,可想而知,不仅是体力活,还是技术活。
许悦从身后拿出一本杂志说,“封面上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啊?是谁来着?”
西语一看,原来是她带回来的内刊,封面上的人正是周宇庭。“这期的内刊口碑不错,我拿回来做个纪念。”
“是吗?”许悦眼里散着精光,“我还以为,你口味变重了。”
许悦搬过来住了几天,又搬出去了,不过不是去殡仪馆,而是去了一家新开张的酒吧驻唱。
许悦喜欢唱歌,高中上早自习,别人都在声嘶力竭背单词,唯独她在一片背书声的掩护下唱歌。超级女声盛行的时候,西语极力推荐她去参加,还计划着,等许悦出名了,就做她的经纪人,这样就可以借机认识很多男明星,顺便揩揩油,想想都觉得美好。
酒吧驻唱,也算满足了许悦的喜好,只是酒吧人多复杂,西语担心她的安全,第一天陪着她去上班。
化了妆的许悦看起来妩媚动人,配上她独特的嗓音,初次登台便吸引了全场目光。
中场休息时,西语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说:“唉,你不出唱片真是浪费了!我要是有你的声音你的外貌,一定投身娱乐圈,一年拍三部偶像剧,男主男配都喜欢我,一集十分钟吻戏三分钟床戏……”
许悦打断她,“前提是先被导演投资人制片人等轮流潜规则……”
西语翻了个白眼:“咳,你真没意思,每次都打破我的幻想。”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拿着两杯酒走过来,对许悦说,“美女,能请你喝杯酒吗?”
许悦嫣然一笑,接过酒杯说,“谢谢。”
“这是我的名片。”男人递上名片,某文化公司董事长。
一旁的西语完全被无视了,扫了一眼许悦手中的名片,阎二毛,差点笑出声来。
“美女,怎么称呼?”
“叫我小许就行了。”
男人跟许悦碰了碰杯说,“原来我今晚来这里,就是是为了遇见你。你的声音,是我听过的最有穿透力的声音,难以想像,你这么窈窕的身体里,竟然能发出这么高亢的声音……”
男人开始满嘴浮夸,手也不老实地搭到了许悦的肩上。
许悦避开他的手,搂着旁边的西语说,“先生,别这样,我女朋友会吃醋的。”
男人瞪大了眼睛,指了指她们说,“女朋友?你们……”
西语会意,头靠在许悦肩上,作甜蜜状。
许悦浅笑,“不用我明说吧?”
“不打扰你们了。”男人郁闷地走开了。
许悦和西语相视大笑。
西语捂着笑疼的肚子说,“亏你想到这一招,你怎么不直接把酒泼在他脸上?下次要是我不在,你怎么办?”
“我既然在这里上班,就不能正面得罪客人。男人来这种烧钱的地方,不都是来找刺激的?我就剌激一下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搭讪。”
许悦的腹黑西语是见识过的。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全班同学去海边玩,许悦偷偷灌了几瓶海水,混到矿泉水中。西语发现了,却没有揭穿她,等着看好戏。喝到海水的同学一边吐一边骂,谁他妈做的好事?许悦也跟着骂,是啊,谁这么缺德?把这个人拖出去打靶。西语憋着笑,差点憋成内伤。
酒吧老板过来对许悦说,“小许,表现不错。”
许悦毫不客气说,“你请了我,说明你眼光不错。”
酒吧老板哈哈笑了几声说,“这话我爱听。那边有我几个朋友,跟我过去打声招呼吧。”
“好。”许悦笑着应承,又对西语说,“你先坐一下。”
在西语印象里,学生时期的许悦就像一只刺猬,保护了自己,也防备了别人。那时的她,好像看全世界都不顺眼,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绝不会说一些阿谀奉承的话。现在的她,多了些圆滑,少了些戾气,不再用自己的纯真去对抗整个社会的虚伪。这应该是好事,但西语还是希望,那个特立独行的许悦,永不消失。
到了十点半,许悦催西语回去睡觉,“你明天还要上班,快回去吧。”
“那你呢?”
“我什么场面没见过,你就放心回吧。”
许悦说着将西语推到酒吧门外,还不忘加一句,“打车回吧,别省钱了。”
西语慢吞吞走出酒吧,抬头看了看天,天空是介于深蓝和黑之间的一种颜色,不见丁点星光。城市的夜晚灯红酒绿,璀璨颓靡,却是越夜越寂寞。一个人站在街头的时候,总会倏地从心底生出一丝悲凉的感觉。
如果坐公交车回,还得转一趟车,很麻烦,还是打车回吧,肉疼也就那么一下下。西语看着眼前开过的一辆辆车,忽然就想起了不久前那个相似的夜晚,周宇庭开车送她去夜市街,还和她一起吃烤肉喝酒聊天。明明是离自己那么远的人,有时候又好像离得很近,这种感觉很奇妙,像荡秋千一样,忽高忽低。
已经有两辆空的士从面前开过去了,第三辆开过来时,西语伸手拦下,上车回家。
许是昨晚被酒吧的音乐震昏了头,西语回到家后,耳朵里一直有嗡嗡声,折腾到一点才迷迷糊糊睡去。
早上闹钟响了五遍,才百般不愿地起床,到公司门口时,已经迟到了五分钟。
电梯刚要合上,西语大叫一声“等一下”,快步冲过去,闪进电梯,忙不迭说,“谢谢,谢谢。”
抬眼一看,电梯里的人是周宇庭。
西语赶紧打招呼,“周总,早。”
“早。”
周宇庭穿了一件深灰色西装,里面是黑色衬衫,头发像是刚剪过,发际线修剪得利落清晰,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西语很少见人穿黑色衬衫,不禁多看了一眼。
“你迟到了。”他一身拎着包,一手背在身后,看似不经意地说。
西语心想,切,你不也迟到了?嘴上却说,“是,不小心睡过头了。”
周宇庭不再说话,眼睛看着电梯门。
狭小的空间,孤男寡女,气氛一时有点沉闷。西语又开始没话找话,“上次,是你送我回去的,还没跟你说谢谢。”想起自己是被他抱着上楼,西语脸色开始泛红。
周宇庭淡然说,“没什么。”
一到公司,周宇庭的态度就一本正经,跟喝酒聊天时完全不一样。西语又感觉在荡秋千了,这一次荡到了最低点,离那个人是那么远。
编辑部在十八楼,电梯门打开那一刹那,西语感觉眼前豁然开朗,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走进办公室,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余部长看西语一眼,没有苛责,只说:“自己填了罚款单交给我。”
编辑部的罚款,加上卖废纸的钱,统称为快乐基金,年底用来聚餐。这其中有一部分是西语贡献出来的,所以西语每次看着快乐基金,都非常不快乐。
王晓飞在一旁拍手称好,鼓励西语多迟到几次。
西语想用眼神秒杀她,却发现自己双眼干燥,一点震慑力也没有。
“别瞪我了,瞧你那黑眼圈,一定是昨晚没睡好,你呀,赶紧找个男人暖床吧。”王晓飞挤兑她,“对了,我表哥的一个朋友,是交警,要不要介绍给你?”
“算了,我就是尼姑命,你就别为我~操心了。”西语一屁股坐下,打开电脑准备开工。
王晓飞突然想到什么,看了看部长办公室的门已经关上了,压低声音说,“昨天,有一个女人来找周总,你们知道是谁吗?长得跟明星一样,S形身材,屁股有肉,前面有沟,同样身为女人,我表示非常自卑。”
西语忙问,“谁?”
王晓飞说,“是周总的前妻,听说以前是空姐。”
坐在西语对面的刘思佳也插进来说,“她来公司找周总?他们是不是会复合啊?”
王晓飞撇嘴,“谁知道了,昨天还有同事看到他们在对面那家餐厅吃饭。藕断丝连,旧情复燃,这种戏码是很有可能上演滴……”
西语无心再参与她们的谈话,起身往饮水机走去。一时恍神,开水溢出杯子也没发现,被烫到手指才尖叫失声。
王晓飞被她的叫声吸引过来,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被开水烫了一下。”
王晓飞仔细打量着西语说,“陈西语,你今天不对劲,你到底怎么了?”
“睡眠不足。”
“你不是说吧?”王晓飞大叫,“刘思佳,陈尼姑肯定是想男人了,你有没有认识的和尚,给她介绍一个。”
西语笑着说,“呸呸呸,你就少管我终身大事了,你自己还没着落了!如果我结婚的时候你还单着,我嫁人也嫁得不安心啊。”
王晓飞是编辑部一大活宝,有她在,西语想一个人安静地忧伤都不行,也好在有她,工作之余才不至于太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