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大二过后的暑假那么漫长的一段时间的记忆已经变得非常地模糊。我记不清楚我都曾经干过些什么。在一个偶然的瞬间我才想起,我干了一件令我自己都终生难忘的事情。当时我确实是认为我会终生难忘的,没想到的是我在过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就差点给忘记了,承诺从来都是不可靠的,尤其是自己给自己的承诺。那件事情就是在夏天最热的时候我独自一个人去了黑龙江的漠河。对于那次旅行我想了很久,最后我谁都没有告诉,当然包括顺子、许谣还有木木,就自己一个人背着包走了。其实在我以前的浪漫词典中,解释这样的一次旅行应该是带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儿一起去黑龙江的漠河的。可是那个时候的许谣已经离得我很远了。我不能再找到那样一个合适的人和我一起去,所以我就一个人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顺子和木木都十分地不乐意,就是因为我没有通知他们,这么好的一次旅行计划都不告诉他们。我找不出更好听的借口来解释,因此我就没有说一句话来为我的行动加以辩解。而关于那次旅行的记忆在我的大脑中留存下来的并不多。
记得我一个人坐船去大连,在大连就只逗留了一天。我在大连这座足球之城回忆以前的那些辉煌。我清楚地记得中国足球最辉煌的时刻就是由大连足球撑起的时候,可惜现在不是了。第二天我就买了直达哈尔滨的火车票。我依然不喜欢在火车上和一些陌生人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除了睡觉就是面对着车窗外的一切发呆,我喜欢透过车窗看外面东西的那种感觉,像是重新经历了一次生命一样。我在瞬间目所能及的视线范围内寻找我心灵能够栖身的地方,却每次都是失望的尝试。东北三省那些肥沃的土地让我的想象生根发芽。如果将我的生命提前几十年重新安置的话,在北大荒的历史上或许就能有我这样一个人的身影存在了。假如的时候我们往往能假如出很多美妙的东西来,但是世界上的假如就只是假如,从没有实现过。假设假如能够存在的话,我只能假如没有假设。那样的我将更加地可笑。
黑龙江的水波涛滚滚像我见过的河水一样。我望着对岸模糊不清的异国边界感受上差异很大。事实上好像什么也不存在,包括差异。我用黑龙江的水洗了洗脚,洗了洗脸并弄湿了我的头发。那儿的村庄多半是以打渔为生,我在漠河停留了一天的时间里吃到了最鲜美的鱼。那种淳朴的味道是我在海边不能够吃到的。微凉的晚风在那一个夜晚送给了我一个特别的梦。
在那个梦里只有一个人,我原以为是我自己在那里。可是当我看清楚那个人的时候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女生。在当我和她面对着面相视的时候,我才真的确定那个梦里没有我。在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我的影子。那里面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水面上被月光照的发亮,散发出一种特别的光芒。我想如果她能够听见我的声音那该有多好。我想着想着于是就开始大声地喊叫。那次我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回音。不知道我的声音是被什么东西给阻挡了回来,至少那样我不会再感觉到孤单。那个女孩一个人由站着变为坐下,她是转过身去坐下的。这样我就在她的身后了。女孩儿用手托着自己的腮注视着月光下的的江面,十分地投入。女孩的头发很长却并不是十分地黑,不过我能肯定那种黄色不是染的,是一种自然的颜色。我看着那么安宁的画面,我不想去打扰她,更因为她根本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的声音。我转到女孩的左边和她一起坐在岸边,她依然发现不了我,即使我们已经靠的非常地近了。
微风吹动树叶的响声和女孩呼吸的声音我都能听得特别的清楚。女孩脸庞轮廓的美让我忍不住总是转过脸去看。后来我干脆不再往前面的江面上看了,而是只盯着她看。她的嘴角好像还微微有些上扬,她是在微笑吗?我似乎体会到她内心特别的高兴。还没有等我欣赏完,或许那个样子继续下去我一辈子都会欣赏不完的。女孩已经站起身来径直朝着江里走去。越走离江水越近,刚下过雨的路面并没有在她的脚下显得有多么地湿滑。她走起路来非常地轻却有种很安稳的感觉。我于是也赶忙起身跟着她一起走,一直跟着她走向江里。我又离她越来越近了,她却突然停住了,然后转过头来朝着我笑了一下,并把她的手也伸了过来。我一下子被一种幸福感给包围了,迫切地伸手去牵她的那只手,却抓了个空。我不明白是我自己没有肉体还是她没有肉体或许我们两个都没有肉体,总之我尝试了很多次去抓住那个女孩的手都是失败的。就在我暗自懊恼的那一个瞬间,女孩纵身一跃跳进了江里,我慌不择神地去抓她也险些掉进去。那柔软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月光给了她最完美的映衬。就在入水的那一刻,她的身体突然变成了带着耀眼鱼鳞的鱼的身体,上半身****着。美人鱼?美人鱼!我呼喊着美人鱼的名字醒来才发现那是一个留有无尽余味的梦而已。
早上起床后我听说有人跳江淹死了,因此我才觉得那个梦有些特别甚至是莫名其妙。我上街上去打听,死者同样是一个女孩,不过却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而已。我的心里依然无比地惆怅,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怀着这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离开漠河的。那个少女的死和我的那次一个人的旅行就一起埋葬进了我记忆的深渊中了,回去后我从未对人提起过那个梦。没有想到我那次的旅行会带给自己那样一个美丽的梦魇。我继续着我在时间上的行走,并一直在期待下一个关于未来幸福的旅行。在回去的火车上,我写了篇日记叫做《未来的旅行》来记录我的那次旅行。后来大学毕业的时候,我有两本日记本丢失了,其中有一本就是写有那篇文章的,而另一本则是记录我对许谣的爱意的。他们有了相同的命运,都被遗失了,而我并不想丢掉它们。
大三开学了,当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正式开课的一周以后了。从漠河回来以后,我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再出门。以前好朋友的聚会我都没有去,听他们去了的说他们都很想念我。我笑着说,谢谢了,我同样想念你们。高中毕业转瞬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们仍然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在纪念。最后我写成了《最想念的季节》,讲述一个从高中毕业到大学毕业的故事。后来我们工作室把它拍成DV剧,放给很多人看。就是在那个剧里许谣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成为了我的女主角。
暑假回去后听顺子说,学校人工湖里淹死了一个学游泳的学生。我不知道命运为什么安排我两次来面对那样的事情。我听说后并没有显得过于惊讶,相反表现得更为麻木,因为我想的更多的还是那个梦,那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梦。再次生活在那个校园里去寻找接近两个月离开那里的陌生感。那时候我以为死了一个学生的新闻会传诵很长时间的,没有想到的是基本没有人谈到这件事情。似乎一个生命的离开已经不能成为人们的谈资了。那或许是一件幸事,至少说明人们在专心地关注着另一件事情。
处在大三时候的大学生是最有危机感的一批。他们不再像大一那样的天真,也不像大二那样的放肆,更不像大四那样的伤感。他们真正地面临着选择一条道路的问题,规划自己未来的问题。考研?就业?无论哪一个选择都是那样的残酷。而那个时候的我就是面临着那样的残酷选择,顺子也是,吕晶也是,木木也是,我们之中只有许谣不是。
整个暑假里,顺子不知道做了多少份兼职。他的那些所谓的传奇经历足足给我讲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我对我那七个晚上而感到非常地惋惜,但并没有觉得不值。我有时候真的很矛盾,而那个时候的我尤其特别地矛盾。顺子对我说,他做过家教,不过是整天被小孩子拖到游戏厅去玩游戏。到最后,小孩子的学习没有提升多少,他自己的游戏水平却提高了不少。顺子觉得自己挺无能的,于是就辞掉了工作。临离开的时候,小孩子和他的父母还极力地挽留顺子,说顺子是一个好老师,小孩子很喜欢他的,如果嫌钱少还可以商量的。顺子没有听从他们的极力挽留,婉言谢绝了。 临走时对着小孩子说,小家伙,好好学习呀,等有时间再来挑战我吧。离开那儿不做家教后,顺子突发奇想地想去建筑工地干几天小工。莫名其妙的性格特征再次在顺子的身上显现了出来。我从不怀疑顺子说的话,在我理解的顺子里,他绝对是那种能做出那样事情的人。顺子有了那样的想法后就背着老妈偷偷地去世纪城那儿的建筑工地上去搬砖,铲泥,每天五十块钱。第一天刚开始干的时候,他说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好像在接受炼狱一样。不过他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即使肩膀因为暴晒而褪了层皮。晚上就跟其他的工人一样躺在帐篷里睡觉,在那里他听了很多能够逗得人们哄堂大笑的荤段子。就在顺子手变得有些坚硬粗糙运起砖来也可以小跑的时候,他又突然离开了那里。在那里他获得了五百块钱的报酬。顺子说,那五百块钱里藏着他最多的血汗,我一直都没有舍得花它们。从工地上回到家时,顺子妈差点没有认出他来。顺子喊她妈的时候,她才突然尖叫了起来。顺子本来以为是他妈看到他的样子心疼地尖叫了起来,后来一问他妈才知道她的那声尖叫是因为她为怎么突然有了一个非洲儿子给吓的。
其实顺子不是我们系的,他是学英语的,当时也是******意思。但他几乎每天都在我们的宿舍里,和我们系的人玩得比他们系的人都好。当时我们宿舍里正好有一张空床,没有认识顺子之前那是我们宿舍接待外来人员的地方,只要是和我们寝室有认识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儿子的舅舅的孙子什么的都在那张铺上睡过。那时候,每当提到那张铺的时候,我们都极其强烈地渴望什么时候能在上面住上个女的呢?那当然是我们痴人说梦。那种幻想真的没有实现过。直到顺子完全霸占了那张床我们也就从此不再抱有那样的想法了。
自从顺子搬到我们宿舍后,夜谈就成了我们每晚的必修课。后来网上有个流传很广的叫做清华大学夜话的东西挺好的,不过那些话我们也都很熟悉。在那个暑假里顺子的经历中最精彩的部分是给一家小广告公司设计了一条很精彩的广告,得了一笔不小数目的钱。那是顺子从工地回到家歇息了一周后的事情。一次在大街上走着走着,顺子突然发现那里怎么多了一个新开张的小广告公司。对什么事情都感兴趣的顺子就走了进去。顺子进去转了一圈就知道了原来是一刚毕业的校友自己办的个小公司。顺子当时说,吸引我的其实并不是那个小公司而是那个漂亮的女校友。顺子在那里一直做到开学,做了很多的小创意。顺子做的最精彩的一个是关于葡萄酒的广告。后来那张广告挂满了城市的角角落落。不过上面的名字却并不是顺子,而是一个陌生人的名字。顺子去找那个漂亮的女校友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那个地方早已经改成卖药的了。不过好在是顺子离开那里的时候女校友还是比较仁义地给了顺子一笔钱。顺子说那时候的她的意思或许就是买下我的广告创意了吧。令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个广告那么好,她还是关了门呢?而且还在那上面署了一个陌生人的名字。顺子不想去打听太多,却还是知道了那个女校友被她男朋友给骗了的事情,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和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了。
我所知道的那个暑假好像并不是那么多事。但是在顺子和别人的暑假里却是十分地丰富多彩的,或者丰富而不多彩,又或者是不丰富却多彩。不过木木却是那个暑假里既不丰富也不多彩的一个,因为她失恋了。木木和庄伟正像我们早就想好了那样分手了。不过那一切发生的那么快还是有些出乎我们的预料。我新学期第一次见到木木是开学一个月之后了。我看到木木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我倒是十分放心。在她和庄伟恋爱时,其实不止我们在预想着他们分手的那一天,连木木自己也想到早晚会有那一天。但无论怎么样,有些事情即使已经预料到它的到来,但当它真正的到来的时候我们还是会感到难以承受。木木见到我后,突然问我,小涛你知道我跟庄伟分手了吧?我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脸不说话。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和他分手呢?木木继续问我。不过木木并没有看着我,而是一直在注视着前方。我们当时好像是坐在学校东面的小树林里的排椅上面。我仍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从认识木木那一天起,那次是我第一次见木木如此的安静,如此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