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离京到这里来,是因为我不想嫁给那个大胡子!”
县衙大殿里,众人重新恢复队列后,公主站起来,很严肃地说了一句。
今天或许是一个多事的天气,就像院子里开始刮起的大风。
还很温暖的风呼啸着冲进了大堂,吹在愣了一地的人们脸上。
“公主,这,这就是您说的天大的事儿?关乎朝廷尊严?还关乎我们?这貌似不关我们的事儿吧?”
半晌,刘虎醒转,一阵抓耳挠腮,委屈地看着公主道。
“当然关你们的事儿,我可是堂堂公主啊,我要是嫁给了那个番邦的丑八怪,你们,你们也休想好活!”
公主道,神情有些不安。
“这他妈什么逻辑。”张金龙木讷地小声呢喃。
“公主,您有话直说,到底要我们怎么办?”仁杰开口了,他的脸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原貌,绷的更一块寒铁似的。
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公主,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只是平视着前方,而他眼角的余光却在闪烁,朝着小灵的方向闪烁。
小灵就在他的身边,已经不再那么活泼,只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老大变脸的速度可真快呀!”刘虎偷瞄着仁杰,低声念叨。
“是的,比他的剑都快!”张金龙附和道。
“好,那我就直话直说了,你们呢不仅要保护我在这里的安全,我还要你们想办法尽快给我找个英俊潇洒又风流倜傥,还要特别特别爱我,特别特别宠着我,还要德行兼备,不准看别的女人一眼,不准骂我吼我,要永远对着我笑,我说什么都不能反驳,对,就是这样的的男人,呵呵……,”公主说,笑的有些阴险,“然后,我就和他结婚生子,双宿双飞,看那大胡子还怎么娶我?”
公主说的兴高采烈,那神往的表情,就好像已经看到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白马王子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可人们却在摇头,慢慢地摇,一脸的惊讶与佩服之情。
仁杰终于受不了这绝前断后的话了,只好凝神看着公主,他的额头已经流出了汗珠,他的腿在发抖,在他眼里眼前的公主不再美丽,而像是个恶魔。
其实,其余人抖的更厉害。
“喂!你们有没有听本宫说话啊?”公主见众人痴呆一样地站着,娇呼道。
“啊?哦,那个,公主啊,我们有任务在身,要先走一步了,您有什么事可以让县衙的捕快帮忙!”仁杰故作镇定地道,话落,转头像逃跑似的走向了门外。
刘虎和张金龙一等比仁杰走的还快,甚至有人用出了轻功!
“都给我站住!”一声怒喝。
“哦,现在知道有要事在身了?早干嘛去了!不就是个男人吗,至于把你们难成这样吗?你看看你们那表情,便秘呢?你们可以边捉拿‘凤凰’边帮我找男人啊!”
公主一手叉腰一手对下方的众人指指点点,一双撩人的嘴唇不停地张合,这让仁杰想起了小时候街边的刘寡妇。
“她不会是寡妇命吧?”仁杰心想。
然后他又赶紧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他怕他猜中了。
他吸了口气,回过了头,紧紧地抿着嘴,抿的脸上出现了两个小酒窝,他用一种很无奈的眼神盯着公主。
然后,他清清楚楚地说:“公主,不是我们不帮你,而是你的这个事情太大了,我想,这世间估计找不存在您说的这种男人。而且,我们还要盯着天机子那个老家伙,要不您就选他吧,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石二鸟了!”
公主开始喘气,越喘越剧烈,一股绿气开始在她的下巴上蔓延,飞速地往上蔓延,直到到了两只妩媚的眼睛,然后,所有绿气在瞬间变成了通红的火焰从她那妩媚的眼睛喷了出来!
“任疯子!你真是个混蛋!”盛怒之下,公主都话都说的有些无力。
仁杰依旧是面无表情,慢慢地点头,淡淡地道:“谢公主夸奖。”
夜又深了,星辰又出来了,月亮也在,只是不在昨天的位置。
仁杰以前常想,为什么这一切不能永远地保持一种状态呢,为什么非要变化呢,他害怕变化。
可是,当他习惯了这一种循环一样的变化,他又觉得这变化其实就是一种永恒不变的东西,他又开始讨厌这永恒不变。
这真是悲哀,悲哀到如同作茧自缚最后没有化蝶而是被闷死在了里边!
他现在又在想,他的大脑好像被某种东西揪扯着,不停地转,不由他控制,不停地思考,即使精疲力尽,即使自己厌恶自己,都无可奈何。
小灵坐在他的对面,和上一次一样,用两只白嫩的小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偶尔歪一下脑袋,秀眉微皱 ,扑闪着大眼睛,好像在思索。
这个女孩,好像从来都不懂的忧愁。
可仁杰的世界,却满是忧愁。
酒馆里没有多少人了,店掌柜也和上次一样靠在柜台里打盹,仁杰和小灵也同样坐在上次的那个角落,角落边上就是窗户,窗户依然开着。
不同的是,刘虎他们不在,天也没有下雨,而仁杰也没有喝醉,更没有想哭。
他今天喝的是茶,这若被刘虎他们知道,肯定会从睡梦中笑醒。
他又在想,为什么同样的地方面对同样的人,心情怎么会不一样呢?
具体什么地方不一样他不知道,不过,他知道他今天并不难过,所以他才喝茶。
“你好奇怪呀!”小灵突然道,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仁杰,盯着仁杰的眼睛,似乎要从里面看出什么东西。
仁杰苦笑,这种话他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次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会觉得他这样就是一种奇怪,而他自己并不觉的自己有什么不正常。
人们都有爱,都会去爱,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就不会像自己这样,难道是他们没有自己这么倒霉?还是说,他们把爱看的并不是很重?
爱到底该不该看的重呢,重到让一个人变得奇怪?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呢?”小灵又突然道,突然的没头没脑,突然的仁杰手里的茶杯晃动,冒着热气的茶水撒了一桌。
仁杰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阵的慌乱,他用双手无序地在桌子上快速地擦抹,把茶水弄了自己一身,他又赶紧用手拍打着已经被水渗透了的衣服。
他的脸红了,不敢抬头。
不知道为什么,仁杰忽然觉得好心慌,好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啊?呵呵,我,对你好吗?”
“哦……,”小灵歪头想着,“我觉得挺好的。”
可仁杰却想,就这点好算什么呢,当年,当年他对她那才叫好,那才……。
他不想再想下去。
“你是个好人,可却偏偏这么的悲伤,以后要好好生活知道吗?”小灵说,说的莫名其妙。
仁杰抬头看着小灵,如此天真,如此好看,而他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感觉很微妙,抓不住,又确实存在,就好像他每一次想起以后一样的感觉,而且它来的很突然,仁杰本来空空的,只有几缕忧伤萦绕的心突然冒出了这么一股炽烈的冲动,这让他不解,更让他不知所措。
他感到不祥的也正是这种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悸动,隐隐的散播出来,令人心慌意乱。
“小灵,你……!”仁杰想说什么,可终究没能出口,眼前这张脸和内心里太多的情绪让他无法开口。
“哈哈……,你也会婆婆妈妈呀!没事啦,瞧你那点儿出息,脸都红了,还天不怕地不怕呢!来,别喝茶了,陪我喝酒!”
这一回,改成小灵醉了,醉的像只安静的小猫,安静地看着仁杰,安静地喝着酒。
仁杰不想和小灵对视,他甚至有点儿怕,他发现他现在很怕小灵,尤其她那双世间难有的清澈眼眸。
可他又忍不住不看,如此美妙的面孔,如此圣洁的眼神,藏着天底下最纯最真的想法,怎么能忍得住不看!
于是,他俩就一直对视着,直到小灵合上了眼皮,一头扎在了桌子上。
仁杰依然在看着小灵,他眉头紧锁,咬着嘴唇,就像在挣扎什么。
窗户外的夜风带着冰凉的感觉,却怎么也冷却不了仁杰心中那隐隐的悸动。
黎明又来了,仁杰又在呆呆地望着,天边的鱼肚白像及了小灵白皙的脸。
可小灵已经不在了,她的床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有一张纸条,“任大哥,你是个好人,我会祝福你有个好归宿的。”
秀气的字迹,看的仁杰心里暖暖的,而这暖暖的感觉之中,又有一丝丝,一丝丝难以察觉的痛。
或许,昨天夜里她就悄悄地走了,她一定很小心,睡在隔壁的仁杰都没有发现。
为什么要走呢?那么黑,还醉着酒,多么的危险。仁杰这样想着。
这一刻,他竟然不再怕这越来越亮的天。
他想,既然无论如何都不能逃避,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无论如何他都没有资格,没有任何意义,又能怕什么,何不顺其自然,就这样静静地了此一生。
这种想法让他安心,从来没这样安心过,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了不少 。
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小灵,这个天真活泼,仙女一样的女孩,为什么要走呢。
虽然他早已知道,小灵肯定会离开,只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竟不想面对。
“难道自己……,不会,或许是太寂寞了!”
问题是,他已寂寞许久,他也从未跟任何人说过那么多话,他也从未感到过寂寞,除了现在。
旭日初升,仁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气,又慢慢地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