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灯火,有些迷茫。
色彩斑斓的剪影打在黑色的棉袄上,显得脏乱不堪。
灯下,站着一个敞胸露背的年轻女子,对路过的男人露出了孩子般的笑靥,说着嗲嗲声的话。
“先生,要我给你温暖么?”甜膩膩的声音,从她嘴里说出。甜到我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在风中瑟瑟发抖,我也条件反射地跟着直打哆嗦。心想,她真是个大骗子,想骗取别人的温暖就找个借口说要给别人温暖。
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带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经过那女子的身旁,指指点点。
然后对小女孩说:“你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将来才不会像她这样。”
妇人的话随着风飘到那女子的耳中,那女子突然掩着脸笑了,大声地说:“放屁,我就是大学生。”
妇女闻声后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拉着小女孩落荒而逃。
而那女子在忽明忽暗的灯下抱着自己冷冷的身体自言自语着。
“有的人手贱,有的人嘴贱,有的人全身的血液都流淌着贱,是名副其实的贱骨头。”
“我是贱骨头么?”她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我是贱骨头么?”
“贱骨头,呵呵。”她放肆地大笑起来,眼眶里噙着银晃晃的碎钻恋恋不舍地滴落在青苔色的地上,闪烁着目迷五色的光。
我别过头,不再去看那个像神经病的女子。
她有她的故事,我有我的心事。
走在这条无望无际的路上,看着路上穿得人模狗样的人,我竟然觉得他们都是神经病,也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是神经病。只是他们不愿意承认,我也不敢说出口罢了。
孤独的老人守着破旧的房子等着长大成人的孩子回家。
留守家中的幼童费尽脑汁地回忆着离乡打工父母的模样。
独守空房的女人抱着寒气逼人的枕头躺在温热的床上偷偷地掉眼泪。
偷情的女人躺在陌生的男人怀里听着甜言蜜语,回忆着自己深爱的男人说过的海誓山盟。泪如雨下。
偷腥的男人趴在熟悉的女人身上不断地持枪上阵,回味着与另一个女人滚床单的滋味。满脸笑意。
偷腥的指责偷情的,偷情的咒骂偷腥的,各说各的不是,各骂各的爹妈。
他们谩骂的任一一句话都能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代代代入污言秽语里。子子孙孙,代代不穷。满脑子装的都是满满溢溢的知屎。
疯疯癲癲的吵吵闹闹。
污染了最初的洁净的世界。
只剩下文盲的老人与幼童,暗自悔恨没读过书。
迟暮的老人微笑地对无邪的小孩说:“你长得像你妈/爸小时候的样子……”
形单影只的小孩一脸灿烂地对着镜子里的小孩说:“以前啊,我爸妈最疼我了……”
老人与小孩留下一小块纯净的白色悄无声息地被放逐天际。
灯火下的女子抱着膝,蹲在地上像个单纯的小孩一样画着圈圈,嘴里哼着悦耳动听的摇蓝曲。
“我的宝贝/宝贝/妈妈抱你入睡/爸爸给你盖被……”
女子脸上的浓妆被干净的泪水洗白了。
我想,此刻的她是最纯洁最美丽的女子。
马不停蹄攀升的冰冷气息,在路上卷动来卷动去。
滴水成冰。
秀靥比花娇的女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给景物单一的文明路增添了不少风情。
涨潮的街上站着的那些女子,花花绿绿的单薄衣料已足够遮掩害羞的身体了。吹弹可破的肌皮给了钱就能被享受了。浓妆艳抹的脸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假,也不用担心被人说:“你真是丢人献眼。”
反正脸是用来丢的,身体是用来赚钱的。内心的温暖是真心待你的人给的,不用付钱。
满街翻滚的绿瘦红肥的花朵,凋零了又盛开,散发着一阵恶臭,又散发一阵清香。
在这复杂的世界里。
我一步一回头地走着,一眼一眼地记下,一点一滴地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