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美家居设计,这是郭小文所在的新公司的名字。美丽、简洁、大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听着也舒适。当初郭小文应聘这家公司就是奔着这名字过来的。听起来就像是一家有实力有气魄的大公司。不像其他室内设计公司气的名字一样,什么创意之家、创美之家…… 反正就是离不开“创”字,一看就知道是创意水平不够高的公司。这样的公司存在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欺欺人。
值得庆幸的是,郭小文入职的这家新公司果然像它的名字给人的感觉那样,宽大、气派,有实力。单是设计师的数量就相当于一个小公司全部员工的数量了。并且还有几个是业内知名的设计师。他们的作品经常在国内著名的家居杂志上出现。郭小文抬头观望着宽敞的干净明亮的办公室,和每个人都热情饱满的工作状态。这片景象恐怕是他失恋以来见过最好的了。就像春天钻出冬雪积极向上的青麦苗一样。心里面一下子明白了许多。随即拿出笔记本写道:
失恋后,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的风景。大家坐在办公室里面,迅速的敲击着键盘,滚动着鼠标。为自己的作品为自己的生活努力着、上色着。原来,失恋与生活相比,太微不足道了。只要我们的心稍微靠近一下阳光,那些被淋湿的风景,都会被晒干的。
虽然郭小文是刚进入公司里的新员工,但是对于已经有了两年室内设计工作经验的他。新工作老工作都是一个概念。做起来轻车熟路,很快就适应了公司里面的工作环境。并且公司里的环境也很靠谱,不像郭小文以前所待的那些公司那样,需要跑现场、跑工地、跑客户。虽然新公司有时候也需要设计师会见客户,但这些大部分都是拿图在写字楼或茶楼里纸跟客户谈的设计细节,而不是拿安全帽在施工现场跟施工队谈的装修细节。也许,这就是大的室内设计公司跟小的室内设计公司的区别吧。
因为设计卫生间的任务被取消,再加上丢了200块钱的全勤。郭小文这天上午的心情像看到了一对缠绵在床上的男同性恋一样纠结,拿着鼠标在绘图软件上点来点去的。林组长发给他的客户资料也无心查看。只是大概浏览了一下了解到是要让他辅助他的林组长林大设计师为她设计的那间卧室进行整体配色。然后郭小文就扔到一边了,因为林妍连家具摆放的位置还没有给人家设计出来呢,而他这个给卧室搭配色调的角色怎么能开工呢。就这样,在纠结中无聊的郭小文滚动了一上午了鼠标,直到中午吃饭的时间,然后有个女孩来约他。
陈佳楠,坐在郭小文左边的同事。和郭小文一起担任着为公司里的林组长等著名室内设计师设计出来的屋室进行配色的工作。虽然名义上是林组长让他带新人郭小文的,但是以实际水平来看,郭小文的能力足以带十个她了。但是陈佳楠也有自己的优点,那就是在这个时代可以秒杀一切的美貌。是一个有姿色,有气质,有家境的还有着好名声的美女。但是在郭小文听说了她是一个富二代之后立即怀疑她是不是有一种百无聊赖综合症,放着好好的像涂了蜜一样的日子不过非要来做一个室内设计公司里面的小职员。你说在这个八卦翩翩飞的年代这该称作是一种作秀呢还是以自力更生为名义的作秀呢,或者干脆是学电视里面的偶像剧里面大帅哥大美女们那样耍个性把门一摔头也不回的说,我的生活可以没有那么多的钱,但是不可以没有意义。不过郭小文关心的倒不是这些,而是希望陈佳楠离他远些,最好是那种远到拿着哈雷望远镜都发现不了的地方。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的出现深深的牵扯出了郭小文的爱情观。因为,自从郭小文交了三个女朋友都谈崩了之后,他的爱情观就变的像中国牛奶一样,不管人民政府或知名企业再怎么在发布会上拿出检测结果说我们的牛奶已经达标了,已经没有毒了。大家反正就是不信了。因为被耍的次数太多了。吃一堑,长一智。作为男人,坚决不能在一个坑里栽死,而何况他已经在一个坑里面栽了三次了。都快赶上三顾茅庐了。
“郭大侠,该下去吃饭了。”陈佳楠用一种坏坏的眼神看着他。
坐在椅子上的郭小文推进键盘仰着头说:“我知道,但是我昨天已经发过誓了,如果我以后再请你吃饭,就让我每天上班打卡的时候迟到刚刚一秒。”一想起昨天吃饭的事,郭小文的肺就想要被气炸了。不炸郭小文也会忍不住把它割下来然后自己充气充到炸。昨天,风轻云淡,楼高气爽。平时以抠为主的郭小文好不容易慈悲为怀一次要请陈佳楠吃饭(因为在他刚进入公司的这段以熟悉环境为主的日子,都是陈佳楠陪着他聊天度过的,并且陈佳楠对此的付出要求的报酬也是一顿饭。),就这样两个人中午一下班就进入了公司对面一个颇有情调的意大利小西餐厅。虽然这个时代的房价物价在不知不觉中把郭小文逼得节俭到抠的地步,但是对于一些基本的礼节,郭小文做的从来都是有板有眼的。
之所以到西餐厅里去吃,因为他深知中国女性的特点,无论做什么都喜欢到一些别致的地方去,并且要尽量显得自己高贵。只要可以,哪怕是花几十块钱到那些高贵的地方喝杯开水也乐意。这叫什么,这不叫口渴,叫小资。于是昨天,郭小文尽量把自己的想象的像一个绅士那样。抬头挺胸,目光水平的体验平生第一次在中国的外国餐厅消费的感觉了。之前郭小文从没有在西餐厅消费过,不过平时喜欢看书的他还是对这些方面有些耳闻的。比如意大利餐厅比较出名的就是意大利面,不过也仅限于这一点了。所以为了避免自己更进一步的出丑,郭小文一进餐厅就微笑的很斩钉截铁的对服务员说来两份意大利面。然后尽量装得自己很熟悉这里面的流程的坐下。
面很快就上来了,但毕竟是请吃饭,虽然是在情调高雅的西餐厅,就单独的两份面看着未免也太寒酸了。于是郭小文又一狠心,一咬牙,顶着花掉半个月的生活费的压力又要了两份蔬菜牛肉汤。两个人开吃,一个是经常光顾这种高档地方的常客,一个是假装经常光顾这种地方的顾客。所以动作都娴熟优雅的有模有样的。
郭小文是一个完全的现实主义者,在任何地方消费都要深深的考虑下的它性价比。一边拿着小叉吃着一边感慨说,我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如果把我们那的炒热干面放到意大利餐厅里,是不是也叫意大利面。还有这个汤,喝着还没有我妈做的紫菜蛋花汤好喝呢。陈佳楠用小叉敲着盘子瞪着他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损行吗,这里是意大利西餐厅。不是路边的武汉热干面。再说那种地方的环境,跟这里的环境能比吗。郭小文含着面点着头说,是是是,我是小山沟里出来的,不了解这些。如果我们家也是大款,我就是吃碗面条也要坐在故宫皇帝的龙椅上。然后陈佳楠就狠狠的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两个人进餐完毕后,郭小文为了突出显示男人在女人心目中最帅的从钱包拿钱的动作。拿出两百块钱,装得极其自然的把餐厅服务员叫过来说“结账。”同时,为了更进一步的显示出自己的大度,郭小文还极其豪迈说了句有生以来他认为的说过的最有风度的一句话“不用找零了。”尽管他当时心里面的感觉像被刀割一样。但是紧接着服务员说了句让郭小文差点脑梗塞的话“对不起先生,您这次的消费是208,所以您还差8块钱。”顿时郭小文石化了。从内到外由上而下彻彻底底的石化了。尴尬的站在那里就真的恨不得自己打一地缝钻进去。而旁边的陈佳楠却一直在幸灾乐祸的偷笑。好像早就预料到一样的看着郭小文从钱包里再翻出十块钱。郭小文的面目表情,呈肌肉乱舞状。
出了餐厅,郭小文的第一句话就是,妈的,老子以后再也不来这种餐厅自取其辱了。什么玩意,饭不好吃把,价格倒挺好看。按照他这个价格在我们家乡,一份面的钱可以买一锅了。此时,早就快要憋不住的陈佳楠终于放出声音,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郭小文看着笑的无比开心的她,无比郁闷的说:“喂,大姐,你有点良心不。我这是请你吃饭,为你受的辱。你这不安慰一下也就算了吧,能不能不辱上加辱。”然后陈佳楠看了他一眼,停顿了不到一秒钟后,又换了个更高层次的分贝笑了起来。然后,郭小文就对他说,陈佳楠,我算是看出来了,我郭小文以后再请你吃一顿饭,算是我没长记性把今天的事情全忘了。
所以现在,郭小文是宁愿饿着也不去请陈佳楠吃饭。
“你真不去吃饭了?”陈佳楠问他。
“不去。”郭小文把脸横向一边。
“确定不去?”
“确定。”
“再给你一次机会,去不去?”
“不去。有本事给钱,别给机会。”
“一个大男人向女人要钱,你好意思?”
“一个大男人向你要钱,你好意思不给?”
“别废话,我要去吃饭了。你到底去不去,如果不去的话,以后别在上班时间骚扰我,别无聊的时候让我给你出脑筋急转弯,别笨的脑筋急转弯答不出来的时候让我给你搜答案,别……”
“别说了,我去!”郭小文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被陈佳楠攻破。对于他来说,工作多么忙碌多么疲惫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太无聊。如果无聊的时候没人陪他打发掉,他就会疯掉的。就这样,再一次的,郭小文和陈佳楠走到吃饭统一战线上了。
但仅仅是因为害怕下午太无聊就被别人忽悠过去花几百块钱请别人吃饭也太牵强了,除非是哪位身上装的钱实在是太多装在身上嫌累的慌才做出这种有病的举动,可是像郭小文这种一直徘徊在无产阶级的人,为女生买个冰激凌都会肉疼的人也不太可能。所以除去这些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好感,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除了商务中的利益交换外,我们可以顶着所有说不过去的理由为帽子,比如说被逼迫啊被宰啊,和某个女生一块进餐,无非就是为满足我们的好感找个借口罢了。说什么都是幌子。我不相信,哪怕一个男的再有钱,再没地方花,他会闲的没事干去找一个眼斜嘴歪满脸雀斑的女的共同进餐,除非这个女的是他妈。
同样,女的也不比男的多高尚。如果郭小文长的不是公司里面上等的货色,估计陈佳楠也不会这样的热情。万事皆有因,空穴来风还需要个穴呢。但是一直令郭小文不解的是,像陈佳楠这样一个高品质富二代,用得着这样放下高傲的头颅追男生吗?只要在自己的朋友圈里或者某些酒吧里晃一圈,高的瘦的帅的靓的,要找什么样的男生没有啊?
郭小文也有自己的自知之明,虽然他隐隐约约的嗅到了一些即将暧昧的味道。但他把自己与她的关系死死定在就是一块吃个饭的界限上。越界叫暧昧,退界叫生疏。所以不远不近,正好保持了两个人的关系。
之所以这样,不是郭小文不相信爱情了,也不是他坚强的可以在孤独的时候不想念任何人就可以安然的入睡。只是两个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穷小子与富二代,说的好听些叫浪漫,不好听些就是扯淡,一个没出息的孩变相卖身吃软饭。实际上,无论我们多么否定爱情,但是我们追求爱情的脚步却从未停止过。
只是现在,无论多么深刻的觉悟和思想,都被已被现实风化了的郭小文转化成了一句话:“和美女吃饭,谁不乐意啊!”
因为对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有严格的规定,每个月五百块钱,超过一块钱罚做一个俯卧撑。所以今天一不小心丰盛了,明天就要很小心的节俭,午餐奢侈了,晚餐就要朴素。下班回到双泉堡,郭小文从一直都是很骨感的钱包里拿出五块钱,分别买了份三块一笼的包子和两块钱一碗的汤,在路边简陋的连风都挡不住的帐篷里吃了起来。左手包子右手勺子,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总会想些什么。
这里是城中村双泉堡。有着全北京最廉价的生活标准,也有着最差的生活质量。但是却有着来至全国各地的人。湖南、湖北,河南、河北…… 涵盖全国。每天下班都能在路上听到操着各种口音说话的人。其实一开始,郭小文是准备把这种临时的家安在在城中村中相对比较有名的唐家岭的。但是听说那里已经开始改造了,今天刚租好的房子,明天就有可能被喷上一个“拆”字。所以再三考虑下,郭小文还是把家安到这里来了。并且同时,为了防止国家的随时改造,防止城市让生活更美好。郭小文连房租都是一个月一个月交的。生怕“城市美好”的脚步太快,自己好不容易大方一次一下交了两个月的房租,还没有享受完就支持国家建设去了。
脏乱无序的摊位,永远清理不完的垃圾。虽然与外面的干净和繁华格格不入,却是外来务工人员和北漂一族与外面繁华所联通的纽带。用郭小文的话说,踏出这个地方,我也是光鲜亮丽的。也喜欢谈论房价和物价,也能说出咖啡的品种和口味。为了激励自己,郭小文还把那个唯一能标签自己的“北漂”改成了“北拼”。时刻告诫自己,自己是来拼的,不是漂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需要面包喝牛奶供养的美女爱情都会有的,但是如果你不去拼,一切都会化为虚有的。
郭小文简单的晚餐刚吃完,电话铃声响了。拿出身上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与这座城市协调的iphone4,一看来电显示,陈浩毅。脸上各部位的肌肉立即无次序的紊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