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有点眼熟的婢女,双月一下子就认出她是谁了。“你是……容儿。”她就是薄家大小姐的贴身婢女。
容儿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进来再说。”
“喔。”她一脸莫名。
于是,当双月和杨国柱步入厅内,只见主位上坐着一名梳着两把头、上头点缀着各种精美发饰,身上则穿着桃粉色绣牡丹氅衣,打扮贵气的少妇。
“你们总算来了。”婉钰优雅地启唇。
杨国柱将一路上都不离身的专用箱锁挟在左腋下,里头放着要呈给皇帝亲阅朱批的密折,然后上前打千请安。
“呃……大小……”双月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要称呼‘夫人’。”容儿在旁边提点。
她马上改口,福身见礼。“双月见过夫人。”
“杨千总,这一路上辛苦你了。”婉钰仪态端庄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嗓音听来柔缓,却也表现出贝勒夫人这个身份应有的架子和气势。“就让双月留在这儿,你去办你的要事吧。”
“是。”杨国柱退出了厅外。
容儿确定厅外都没人了,才回头朝主子点头。
“双月……”婉钰马上从座椅上起来,一改方才拘谨矜贵的态度,亲热地拉住她的手。“接到大哥的信之后,就一直盼着你来,只是没想到你跟大哥之间会……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之前就察觉到兄长对双月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情愫,果然没有看错,的确是对她动了心。
双月也握着她的柔荑,能再见到这个朋友,还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你不反对?”
“为什么要反对?只要能让大哥开心的事,我一定赞成,何况你又不是真的婢女。”当婉钰看到兄长在信中提到对双月的浓厚感情,却碍于彼此的身份,无法给予该有的名分,真的很讶异极少跟她诉说心事的兄长会主动说出来,看来真的是一筹莫展了,她决定要想办法撮合他们。
“就算你知道也没用,还是改变不了婢女这个身份,而且我也不是旗人。”双月淡淡地说。
婉钰拉着双月坐下,心里有了初步构想,不过还不便说出来。“这事儿就先搁在一边,你就以我娘家的远房亲戚这个身份住在这儿,贝勒爷那儿我跟他提了,他也已经答允,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专程来探望我,千万别说是婢女。”
“为什么?”她有些不解。
“总之你照做就是了,另外还有二妹的事……”说着,婉钰眼眶跟着红了。“她临终前都是你陪在身边,真的要谢谢你,谢谢你陪她走过最后一段路。”
闻言,双月又被勾起怀念之情。“她是我的朋友,本来就应该这么做,没什么好谢的。”
“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住处,好好休息,二妹的事咱们慢慢再聊。”她真的希望兄长娶到自己想要的女人,这个忙是非帮不可。
于是,双月住进了一座较小的院落,也终于明白婉钰的一片好意,用远房亲戚这个身份,就能享有一些权利,住好的房间,还有个丫头伺候,身份上也能得到一些尊重。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双月大吃一顿之后,整个人就昏睡过去。
直到翌日,她的MC来了。
双月心中的期待在一瞬间落空了。
原来自己是这么希望有个孩子,心情跟着大起大落,让累积的压力一下子都释放出来。
她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说是生病也不为过。
其间,婉钰也来探望过她,还问了许多有关二妹过世之前的事,双月也将全部的经过情形说了出来,两人一面聊一面哭着。
“少筠就是这么贴心,自己都病成那样了,还处处为我这个姐姐着想……我该早点发觉不对,至少能在出嫁之前,坚持见她一面……也不会留下遗憾……”
所以婉钰为此更加感激双月,这份恩情也一定要报答。“你那时能够待在二妹身边,她不是一个人走的,真是太好了,双月,你是咱们的大恩人……”
“我没你说的那么伟大。”她连要怎么救薄子淮都不晓得,又谈得上什么恩人了?“倒是大小姐……呃,应该叫夫人……”
婉钰拭了下眼角,笑睨一眼。“你忘了现在咱们可是亲戚,私底下就唤我婉钰,在其他人面前才称夫人。”
“那我就叫你婉钰了。”双月也不跟她客气了。“你在这儿过得怎么样?那个贝勒爷对你好不好?”
她沉吟一下。“夫妻之间总是有一些问题,不过贝勒爷对我很好倒是没错。”
“那就好。”见婉钰不愿多说,双月也不想去刺探别人的隐私。“要是需要个听众,可以随时来找我。”也许帮不上忙,但是愿意倾听。
闻言,婉钰不禁扑哧一笑。“每回听你说话,就觉得很有意思。”
双月也跟着笑了。
“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说完她便先离开了。
待婉钰出去之后,双月又躺了下来,盯着帐顶发呆。
想到离开江宁这段日子,她天天想着薄子淮,如今见到了薄婉钰,把该说的事都说完,真的很想回去。
其实双月更害怕不在薄子淮身边,万一出了事,连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鬼阿婆……”双月不禁又拿出挂在脖子上的琥珀。“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的曾孙子到底为什么活不过二十八岁?鬼阿婆……”
鬼阿婆大概不敢出来见她了。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皮,任由意识渐渐地飘远,烦恼的事还是等体力恢复才有办法想。
双月又多休息两天,MC完全结束了,精神也好多了,每天大鱼大肉,还加上下午茶和宵夜,她也拼命地吃,想把身上的肉肉养回来。
一直睡到接近午时,才让派来伺候的丫头为她梳头更衣,双月心想终于有当“小姐”的时候,可以尝一尝饭来张口、茶来伸手的滋味,不过被人服侍的感觉还真是别扭。
喀、喀……
有人在外头敲门了。
丫头去应了门,原来是婉钰身边的容儿。
“双月小姐,夫人怕你无聊,要奴婢来带你四处走一走。”容儿才说完,就见双月一脸迷惑,于是忍着笑,又唤了一声:“双月小姐?”
“呃……好。”双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双月小姐”是在叫自己。
直到两人步出了房里,容儿才掩着口,一面笑一面说:“在这儿你可是夫人娘家的远房亲戚,当然要叫小姐了。”
“突然被称呼为小姐,还真是不习惯。”双月笑得有些尴尬。
“没关系,慢慢就会习惯了。”容儿想到主子自从知道她要来之后,每天都很期待,或许是因为双月的“来历”与众不同,所以有种很特别的气质,连主子都很喜欢她,自己也一样。
“婉钰呢?”
容儿伸手比了个方向。“夫人跟贝勒爷在那边的花园里,想过去看看吗?”
“会不会打扰了?”人家夫妻谈情说爱,她可不想当电灯泡。
“不会,咱们远远地看就好。”说着,容儿便带着双月往花园走去了。
双月看着眼前这座可以说是古朴典雅的贝勒府,虽然只看到一隅,不过每走一条长廊,或几步路,就是完全不同的风貌。
“……平常贝勒爷只要有空,就会跟夫人到花园里头散心。”容儿随口跟双月聊起天来。
她思索一下。“这样听起来很恩爱,感情也很好。”
“是没错,只不过……”
“不是这样吗?”听容儿的口气,似乎不完全是这么回事,双月不由得偏过螓首,专注地看着她。
容儿四下张望一下,先确定没有旁人。“你知道贝勒爷之前有个正室,因为生病过世了,所以才又娶了夫人?”
“好像有听说过,然后呢?”
“听说贝勒爷跟死去的正室感情很深厚,也经常像这样在花园里散心,还听说过世的时候,贝勒爷哭得很伤心……”
双月忍不住插嘴。“是听谁说的?”
“还不是贝勒爷的侧室,每次来跟夫人请安的时候,就会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些事。”容儿愤愤不平地说。
“既然听得出对方是故意的,根本不必在意。”这种挑拨的手段太低劣了。
她叹了口气。“其实夫人还没嫁过来之前,就已经听说贝勒爷和死去的正室感情甚笃,虽然人已经不在了,可是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在意自己的丈夫心中还有别人,更何况是要跟个过世的女人争宠。”
“既然知道过世了,等时间久了,感情自然就慢慢淡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双月还是不懂这位平常聪明过人的薄家大小姐,怎么会在这个问题上转不过来。“真是想太多了。”
容儿噗哧一笑。“被你一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
“本来就是,你没听说过人比鬼还要可怕。”双月撇了撇唇说。“不要中了那个侧室的计。”
“贝勒爷和夫人在那儿!”她指着漫步在红色石桥上的一对男女。
看着眼前这座气派非凡的花园,薄府的西花园跟它一比,根本就不够看,双月觉得自己真的大开眼界。
接着,她又顺着容儿指的方向看过去,虽然看不太清楚那位贝勒爷的长相,不过长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