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霹雳闪电和惊雷大雨，惊醒了卫安竹。卫安竹又用手推醒了王选金。
“王处长，醒醒吧。下这么大的雨，你说河保县那一带会发水灾吗？杨省长有一段时间了还没有回来。”卫安竹有些担心。
王选金心中有些不满意，你卫安竹就是担心着杨副省长，我如果在防汛第一线，还不知道你会这么担心我吗？早就风言风语听人说你和杨副省长有暧昧关系，就凭你对他的担心，就凭你今晚和我同床异梦，我也会相信这不是别人故意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造谣污蔑。卫安竹呀卫安竹，你可要老老实实给我交待呀。想到这里，王选金就故意刺激了一下卫安竹：“卫处长，你对杨省长的关心胜过关心你自己呀。
卫安竹听这话不入耳，不高兴地扭过头去，说：“王处长，你的话里可是有味儿的。
“啥味儿？”王选金笑嘻嘻地问。
“醋味儿，酸酸的，酸酸的。”卫安竹也不发火，微笑着回答王选金的话。
“你是说我吃醋了？”
“反正一股酸味儿。”
王选金听了这话，直言说道：“卫处长，外面风言风语有闲话，说你和杨省长之间肯定有交易。”
“什么交易？”
“权色交易。”
卫安竹这下翻起了身，身子靠在床头上，对王选金说：“你也相信这些传言？”
“不相信，可是谎言重复一百次就成了真理。刚开始我还是一名勤杂工的时候，就有人给我开玩笑，说你老婆年轻漂亮，早就沾上杨副省长了，你日后也会沾大光的。后来，我真的成了国家干部，成了公务员，又成了副处长，大家的议论就更多了，说我是大脑袋，说我戴了绿帽子。卫处长，你说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你难受不难受？作为一名男子汉，别人好像就是认为我是凭着老婆吃饭。我整天生活在这种阴影之中，你说我不憋闷你说我不压抑你说我不难受吗？”
卫安竹听了王选金的话，也开始流眼泪。卫安竹说：“我心里早清楚你会怀疑我和杨省长之间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我也早就想给你解释清楚，但是我不愿意这样做，你肯定说我是欲盖弥彰掩耳盗铃。有时我又想，你王处长是个大度宽容虚怀若谷的人物，你不会看重这些的，你也不会相信那些流言蜚语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想你会慢慢地了解事情的真相，慢慢地用时间的利剑刺破那些谣言。谁知，时间不但没有将这些怀疑和谣言刺破，反而更加重了你对我的怀疑和不信任。”
“不会的，你是我老婆。我怎么连自己的老婆也不相信。”王选金听着卫安竹那些伤心的话，忙又劝起了她。王选金不想让事情再发生变化，变化成卫安竹的不满和愤怒。王选金也需要杨副省长的关照。那次他口出狂言差点丢了副处长的职务，要不是杨副省长给他们厅长去电话，他能有今天吗？想到这里，王选金陪着笑脸忙着劝告她。
卫安竹不听劝告，也不发火，语调虽然有些悲伤却充满了真情：“王处长，我们早就该捅破这层纸了，我们谁也不要欺骗谁了。我们每天在一起生活，从你的行动中表情中和言语中，我早就发现你对我的不信任，你为了出人头地，为了早日当上处长，你就委曲求全，因为你和我一样需要后台，需要有一个可靠的上司能提携自己。王处长，我没有说错吧。”
王选金一句话也不说了，因为他要说的话卫安竹已经说出来了。
卫安竹真的动感情了，尽管屋外已是倾盆大雨，卫安竹的话就像大雨汇成的河流滔滔不绝：“那一年在省军区慰问时认识了杨省长，心里感到特别高兴。咱们一个普通干部，能认识攀上这么一位大人物，那可是遇到贵人了三生有幸。刚开始和他交往时，我也有些担惊受怕，只怕他杨省长对我没安好心，我甚至做好了奉献一切的心理准备，只要杨省长提出来男女方面的事，我就会毫不置疑的满足他。我满足了他的需要，他也会满足我的需要。接触了这么长的时间，杨省长还给咱们提升打过招呼办过事，杨省长从来都是那么正派，连拉拉手都没有过。有人也给杨省长写过关于我和他之间的匿名信，杨省长也听到过人们对我们之间的议论，杨省长还找过我谈话，说男女之间，同事之间，上下级之间也会结友，也会结下友谊，这是很正常很可贵的，更是无可厚非的。就因为这样，我常常被杨省长的行为特别是对我们一家人的关爱感动着，在这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我自然就想到了他，想到了睡在帐篷中或是披着雨衣巡视在大坝上的他。担心他其实是担心我们自己啊。”
卫安竹边说边哭，王选金急忙下床取过毛巾递到她手中。
这时，王选金的眼泪也从眼眶中出来了，顺着脸庞流动着。
卫安竹还在说：“在厅机关里，大家都在官场上忙碌，都想有个一官半职，在暗斗而不明争的原则下，同事同僚们之间一面互相踩着防着，一面又嘻嘻哈哈一团和气地谋算着什么时候攀登什么位置。副厅长和副厅长之间，处长和处长之间，都在争取分管事务的多寡。权力的大小在厅机关里就体现在分管事务的重要性和非重要性上，体现在权力范围的大小上，权力的分割就成为厅机关内一个非常维妙和敏感的问题。象咱们夫妻俩人，只有依靠杨省长的背景才能走上领导岗位，才能找到更适合自己的位置，你说我能不替他担心吗？
王选金这下算是彻底地重新认识了自己的老婆卫安竹，他激动地抱起卫安竹在地上转了起来，转了几圈后有些累了，他又把卫安竹放到床上，坐到她的身边，说：“我这几年当处长也有些经验。”王选金和卫安竹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说到自己的职务时，谁都不愿意说出那个令人讨厌的副字。因为外人看来，有副字官衔的人一般不主事，一般都是二传手，一般都是为一把手服务的，有人甚至说头戴副字的官衔其实就是大干事。
王选金继续说：“在厅机关工作，大家都要争着多管事，就是说少一事不如多一事，而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为这是权力的体现。权力还体现在对等交往中，科、处、厅级层次分明，神圣不可侵犯。二是互相利用，这种由利益而形成的关系必然造成了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因为这种原因，我们必须努力，当了厅长就能和其它厅长交往了，当了省长就能和省部级干部交往了。只要有了对等交往，就有了互相利用的关系，官场上你无论怎样拼搏，只看你的结果，而不像人活着只看过程而不看结果。手中有了权力才能大展宏图。”
王选金胸怀大志，雄心勃勃。他说完这些话，又望了一眼卫安竹，说：“卫处长，这几年我心里确实憋闷，总怀疑你和杨省长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看来我这是小人之心呀。”王选金自责自己：“有次下班的路上我碰见了杨省长的夫人，就停住车让她上来，她上车后对我说，选金啊，我也在背后听了些关于老杨和安竹的风言风语，也多次接过安竹打给老杨的电话，也生过气，但我相信老杨不是这种人，我们从定婚到现在三十多年了，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他是这种人，希望你同样相信安竹。正常的友谊是人人都需要的。当我把她送回家后，她还一再嘱咐我不要被这些谣言和议论所迷惑。”
卫安竹插了一句话：“多么申明大义的妻子啊。妻贪夫祸多，妻贤夫平安啊。”
这一夜，卫安竹和王选金夫妻俩谈得非常诚恳，越谈越有话，越谈越投机，越谈越觉得志同道合，越谈越觉得谁也离不开谁了。
是的，夫妻之间的沟通是非常重要的。
夏天，五点钟天就大亮了。王选金站在窗口向外望去，虽然对面也是楼房，西边却能望得很远。远山也显得很清楚。他高兴地对卫安竹说：“卫处长，这几年环境治理成绩不小，早晨再也看不到烟雾茫茫的情景了，天蓝了，瓦蓝瓦蓝。”
卫安竹回话：“也许是昨天晚上的大雨把天空洗得瓦蓝，把咱们的城市也洗得如此干净。”
王选金洗漱完后就忙着下厨房做早饭了。
卫安竹也开始洗漱，然后又坐在化妆桌前忙着描眼睛涂嘴唇。王选金喊她吃饭，她没有化妆好，直到一看时间不早了，这才匆忙喝了一碗热牛奶吃了一个肉包子，跟着王选金下了楼。下楼的时候，碰见了谢世奋。卫安竹只看了他一眼打了个招呼。谢世奋没有理会她，谢世奋好像没有睡醒，眼睛腥松睁也不愿睁。卫安竹想：这种人，是不是昨晚又在编造我的匿名信，我咋着你了，没完没了地给人家编造罪名。
厅机关里，就是这种样子，虽然心里清楚别人对你有意见背后诽谤你，但你面子上必须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捅破这层纸，见面还是互相打招呼互相问候。何况谢世奋和卫安竹又是楼上楼下，算是近邻。尽管卫安竹和王选金经常在家里说，遇上谢世奋这种邻居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见面以后又是问候又是问安还要嘻嘻哈哈一团和气。
近一段，卫安竹上班一般都是坐王选金的车。王选金先把她送到单位然后再开车上班去。
卫安竹上车的时候，谢世奋也走了过来，脸上的小疙瘩又绽放了，说：“王处长捎上我吧。”一边说，也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一边迅速地钻进车门一屁股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王选金一边开车，一边问谢世奋：“谢处长，这次‘扶正’是不会有问题的吧？”
谢世奋昨晚尽管煎熬难眠，觉得这次很可能落选。王选金这么一问，他就认为这是明知故问，有意刺激他，说：“王处长，不知是谁写匿名举报信陷害我？原来牛厅长和马厅长在的时候，对寄来的匿名信根本不查不过问。这次可不一样了，牛厅长要查了。”
卫安竹插进话来：“朱吾德不查，是因为有人巴结溜舔的好。那年有人写匿名信阻挡我提拔，差点整了孔然梅。后来，听说查到写匿名信的人了，朱吾德就包庇怂恿了坏人。这次牛厅长应该查一查那封散布我和杨省长坏话的匿名信。早该把写这封匿名信的人揪出来示众啊。”
谢世奋装模作样：“有这样的事，我怎么就不知道也没有听人说过有人写你的匿名信？对了，对了，那次你和姚丽菊去我的办公室说过此事，还怀疑那信出自我手呢？卫处长，你也知道我在咱们厅里是大手笔，大手笔怎么能写短短的匿名信？再说咱们楼上楼下的，我能干这种缺德事？”谢世奋竭力为自己辩护：“卫处长，王处长，你们万不能制造冤假错案，把我冤枉了啊。”
卫安竹说：“咱们俩家楼上楼下的，我相信你不会干这种缺德事。这两天老是有暴雨有炸雷，写匿名信污蔑我的人会受到雷击电劈的，人不报天会报应的。”卫安竹说到自己，偷偷地在车前的反光镜里望着脸色青紫青紫的谢世奋，又补充了一句：“这种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谢处长，你说对不对。”
“对，对。不会有好下场，不会有好下场，”谢世奋内心很气愤嘴里却不停地应和着。
上班以后，看见姚丽菊正忙乎着牛厅长下乡的事，卫安竹上前打问：“姚主持，牛厅长要下乡去？”
“河保县防汛形势非常严峻，气象预报这两天还有大雨。省委和省政府要求牛厅长今天赶赴防汛第一线，我正准备他们路上吃的东西呢，买了几箱方便面和矿泉水，一旦走上一线，就很难吃到热饭了。”姚丽菊一边说着，一边抱着一箱方便面往小车后箱里面塞。
“牛厅长要去下乡，那咱们转正处的事什么时候研究呀。”卫安竹又问姚丽菊。
“我比你还要着急。据可靠消息，牛厅长说这几天常有匿名信出现，再放一放看看情况，把情况摸透了再说。”姚丽菊擦着脸上的汗说道。
卫安竹回到办公室，打水扫地擦了桌子，这才给杨副省长去电话，说牛厅长今天也要赶到防汛抗洪第一线，请杨省长给牛厅长再讲讲自己提拔当处长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