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卧室,蒲天一眼被床上的尸体吸引了。雪白的床单上,一个美丽的女人躺在上面,蓬松的短发凌乱地散落着,遮住一边的脸,头歪向一边,细长的脖子已如白色石膏般摆出僵硬的姿势,脖颈处又细又深的勒痕呈现完美的弧度,米黄色长裙被身体压得褶皱连连,裸露的双足已没有了血色。如果这是一幅画,那她便是完美的模特。但这是凶案现场,她是具美丽的尸体,美丽,也残忍。可惜,十六至十八层是贵宾层,为保护名人和要人的隐私,这三层的监控只到电梯口为止,否则也不用麻烦警察了。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蒲天敏感地回头,冲进来的竟是袁子樱。
“你回来啦?”蒲天回头看尸体,也许是眼前的案子太过吸引他的注意,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给袁子樱设过的局,一点紧张和愧意都没有,“我已经通知各部门在凤凰楼内部封锁消息,是关总直接告诉你的吧?”
“再不回来,凤凰楼就要毁在你手上了,灾星!”袁子樱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委屈,“现在情况怎么样?”蒲天简单说明了一下,袁子樱倒也没有挑出错,她慢慢靠近尸体,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她仔细观察起来。“是被人勒死的,可是,”袁子樱看看周围,没有物品明显被移动或摔打的迹象,“好像挣扎的痕迹并不明显。”
“这群富二代喝了很多酒,要挣扎恐怕也没有力气,死者的鞋脱在了客厅,也没有换拖鞋,这样不会出现死者因为挣扎甩掉拖鞋而误中其他物品的可能。”蒲天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体,近距离观察她脖子上的勒痕,“凶器可能是细铁丝,凶手用力时铁丝嵌入肉中,死者没有办法抓住抵抗,自然就加速了窒息。哎?她脸上一点一点的红是什么?”蒲天注意到尸体面部的变化。
“是暗疮,死者的皮肤并不好,需要用化妆品来遮盖瑕疵。”
“昨天见到她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些红点。”蒲天说。
“粉妆容易脱落,死者死后无法及时补妆,自然会出现瑕疵。”袁子樱说着常识,这时,她注意到床边打开的行李箱,“死者还带着行李来参加酒会?”
“哦,陆轩一昨天刚参加完一个学术交流会从国外回来,因为时间关系,直接从机场来了酒店,行李也带过来了。”
袁子樱点点头,走过去仔细看里面的物品。箱子并不很大,一边放着各类医学书籍,边角都对得很整齐,一边的东西差不多都拿了出来,只剩下几件休闲T恤和内衣,袁子樱走到衣柜边,用纸巾垫着握住把手,拉开衣柜门,上面的衣架上挂着几件职业装,下面的鞋台上是两双浅色的帆布鞋和一双低跟的皮鞋。袁子樱又走到床头柜前,上面摆放着几瓶护肤品和貌似刚刚拆封只用了一次的化妆盒。
“有意思,”蒲天突然说,“一双手保养得这样好,脚上的皮肤却不平整。”
“你真是不了解女人啊,”袁子樱过去看了一眼,心里也觉得有趣,嘴上却要顶他,“这是一般的挤压变形,两个脚趾之间有薄趼,也是挤压造成的,死者可能不太擅长穿跟比较高的鞋子。”
“嗯,有意思。”
“哎,子樱你回来啦,”夏铭进来说,“正好,我查过监控和验卡记录了,陆小姐在下午5点到达凤凰楼,由接待组的钟倩陪同,在5点20分到达十六层,5点50分从十六层前往二十层的宴会厅,晚上8点左右回过十六层,9点又回到宴会厅,一直待到11点多最后一个离开,大约11点20分这样返回十六层,再没有离开过。”
“监控有拍到什么特别的内容吗,比如除了陆百川的客人和酒店的服务员,还有没有陌生人到过十六层?”袁子樱好奇地问。
夏铭摇摇头,“十六层的走廊没有监控,而电梯和楼梯的监控都没有拍到异常情况。”
“观光电梯呢,那里没有监控,会不会有人看到些什么?”袁子樱不肯放过每个细节,虽然她也知道很少有人会专门去留意观光电梯里的客人。
“凤凰楼所有的电梯,只要通往客房层,都是要验卡的,陌生人即使搭乘了观光电梯也到不了十六层,同样的,如果有人先抵达较近的楼层再爬楼梯,楼梯内的监控也一样会拍到。不过,有一件事比较奇怪,陆小姐在晚8点回十六层时的验卡记录显示,她是从一层往上去的十六层,而不是从二十层下到十六层。”
“这个有可能,”袁子樱反倒解释起来,“钟倩说,陆轩一去宴会厅前,发现门卡有问题,让客房服务员送到前台处理,说晚些时候她会去取。所以很有可能,是陆轩一先去前台取卡,然后回到十六层。”
“那我跟前台确认一下。”夏铭说着拨通电话。
“子樱,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在陆轩一从前台回来的时候,有人跟着她搭乘观光电梯一起到了十六层,这样既不会被监控拍到,也不需要验卡。”蒲天提出另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当然存在,可问题是,如果凶手已经跟随陆轩一到了十六层,为什么不马上动手呢,她就不怕陆轩一回到宴会厅后和朋友们在一起,不再有独处的机会了吗?”袁子樱看向蒲天,“除非,凶手能够断定陆轩一会单独返回。”
“嗯。”蒲天夸张地点点头。
这时,夏铭有了新的消息,“问过前台了,陆轩一的确在昨晚8点左右去前台取过门卡,不过……”夏铭挑了挑眉毛,露出不解的神情,“当时值岗的服务员说,她的门卡并没有出现故障,可能是使用方法不对。”
“没有故障?”蒲天看了袁子樱一眼,还没来得及分析,对讲机里就传出童宁的声音。
“头儿,警察到了,正上去。”
“那我先去看看。”夏铭立刻去迎接。
“头儿?”袁子樱见夏铭走远,忍不住笑了,“你到这里过警察瘾来啦?”
“你刚才不是也很过瘾吗?”蒲天笑着说,“子樱,你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相信我。”蒲天说着走出房间。
袁子樱心里没来由地一动,回头看了一眼陆轩一的尸体,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追出去。“蒲天,来的是西九龙重案组吗,那我们……”
“放心吧,方Sir什么都清楚,况且石油大王的案子,肯定是总局派人来,没事的。”蒲天说着,到电梯口迎接警察,袁子樱远远地跟在后面,惴惴不安。七年了,她早已不是警方的人,却至今不能遗忘那个角色。
电梯门开,果然来的都是生面孔。蒲天简单交代了几句,把客房部和保安部的相关人员都集中起来,然后把现场交给夏铭和童宁,自己带着袁子樱去安抚陆一昊。
“陆先生,警方已经在调查你妹妹的案子了,对于这次发生的事,我们很抱歉,所以希望做出一些补偿。”
“补偿?”陆一昊伤心地说,“我妹妹都已经死了,你们还能怎么补偿?”
“我们看过监控,除了凤凰楼的员工和令尊邀请的客人,没有其他人到过这一层,现在凤凰楼的员工正在接受警方调查,但如果排除了凤凰楼员工作案的可能,那么凶手就只能是……”
“不可能的,”陆一昊立刻否定,“那些都是我和轩一的好朋友,怎么可能杀害她?”
“其实有时候未必是仇恨一个人才会杀人,比如一时的冲动或者争执,都可能产生糟糕的后果。陆小姐的家世背景和自身条件都那么好,难免受到不少贵公子的追求,会不会是求爱不成……”
“不可能,”陆一昊否认得更加坚决了,“轩一不像一般富贵家庭的女孩子,她不喜欢打扮和逛街,有空就在家里看书,这样的女孩根本不是他们喜欢的类型,而且轩一的教养很好,尤其注重男女之间距离的保持,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他们就算对其他女孩放肆,也不敢对轩一这样。”
“可是昨晚你们都喝了很多酒,会不会情绪上不太能控制自己呢?”
陆一昊使劲挥挥手,“我们的确喝了酒,但是轩一喝的是果汁,她对酒精过敏,不能喝酒的。”